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缱绻夜話
穆庭放下電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頗有些詭異。
最開始工作室裏各人忙各人的事情，也沒人注意到他的異常，後來商晨要穆庭把修改後的編曲重新發給他一份，叫了好幾聲沒人應，火大地擡起頭：“我靠穆庭我叫你呢吱個聲不會啊——呃？你怎麽了？”
商晨新奇的看了會兒穆庭詭異的表情，看上去整張臉都凝固住了，根本沒聽見他的聲音。于是體內的八卦之魂迅速覺醒，連人帶椅子的漂移過去，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見後者依然無動于衷，毫不遲疑地就一巴掌拍到了穆庭背上。
“回魂！大爺幾個都要忙成狗了，關鍵時刻你在這兒發什麽呆呢？”
穆庭被他拍的一驚，迅速回過神來，轉頭看了商晨幾秒後卻沒第一時間就把他腦袋塞桌子底下錘回去，而是緩緩轉頭掃視整個工作室，視線落至散了一地的詞曲廢稿、扔得到處都是的啤酒易拉罐，以及桌上堆滿煙頭的煙灰缸，又呆了幾秒，而後像是安了彈簧一樣的從椅子上驟然跳了起來，把商晨吓了一跳，身子往後仰時差點沒撞翻桌上的玻璃瓶子。
“都先停一下！看看咱們工作室都亂成什麽樣子了！這還是人住的地方嗎？！趕快收拾一下，快快快快快！”
穆庭擡手猛拍幾下桌子，吸引到衆人注意力後開始慷慨激昂的動員衆人在半夜十點進行大掃除，并帶頭開始行動起來，先是打開窗子通風散去滿屋子嗆人的煙味，而後噼裏啪啦的開始收拾自己桌子，雷厲風行叮咣作響，把工作室的其他成員都看得一愣一愣的，對視了幾眼之後紛紛開始交頭接耳。
“怎麽了這是，年紀輕輕的就瘋了？”
“大好青年深夜突發潔癖，究竟是人性的泯滅還是道德的淪喪！”
“開窗戶有點冷啊，我能現在過去關上嗎？”
“最好別吧？還不知道他這是發的什麽瘋呢，我看還是先抽根煙冷靜一下……”
“究竟怎麽回事？”最後他們一起将視線轉向八卦小能手商晨。商晨面對着衆人懷疑的視線，感覺自己要冤枉死了：“我也不知道啊，你們看我有什麽用？穆庭！你大晚上的抽什麽瘋，被你女神臨幸了啊？”
“……”穆庭百忙之中冷冷地擡頭掃了商晨一眼，“我女神是雅典娜，我和她之間沒有需要用臨幸這個詞來形容的關系。”
商晨被噎了一臉，感覺整個人都要不好了：“騙誰呢，希臘神話讀完了嗎你！我說喬雁呢，你不是接個她的電話臉色都要變十八回嗎，情窦初開的大齡單身狗……”
“等等，”商晨說到一半就狐疑地摸了摸下巴，将手伸向穆庭的手機，“你不會是真的剛接了她電話吧，她跟你說什麽了？把你改造成這樣？”
“她不是，別瞎說。”穆庭沒好氣的打掉商晨伸過來的爪子，已經收拾完桌子，開始将地下散落一地的廢紙歸攏到一起，“明天不是約了喬雁過來談mv拍攝的事嗎，她今晚正好沒事，過來給你們這群牲口送夜宵，等會兒丢人現眼別說我認識你們。”
“有人半夜送溫暖關懷加班狗啊？！”衆人紛紛驚嘆一聲，而後工作室裏頓時飛快地想起了噼裏啪啦的聲音，久久沒有停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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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雁拎着夜宵敲開穆庭工作室的門時，站在門口朝裏面打眼一看，頓時愣了一下，踟蹰地站在門口，看了一眼地下。
“……外面今天下了雪，鞋底大概不是很幹淨。”她尴尬地拎着晚餐徘徊地又掃視了一眼地面，擡頭問穆庭，“沒有多餘的拖鞋了嗎？”
“不用換鞋，請進請進……”工作室一幹人同樣尴尬地回答，這棟寫字樓的保潔其實做的不錯，只是最近大家都在加班，活得實在太過邋遢，所以才顯得雜亂無章。剛才收拾了一下又拖了地，恢複了本來顏色的白瓷磚地面頓時就顯得光彩照人，幹淨得過分。眼下鍵盤手宋歡帶頭，殷勤地從喬雁手中接過外賣袋子，迫不及待地打開後紛紛開始此起彼伏地鬼叫。
“生滾粥！生滾粥！天吶這種香氣！簡直是活着的味道！！”
“這是什麽面，聞起來好香！但是沒辣椒啊，沒辣椒的面怎麽吃……哦哦旁邊有裝辣椒的袋子，太好了我就吃這個了，宋歡把你鹹豬手從我的面上拿開！”
