第21章 異瞳
第二十一章。異瞳。
賈珠在沈君止還在襁褓之中的時候,就已經認識他了。
所以賈珠自然知道,自己的這位寫作“小舅舅”讀作“好兄弟”的小夥伴兒,絕對是擁有一雙黑漆漆的眸子。可是他用力的眨了眨眼睛,眼前這個人的眸子卻不知為何,忽然變成了一藍一黃。
不,不是“不知為何”。縱然賈珠沒有習武,可是方才那個被生生震碎的硯臺卻告訴他,方才沈君止一定是運功了。
一瞬間就想到了來金陵的路上,幼妹的那一場莫名其妙的高熱,以及驟然變成幽綠色的一只眸子,賈珠不由出聲:“阿止,你的眼睛……”
沈君止眉目微動,有些不明白賈珠在說什麽。只是被他這樣一打斷,沈君止倒是平靜了一些。收斂了外放的真氣,沈君止緩緩的眨了眨眼睛。
一下。
兩下。
三下。
沈君止眨了幾次眼睛,賈珠也是一錯不錯得盯着他看。眼見沈君止的眸子并沒有變回黑色,賈珠皺了皺眉,取了還未來得及送給元姐兒的水銀鏡擺在沈君止面前,賈珠道:“你自己看吧。”
沈君止狐疑的接過賈珠遞過來的鏡子。水銀的精致遠比時下通用的銅鏡要清晰許多,于是沈君止立即便看清了自己的異樣。
不由自主的撫上自己變了顏色的眼眸,沈君止盯着鏡裏的自己看了半晌。過了一會兒,他渾不在意的笑了笑,從袖中取出早就準備好的素白長紗,将自己的雙目遮住。
賈珠驚訝的看着他的動作,一時竟有些茫然。只是他看着沈君止并不慌張,似乎早就預料到會是這般的樣子,于是提起的心便稍稍放下了些。
沈君止準備的那條長紗乃是一種名為鲛絲的蠶絲所制,很是輕薄,更神奇的是,戴上它之後,旁人無法窺探沈君止的眸色,卻并不影響沈君止的視物。
将賈珠臉上的表情看得真切,沈君止無奈的聳了聳肩,道:“怎麽,你總不會到了現在還以為你的外祖的右眼是被暗箭所傷,不得不以眼罩遮掩的吧?”
沈君止說的,卻是關于東平郡王府的另一個傳說了。自安慶開國以來,東平郡王府已經更疊足足九代。這九位東平郡王都是驚豔才絕的人物,然而和他們各自的盛名相比,還有一條流傳頗廣的傳言——相傳,第一位東平郡王平蠻夷之時,曾受到過蠻夷的巫師詛咒,他的後代無論多麽聲名赫赫,卻總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折損一目,讓人嘆息不已。接連九代,竟沒有一位東平郡王得以幸免。
聽了沈君止的話,賈珠心念一轉,隐約明白了一些。他沉吟片刻,問道:“莫非先祖們的右眼,并非是詛咒的原因,而是我們徐家歷代相傳的功法所致?”
“雖然不中,卻也相去不遠。”沈君止點了點頭,為賈珠解釋道:“凡是練成了這套功法的人,雙眸都會變色。你們徐家血脈大抵是變成幽綠色,而我……”
無奈的一笑,沈君止攤了攤手:“卻變成了一藍一黃,倒不似徐将軍好做遮掩。”
賈珠的注意力卻并不在沈君止的抱怨上,他聽見那句“練成了這套功法”,想到的卻是自己的幼妹那一只幽綠的眸子。微微皺了皺眉,賈珠不無擔心的說道:“寶玉還未曾承襲徐家功法,那日她的眸子卻已經變色了。”
沈君止:“是哪一日?”
賈珠:“八月初三。我們剛離開盛京的那一日。”
心知那便是自己發布任務完成的獎勵的那一天,只是沈君止到底不好将系統之事告知賈珠,便含糊道:“寶寶的資質百年難遇,徐姐姐又日日對她耳濡目染,這又是你們徐家的功法,想必她練起來是比我都要快一些的。”
——何止是要快一些。比起用了五六年才參透這功法,如今才小有所成的沈君止,再比起那些鬼哭狼嚎累死累活就是練不成,只是輕功比尋常人好了些,完全做不到隐身的少年,輕輕松松的點亮了全部技能的球球,簡直不要太讓人嫉妒。
所謂隔行如隔山,從未習武的賈珠雖然依舊心有疑慮,卻到底接受了沈君止的這個解釋。望着桌案上的供詞,賈珠只得将此事暫且放下,将心裏的計劃細細過了一遍,賈珠道:“按照那兩個人的說法,他們這一窩拐子一共有五六十人,咱們手下的暗衛和府兵對付他們足矣。只是這事的動靜少不了,幫助那些孩子回家也勢必要驚動金陵官府。而且這些孩子也有過于年幼的,實在尋不到父母的該如何安置,這也是個大問題。”
沈君止打斷他的話,只道:“後續跟進暫且不提,五六十個草莽痞子罷了,我一人足矣。珠哥兒,你調動暗衛,讓他們保護好那些孩子,防止這些人狗急跳牆罷。”
賈珠并非不相信沈君止的能力,只是對于他這種不顧頭尾的行事方法卻不能認同,捏了捏脹痛的眉心,賈珠擺了擺手,只得道:“罷了,後續問題便交給我罷,阿止且去。”
