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宋硯心底翻滾的不知道是何情緒,但又莫名覺得溫暖,他孤寂十七年,如今心底默默鑽進去一個身影,逐漸瓦解自己的寒冰。
他手指顫了顫,深深吸了口氣,“把玉肌散給她吃!”
謝清遙直起身,震驚地看着他,大聲道:“你瘋了?!玉肌散是我花費了好幾年的功夫才配制出來的,你就這樣給她用,你自己以後怎麽辦?!”
玉肌散是謝清遙許久之前就開始配置的藥物,用了三十八種珍貴藥材,也才得了一小瓶,不說生死人肉白骨,但也足以把人從鬼門關拉回來,這瓶藥一直是宋硯的壓箱底,平時都是珍藏在暗室,以防不時之需。
“而且這是不是大材小用了?一個小太監,沒挺過去就是了,你有必要用那麽珍貴的東西去救她嗎?”謝清遙失态的吼道,藥是他配的,他知道這藥是多麽難得,因為玉肌散的其中幾味藥,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宋硯眸光落在床上的小臉上,燭光幽幽,映在他眼底,他低聲道:“有必要。”她不是什麽小太監啊,她是他這麽多年來的第一縷溫暖啊!
謝清遙目光震驚,忽然發現宋硯的目光沉靜,裏面似有融融岩漿,炙熱而滾燙,他失聲道,“你不會喜歡她吧?!”
宋硯低頭不語,心底閃過一絲疑惑,喜歡?應該吧。
謝清遙手一揮,将趙嘉禾的手扔開,漂亮的眼睛淩厲地盯着他,質問道:“你還記得你是什麽身份嗎?你還她是什麽身份嗎?你如今喜歡上一個太監,你是要自毀名譽嗎?那個位置你到底還要不要?”一聲聲的質問砸在宋硯的心底,他眼神波瀾不驚,好似謝清遙說的事情都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
床上的趙嘉禾因為他冷不丁地一扔,扯動了傷口,眉頭緊緊蹙起,呼吸也一下子粗重起來,宋硯皺眉,寒聲道,“你弄疼她了。”
謝清遙:……合着他說這麽久,都當是耳旁風是吧?他廢話這麽多,苦口婆心,件件都是為他考慮,還不如趙嘉禾皺一下眉頭?
宋硯斜斜瞥了他一眼,語氣帶上了寒意,“玉肌散拿來吧,以後我會注意一些的,我用不上。”
謝清遙簡直是想要剖開他的腦子看一看,裏面裝的都是些什麽,他仔細地看了幾眼床上的人,長得不是傾國傾城,還不如他好看,但勝在五官精致,皮膚白皙,這都不是問題,問題是她是個太監……
宋硯居然是個斷袖?
随即他搖搖頭,也說不上是斷袖,太監算不得男人。但他媽也算不得女人啊!
他怒極轉身,翻出宋硯的玉肌散,一只很普通的白玉瓶子,可就是這個小瓶子裏面,裝着價值連城的救命藥。他肉痛地灑了一些在趙嘉禾的傷口上,宋硯在一旁看他倒的小心翼翼,催促道,“多倒些,多倒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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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清遙:……
他破罐子破摔,幾乎所有的玉肌散都灑在趙嘉禾手臂上。反正不是他的藥,人家主人都不心疼,他操什麽心?
……
趙嘉禾躺在床上,睜着眼睛對着窗外,窗外是夏蟲夜鳴,黑色的夜幕零星的閃着星子。耳邊是趙嘉葉沉穩的呼吸聲,她沒有逃跑,而是安安分分地待在家裏。
她睡不着。
因為她一閉眼就是二姐傷痕累累的身體,她眼裏是化不開的絕望,她的夢裏一直是二姐哀哀的求饒。
趙嘉草……
那個還未來得及綻放的生命,在她十四歲那年,泯于塵埃,永遠的沉睡在土壤裏。
清晨一早,隔壁就響起劉氏的叫喚聲,溫柔地喊趙嘉樹起床,然後是趙嘉樹撒潑打滾的賴床聲。
趙嘉禾猛然睜開眼睛,天光微曉之時,她才迷迷糊糊睡着了,如今被這樣一吵,頓時就驚醒過來。一摸身側,早已冰涼。
“阿姐?”
她輕聲叫道,喉嚨不知道為何有些幹澀,難受的緊。她爬起床,快速地洗漱好,看到趙嘉葉正蹲在地上剁豬草,聲音悶悶的,不吵人,她擡眼看到趙嘉禾立在門框邊,緊張地問道,“吵醒你了嗎?”
趙嘉禾搖搖頭,沖她笑了笑,“阿姐今日怎麽起這麽早?”
她們一直都是一同起來,今日她醒來不見趙嘉葉,還很是疑惑。
“睡不安穩,就早些起來幹活。”她局促的擦擦手,往廚房走去,“我今日蒸了些饅頭,我去給你拿!”