“這有份盒飯！我看看裏面是什麽菜……我天吶是肉！好多肉！！這幾天一天三頓吃泡面我都要吃吐了，太幸福了我要拍個照片發微博……”
你們從哪個原始社會來的嗎這麽沒見過世面，鬼哭狼嚎成何體統！丢人！穆庭被其他人的驚嘆聲搞得顏面無光，覺得自己的臉都被這群豬隊友丢盡了。
“他們平常其實……嗯，不這樣，你別太介意這些。”他朝喬雁徒勞地解釋一句，一邊卻也忍不住輕輕抽了抽鼻子。
真的好香。
大抵是不了解他們的口味，喬雁買了很多種夜宵帶過來，這個工作室一小時前還缭繞着厚重的苦澀煙草味，待得久了不覺得什麽，驟然聞到食物溫暖踏實的香氣卻的确會給人以厚實的滿足感。穆庭輕咳兩聲，不自然地瞟了眼旁邊正在搶食的幾個沒出息的人，忍不住也矜持地加入了他們隊伍。
“嗯咳……喬雁，那份是給我帶的？”
好歹這裏也只有他和喬雁認識，多少也會有些特殊對待吧……穆庭覺得自己這麽想不算自作多情，卻見喬雁驚訝的啊了一聲，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指指桌上的一堆外賣袋子。
“那些不都是，你可以随便挑一樣……哦對了，你現在不能吃辣。”喬雁覺得自己找到了穆庭特意詢問她一句的原因，于是很貼心的繼續補充，“因為不知道你們口味如何，辣和醋我都另外用小袋子裝着了，想加什麽可以自己加。”
商晨拉着宋歡做不經意狀路過偷偷摸摸聽牆角，正好聽到這一句，兩人當即抖着肩膀強忍着笑意快步走開，臉都憋得有些發紅，繞到喬雁身後就開始無聲大笑，兩人捂着笑疼的肚子都快直不起腰來，一人對穆庭做了個嘲笑表情，哼着歌端着宵夜走遠了。
怎麽不笑死你們呢，穆庭面無表情地撈過其他人挑剩下的一份飯過來，喬雁看着他的動作倒是笑了，從他旁邊稍稍探頭過來看：“我真不知道你什麽口味啊，你平常習慣吃什麽？要是還有下次的話我多注意。”
穆大少爺的心裏立馬平衡了，心情愉悅就是這麽簡單：“從小就在這裏長大，口味偏鹹偏辣，不太愛吃酸甜和甜的東西，口味比較重，你呢？”
“家鄉在南方，平常喜歡煲湯喝，口味偏淡一點吧，倒是比較喜歡甜食。”喬雁笑了笑，看見穆庭的臉色驟然又變得有些微妙，不由有點疑惑，“怎麽了？”
“哦，沒什麽，其實我也挺愛喝湯的。”穆庭面不改色拆開飯盒，想了想又站起身，抓了另一份飯塞到喬雁手裏，碰了碰她的胳膊，“這群人太吵了，我們去那邊吃。”
兩人捧着飯盒蹲到落地窗前的時候，看到玻璃中映出的自己的倒影都覺得有些好笑。喬雁扒了一口飯，探頭往窗戶外面看，工作室在寫字樓的高層，對面大樓亮着零星的燈光，遠處稍矮的幾棟樓的間隙裏洩出幾絲路燈與霓虹燈的光亮。風景不算好，喬雁看得卻有些出神。穆庭蹲在她旁邊，對這種景色興致缺缺，看了一會兒後便收回視線轉頭看她：“今天試鏡怎麽回事，想不想說？說出來的話咱倆一起把這事兒拌着飯吃了，今晚過去就消化了。”
喬雁笑，想了一下後問：“要是不想說呢？”
“那你就自己拌着飯吃了，我在一旁看着。”穆庭低頭呼嚕呼嚕吃面，無所謂地道，“其實我建議你試試說出來，這就好比是你點了一晚牛肉面，但是因為極度厭惡上面浮着的香菜，弄得整碗面都沒法吃了，那你不如把香菜都挑出來給我，說不定我就喜歡吃香菜呢？”
“你真喜歡香菜？”喬雁看了一眼他碗裏的面，裏面漂浮的幾片香菜葉依舊氣定神閑。穆庭低頭看了幾秒，面不改色地把香菜葉挑出來扔到旁邊的袋子裏。
“這例子不好，你趕快忘了，我們再舉一個。”
喬雁莞爾。
“其實也沒什麽……只是有點不知道該怎麽說。仔細想想的話覺得是自己的問題，但一時又改變不了。以前單打獨鬥的時候還在上大學，因為還在繼續念書，所以覺得混不出樣子來也沒什麽關系，現在真的決定走上這條路了才發現，以前混不出樣子也不是因為我不想……而是确實沒那個本事掙得幾分光彩。”
“凱星對我挺好的，這一年我遇到了好幾個機會，《紅顏謀》的女三，《天涯游俠》的女主，還有今天的《俠義千金》的試鏡……其實這些都是很好的機會，但我都沒能抓住。”
“有時候也會在想，所有人都說我天賦足夠，也很努力，但就是紅不了，可能真的……的确有哪裏就是不适合這裏吧。”
“不合适的地方肯定有，但沒你想得這麽複雜。”喬雁說的時候穆庭一直沒怎麽插話，沉默地在一旁吃着面，等到她感慨完之後把空面碗一放，轉頭問她。
“你要不要來看一下我每天都在做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