于是沈君止當真提刀便去。
因為賈珠的手段實在是折磨人,那三個被擒住的男人的供詞便十分翔實。沈君止沒有費什麽力氣就尋到了那群拐子的藏身之處。
那是位于金陵十分北面的一所舊宅,聞說哪裏是前朝的丞相的故居。前朝颠覆于佞臣,作為百官之首,這位丞相顯然也非善類。在他的舊宅之中,地下竟有一座面積十分不小的私牢。
平日裏這些人将拐來的二百多個孩子就關在這所舊宅的私牢之中,而他們這五十多人則輪流在此駐守。
這些被拐的孩子之中,最大的有七八歲,而最小的不過兩三歲。偌大的一座地牢之中見不到半點陽光,吃食也時常供應不上,被拐來至多三四月個月,有些體弱的孩子便已經受不住了。
沈君止在摸清這裏的狀況的時候,已經有兩個孩子被駐守地牢的男人拎了出來,随意丢棄在後院的廢井裏。沈君止簡直不相信,在安慶境內,居然有人膽敢如此輕賤人命。
理智告訴他,他應該靜候時機,等他們這個團夥的人都集聚此地的時候将這些人一網打盡,可是眼前的慘相卻讓他無法再忍耐。
他永遠忘不了球球丢了的時候,他自己心下的焦灼。沈君止并不擅長溫柔,可是到了這個時候,他不免要以己度人——他的寶寶已經平安的回來了,他都要如此焦急,而那些永遠等不到自己的孩子回去的父母,又該何如?
愈發覺得那些人販子可恨,沈君止的雙刀已不必忍耐!
庭中有幾棵金桂,八月正是金桂盛開的季節,空氣中是桂花甜蜜的香氣。可是縱然如此,卻也掩蓋不住院內越發濃烈的血腥氣。
沈君止出刀,第一個解決的便是方才将孩子的屍體抛入廢井的男人。這個宅子的布放竟是十分嚴密,他驟然顯現身形,又悍然出手,很快驚動了院子裏其他的人。
這些人迅速的向沈君止湧了過來,每個人手中都帶着武器。沈君止絲毫不懼,雙刃翻飛錯落,間或飚出一道淡淡殘紅。只是讓沈君止意外的是,這些中竟然有人的武功并不很差——至少,并非是尋常的地痞流氓能夠達到的程度。
微微皺了皺眉,沈君止手上的攻勢更加淩厲了起來。
天灑下了些許細雨,沾濕了白衣少年的發,卻洗淨了他手中的雙刃。他的雙眼系着一條白紗,卻并沒有絲毫的文弱病态。當他手持雙刀,鋒刃永遠向前的時候,沒有人會将他看做是被貶谪出京的纨绔。
雙眸染色,這是明教才有的标志。沈君止一刀一刀的揮出,絕不空還。這是他第一次殺人,可是每一步,他都感覺到了自己的體內的功法對自己的認同。
揮刀。
沈君止問:你願意與我一道保護想要保護的人,讓他們永遠不受到傷害麽?你願意與我一道匡扶人間正義,永遠不負此心麽?你願意随我一道誅盡宵小佞臣,保江山長安麽?
他的雙刀并沒有回答他,卻随着他揮舞得愈發迅疾。
五十多個人。這是沈君止的第一場殺戮,卻絕非是最後一次。
在他與這些人販子纏鬥的時候,賈珠撐了一把傘,緩緩向這座舊宅走來。他的手邊牽着一個小女孩——一個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小女孩。
并沒有推開大宅緊閉的朱門,賈珠聽見裏面的聲響,便停下了腳步。
“哥哥,阿止在裏面做什麽?”球球揚頭問道。
賈珠攥緊了幼妹的手,他望着小小女童忽然變得一黑一綠的眸子,心裏轉了幾轉,反複思量斟酌,最終卻如實答道:“他在殺人。”
話音剛落,賈珠便仔仔細細的觀察着幼妹的神色,決心一旦這孩子害怕,他便一定要将人送回去,哪怕她會哭鬧。其實這樣的場合,賈珠是不準備帶寶玉來的。只是在沈君止走了之後不久,原本睡着了的小姑娘卻忽然醒了。
她睜着一雙驟然變色的眼睛來尋賈珠,無論如何也想要和他們一道去“抓壞人”。賈珠自然不肯,可是看着寶玉時綠時黑的眸子,他心頭一緊,恐她年幼,循着本能胡亂練功出了岔子,便只得帶她來尋沈君止。
而知道了沈君止在做什麽的球球卻沒有害怕,她只是點了點頭,轉而問道:“是那些害了我和小姐姐們的壞人麽?”
賈珠颔首,解釋道:“對,這裏還有二百多個像你們一樣的孩子,都是被他們害的找不到家的。”
球球瞪圓了眼睛,連忙說道:“那哥哥你快去救他們吧,我會在這裏等你的,乖乖的~”
說着,小姑娘便乖巧的坐在了這座舊宅的門檻上,輕輕的閉上了眼睛。賈珠看了看守在幼妹身邊的暗衛,對他們微微示意,自己則帶着身後的一隊人往私牢走去。
#男主什麽的,也是要偶爾升級一下的。#
#球球:一言不合就變波斯貓神馬的,最吐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