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高熱

第二十九章。病號。

賈府特地舉辦的作為林家的接風宴的晚宴很是熱鬧,榮國府上上下下的人都齊聚一堂。席上是賈母特地吩咐的江浙一帶口味的菜肴,以及幾道賈敏未出閣的時候很是喜歡的小菜,端的是十足用心。

林如海給賈母請過安,賈母問了他林母的身體,又問了這段時間的安排打算。于是林如海便順勢将要在京為官的事情于賈母講了,讓賈母歡喜非常。

他白日裏随兩個妻兄在書房,雖然賈赦和賈政是他家夫人的兄長,但是談吐學識卻遠不如他的妻子。林如海之前和這兩位也有交集,如今也不覺得失望。只是三人枯坐到底無聊,林如海索性便說想要考校一下賈珠和賈琏兩個孩子的學問如何。

賈赦雖然是個混的,但是這種對自己嫡子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他自然不會拒絕。而賈政自身才力不濟,因祖上蒙蔭才有了一官半職,對于讀書之人卻最是尊重。對于這位曾經是探花出身的妹夫,他巴不得他能多提點一下自己的兒子。

如今林如海主動提出來考校兒子的功課,賈政自然是沒有不願意的。不僅沒有不願意的,他還使人将自己的庶子賈環也抱了過來——在賈珠的教育問題上,他被張老數落了個沒臉,便轉而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幼子身上。賈環雖然是庶子,卻是賈政親自開蒙的。

也因為這個,趙姨娘母子在榮國府也算有了臉面,至少那些丫鬟婆子的,再沒人敢欺辱了他們去。

林如海為官為學多年,所以提問得都十分有分寸。既不會讓幾個孩子答不出來失了面子,又能知道他們的真實水平。

賈珠的表現雖然是他預料之中的出衆,但是卻當真讓林如海有些驚豔了。出身江南,林如海見過許多驚豔才絕的才子,可是這些人是屬于山水、美酒與脂粉的。賈珠的文采不及這些人,甚至只能稱得上是平平,可是他對時政的見解卻甚至遠在其父之上。

林如海知道,這是一種取舍。張老當年在教育賈珠的時候,就已經為他選好了未來的路——生于鐘鳴鼎食之家,文采斐然固然是錦上添花。然而出身東平郡王府,人情練達、官場縱橫才是他必須要走的路。

而對于賈琏,關于他的境況,賈珠也曾隐晦的對林如海提過一些。林如海略略和他交談,便對此人的秉性能力知曉了大概。有王氏這個繼母彈壓,賈琏的功課的确有些拿不出手。

不過賈珠曾說賈琏小小年紀便幫忙府中庶務。思及此,林如海又考校了賈琏一些關于算科的問題。他随口問的都是歷年算科的考題,賈琏并未正經學過,卻大半可以口算說出答案。林如海略有些訝異,心中卻有了計較。

至若被賈政巴巴抱來的賈環,林如海并未怎麽放在心上。畢竟林家世代書香,嫡庶觀念分明。一個妻兄的庶子,又如此年幼,他只當湊趣,本也并未上心。

孰料随口問了那孩子都讀了什麽書,三歲的稚童初時還有些怯懦,背了一段《三字經》之後便也不害怕了,又背了半本《論語》。問他“溫故而知新”是什麽意思,賈環雖然言語稚嫩,卻說得不差,可見他這位妻兄是當真上了心的。

張老作為文人楷模,事跡自然傳遍安慶。有幸拜讀過當年張老怒斥賈政的“文章”,林如海暗自笑了笑。在長子那裏受挫了便轉而去管教幼子,可見他這位妻兄雖然迂腐了些,到底卻也不是心胸狹隘的奸惡之人。

見賈母還因為女兒和孫女都能留在京中而喜不自勝,林如海又說道:“岳母有所不知,小婿卻有一件為難之事。先前來京之時有一位故友也随我一道前來,在夢河邊上他先我一步入京,剛剛被聖上點為國子監祭酒。只是這位故友卻是專攻算科的,在蘇州之時就有心收徒卻無合适人選,這到了京城人生地不熟的,恐怕收徒之事更是要難上加難了。”

賈母本不知林如海為何要向自己提及此事,卻見長孫對着自己眨了眨眼睛,悄悄的指了指賈琏。

賈母恍然大悟。畢竟還顧及着王氏身後的王家,對于賈琏這個孫兒,她出手護住他的性命已經是自己能做的極限了,對于這孩子的前途,她雖然暗暗心急,卻也不能插手太多,如今既然姑爺肯出手相助,賈母自然沒有不順水推舟的道理。

“姑爺何必為難?我看我家琏兒就是極好的,他腦袋一向轉得快。只是不知能否入你那故友的青眼了。”賈母笑得一團和氣,似乎只是在和女婿話家常。

林如海還未說話,王夫人便搶先開口了:“琏兒到底是老爺的嫡子,如何能夠學算科?”