趙嘉禾一愣,饅頭?這可是破天荒頭一遭了,以往她們吃的都是野菜窩窩,劉氏何時如此大方了。
其實本該是今日要吃野菜窩窩,趙嘉葉特意起的早些,趕在劉氏醒來之前做好了饅頭,她想要讓妹妹多吃些,吃的好一些。
果然劉氏打開門,看到桌子上一大盆白花花的大饅頭,氣的剛想要罵人,但是一對上趙嘉禾眼神,就猛然噤聲,昨日這死丫頭的眼神可是吓人的慌,眼眶通紅,活像要生吞活剝了她一樣。
算了,反正明日她就要進宮了,多吃兩個饅頭也不打緊。
劉氏一想到過不了多久她就可以拿到五十兩銀子,那一點點不滿也頓時煙消雲散了。
趙嘉禾感動的拿起一個饅頭,原來是阿姐自作主張嗎?
饅頭蒸得綿軟,是她以前……以前她應該吃過比這更好吃的東西。她頓了頓,自己何時吃過比這還要好的東西?
……
宋硯着急地瞥了一眼謝清遙,“為何她還沒醒?”
謝清遙把手中的血跡擦幹淨,姿态慵懶地倚在床欄,“剛剛才把箭頭才拿出來,此刻她應該是要醒的,但是敷藥之後,本該過不了多久就該醒,這個情況,應該是我在一本古籍裏看到的,離魂吧。”
他翻了個白眼,現在想到那一瓶玉肌散全部用到了這個小太監身上,他就高興不起來。
宋硯緊緊皺着眉頭,追問道:“什麽是離魂?”
謝清遙擺擺手,“應該就是她如今陷在過去,夢境裏她會把她心中最不能放下的事情再經歷一遍。”擡眼看到宋硯緊皺的眉頭,語氣裏滿是酸意,“呵,這才多久,就把你抓得牢牢的……”
宋硯不理會他的調侃,目光緊緊的黏在趙嘉禾臉上。“哎呀,她才多大,離魂用不了多久的,別擔心了!”謝清遙揮揮手,打了個哈欠,困倦道,“我先回去睡會兒,忙活了一晚上,你也去歇歇吧……”
宋硯一出獵場就把他扯過來,他很困的好嗎?
宋硯看趙嘉禾衣服上因為剛才拔箭,滿是血跡,髒污一片,他想着幫她換身衣服,否則穿着這樣的衣服,應該會不舒服吧?
他幫她解開衣領的盤扣,露出一截白嫩的脖頸,由于失血過多,此時她的皮膚很是蒼白,脖子下青色的血管隐約可見,她安靜的躺在那,睡顏恬靜。
宋硯不知道為何,耳尖微微發燙,總感覺自己像個輕薄無禮的纨绔。他心底默念,我只是幫你換個衣服,讓你睡得更好一點而已。
他繼續拉開衣領,重重呼了一口氣,心無旁骛。
謝清遙推開門,急聲道,“忘記告訴你了,離魂的人不能驚擾,否則容易永遠沉睡下去。”
宋硯手一僵,急忙收回手,背脊上頓時冒出冷汗,如果剛剛他幫她換衣服,弄醒了趙嘉禾怕是弄巧成拙!
他坐在床沿,靜靜地看了她一眼,平複剛才的心悸。謝清遙轉身就走,不看了,再看下去他會忍不住毒死趙嘉禾!
趙嘉禾看着劉氏扔過來一套破舊的男裝,“快點換上,等會兒就要走了!”她靜默地接過去,心底居然還有心思嘲諷,真是小氣,一套新衣裳都不給她做一套。
她将衣服翻來覆去地看了看,第一次穿男裝,動作有些生疏,折騰了好一會兒,才穿上衣服。衣服有些大,就像是挂在趙嘉禾身上一般,空蕩蕩的,風一吹,衣料四處鼓動。
趙嘉葉在一旁抹着眼淚,不舍地望着他,趙嘉禾跳上門外的驢車,沖她招招手,笑得燦爛,“阿姐,我走啦!”
趙嘉葉跟在驢車後,一路追了很遠,直到趙嘉禾的身影消失在小路那一頭。
趙嘉禾看着她漸行漸遠的身影,忽然心底湧上一股不安。總感覺這次離開了,她與阿姐,會是最後一面。
趙嘉禾被安置在了一個小客棧內,裏面住了許多與她差不多年紀的男孩子,據說都是要送進宮裏做太監的。他們比趙嘉禾先來幾天,對于這個長相精致的小夥伴很是好奇。
“你多大了?是哪裏人?”一個個圍在她身邊,不停地問問題。趙嘉禾的愁緒被稍微沖淡了一些,一個個回答。
不消一會兒,她就和他們全都混熟了。她從他們口中得知,他們是要往京都去的,只是入宮之前,都要進行一些禮儀訓練,不然入宮之後,沖撞了貴人就不得了了。
管事是一個很嚴厲的老太監,面白無須,長相很是陰柔,一雙眼睛陰沉沉地盯着人,他們稍稍犯錯,就會被他拿鞭子抽。趙嘉禾初來乍到,沒有其他人熟練,已經不止一次被管事罰了,手上背上已經布滿了鞭痕。
等她稍微熟練了一些,下一個禮儀又變成了跪身禮,懲罰也就變成了罰跪,她每次跪完,膝蓋都是青紫一片,走路都是一步一步挪動,半天才能回自己的屋子。
于是趙嘉禾學會了自己偷偷地練好第二日的教程,以防管事責罵。日複一日,她成為了整個院子禮儀最好的孩子,管事對她也和藹了許多。盛夏一過,農家的莊稼要收的時候,他們這一批人都要送往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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