算科是聖上新設的科目,算科的舉人多半入工部或吏部,前途不可限量。只是到底“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思想根深蒂固,許多世家還是寧願子弟規規矩矩的讀聖賢書,而不是醉心這樣的雜學的。

王氏所言狀若是在為賈琏考慮,實際如何藏奸,在場衆人都是明白。只是到底沒有辦法和她撕破臉,林如海也不願和一婦人争執,便只能沉默不語。

他有心拉賈琏這孩子一把不假,但是僅僅作為賈家的女婿,他能過做的事情實在太少了。

衆人皆是無語之際,賈赦卻開口對王夫人斥道:“無知婦人!妹夫願意幫着琏兒引薦,那是琏兒的福氣,你個婦人插甚麽嘴?”

說着,他推了推賈琏,對他說道:“還不謝過你姑父?明日便随着他拜師去吧,學不好仔細你的皮!”

賈琏未料到父親會替他說話,卻連忙對林如海一揖到底:“謝過姑父。”

林如海笑着擺手,賈琏這學習算科的事情卻算是敲定了下來。

球球看着一桌人的唇槍舌戰,只覺得腦袋暈暈沉沉的,半點也打不起精神。揉了揉通紅的小鼻頭,球球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卻覺得鼻腔呼出的氣體都是燥熱的,眼眶也幹得不行。

賈珠看妹妹似乎有些不對勁,給她夾了一塊西湖醋魚,可是小姑娘卻只是用筷子戳着那塊酸甜可口的魚肉,似乎并沒有要吃的意思。

見球球就連平素最喜歡的魚肉都不吃了,賈珠覺得事态有些嚴重。伸手摸了摸球球的額頭,入手的一片滾燙讓他驟然一驚。

也顧不得再多,賈珠一把抱起幼妹,對衆人告罪道:“請恕珠兒無理,寶玉發熱了,我先去帶她尋大夫瞧瞧。”

一桌酒筵本就到了尾聲,聽說寶玉發熱了,衆人便再也沒有了談笑的興致,特別是賈母,聽說自己的心頭肉病了,登時便急了。喚小厮去拿着自己的拜帖請相熟的太醫,賈母又連聲叮囑賈珠将寶玉抱到房裏去。

這一場發熱毫無緣由卻又來勢洶洶,球球很快就燒紅了一張小臉,一向紅潤的唇色也變得蒼白了起來。她一向是不怎麽愛生病的孩子,僅有的幾次無端的高熱卻是因為功法的緣故。而如今這種不知緣由的高燒,卻是從來沒有過的。

前幾次球球發熱,都是賈珠在一旁照顧的,他自然看得出來,妹妹的這次發燒和之前的那兩次并不相同。

賈母派人去請的胡太醫很快就到了,為球球診了診脈,又翻了翻她的眼皮和舌苔,只說是尋常的小兒發熱,吃上幾服藥就好了。拿着太醫開的方子,徐氏身邊的逐音親自去抓藥熬藥,褐色的藥汁濃稠,球球被燒得迷糊,卻怎麽也不肯吃。

只是不吃藥卻到底不是辦法,徐氏一狠心,将小閨女半抱了起來,端起藥碗就将藥汁灌了下去。

又按着太醫說道方子,媛春和徐氏兩人輪流給球球用烈酒擦手擦腳,一府的人折騰了大半夜,球球的高燒卻沒有半點要褪下去的跡象。非但沒有要退燒的跡象,反而球球的額頭越來越熱,原本紅潤的唇瓣也開始泛白。

這樣下去恐怕是要出事的,徐氏沉吟許久,終于拿了牌子進宮去了。雖然宮門已經落鎖,但是她在皇宮生活近十年,之後又多有走動,一些人脈和勢力還是有的。徐氏知道太後一向淺眠,本不欲驚擾太後,可是如今能救她女兒之人,卻非得通過太後不可了。

匆匆入宮,徐氏叩響了太後寝宮的門。開門的是太後身邊的惜雲姑姑,見到明瑞宜公主,她不由的吃了一驚。

“公主深夜入宮,可是出了什麽了不得的急事?”惜雲将徐氏讓進門來,低聲問道。

徐氏點了點頭,急急說道:“寶玉高燒不退,太醫院的胡太醫開的藥吃了也不見什麽效果,如今她燒了整整四個時辰,我怕再這麽燒下去,這孩子是要出事的啊。”

聽聞寶玉出事,惜雲姑姑登時一驚,連忙将事情回禀了太後。太後也是心中一急,卻是明白了若芷一定要來尋她的原因——內醫院有一位禦醫,醫術高絕,乃安慶第一人。然而他之前在太醫院被人構陷,若非太後明察秋毫還他清白,恐怕他一家老小都要被牽連。之後這人便厭了官場,留在太醫院中也只是為了給太後一人料理身體,其餘人哪怕是皇帝,他也絕不出手。

胡太醫在太醫院中的醫術僅次于此人,在胡太醫的方子都沒有用的情況下,徐氏便只能想到那位禦醫了。

再不延誤,太後連忙下旨将那位太醫召來。

習武之人耳聰目明,沈君止的院子雖然離太後的寝宮有些距離,可是在聽見那邊的動靜的剎那,他還是一瞬間就睜開了眼睛。

#球球:嘴巴裏沒味道,吃魚魚都不香了qaq#

#一個陰謀正在浮出水面的路上。#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