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042

? 雖然心中有諸多疑問,聶如還是打開門讓井樂先進屋了再說。

不想門一開,井樂沒了着力點,順勢着就倒了下來。聶如眼疾手快,忙擋在他前頭扶住他。井樂踉踉跄跄的,便将全身力氣都附在了聶如身上,使得聶如也跟着踉跄了起來。

一旁的曼曼看着,趕緊搭把手和聶如一起将井樂扶進客廳,在沙發上坐下。

“井樂?”在沙發上坐定後,聶如将東倒西歪的井樂扶正,拍了拍他的臉,“你看得清我嗎……你聽得到我講話嗎?”

滿臉通紅酒氣熏天的井樂使勁撐了撐眼皮子,目光渙散,定了定神,又癡笑起來:“聶如……”

聶如真是感激涕零:“是,我是聶如。發生什麽事了?你怎麽會喝這麽多酒?“

井樂好像根本沒有聽見聶如的話,依舊傻呵呵地笑着,不斷呢喃:“聶如……聶如……”

聶如擡頭看了曼曼一眼,見曼曼也是一臉束手無策的表情。

“你看着他,我去給他泡杯蜂蜜水。”

說罷,呲溜跑進了廚房。

聶如只好又轉回頭去看井樂,只見他皺着眉抱着頭,十分痛苦地晃了晃腦,爾後又擡起頭,目光裏盡是悲涼。

聶如被他這麽看着,心裏不禁些許發毛。她眨了眨眼,下意識地站了起來,不想卻被井樂一把又拉回沙發上。

聶如驚了一着,表情有些慌張:“井樂?”

“聶如……”井樂緊緊抓着聶如的胳膊,先前的迷惘呆滞已被悲傷痛苦驅散,他咬着牙,竟漸漸紅了眼眶,緩緩開口:“我愛你。”

“……”

“我是愛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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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如不知道,在此情此景下聽到這句話應該作何反應。她甚至懷疑井樂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然而不等她多作思考,井樂就将抓着她胳膊的手松開,直接伸到後背,用力将她往自己身上攬。

“我愛你……我愛你聶如。”井樂一邊喃着一邊在她臉上胡亂親了起來。

聶如吓了一跳,拼命扭着頭躲閃,同時用力将他推開。可惜,盡管醉得不省人事,井樂的力氣依舊大過聶如。任聶如怎麽抵抗,他依舊不為所動。

聶如急得都快哭了,幸好曼曼在廚房裏聽見聲音,匆匆跑了出來,瞧見這情況,想也沒想直接把手中的水往井樂臉上潑了過去。

井樂被曼曼這麽一潑,好像真醒了幾分,外加聶如又氣急敗壞地補了一巴掌過來,當真沒了醉意。

他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愣了好久才伸手抹去一臉的水,然後看了看聶如,又看了看曼曼,眼裏滿是問號。

“我怎麽了?”

“裝什麽裝 。”曼曼将空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把聶如拉起來往她身後藏,對井樂沒什麽好氣:“借酒醉亂來這種事最惡心人了。“

亂來?

井樂越過曼曼去看她身後滿臉戒備的聶如,幾秒前的記憶瞬間湧回腦海。

他皺着眉,打從胸腔裏嘆出口氣,樣子十分疲倦地将頭靠在雙手間,将手肘靠在膝蓋上,沉默了足足有三四分鐘,這才開口:“對不起……”

“……”

“對不起聶如,我……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麽,但真的對不起。”

聶如看着他掩面愧疚的模樣,不知為何,一時間竟有些酸了鼻頭。

這還是井樂嗎?

這還是當初那個占滿了她整個青春的井樂嗎?

“你去洗把臉吧。”

沉默中,聶如伸手将曼曼剛放下的空杯子拿起,臉上帶着一種說不上來的表情,只是淡淡的:我去給你泡蜂蜜水,你去洗把臉,出來再說。”

說完,轉身往廚房走了去。井樂愣了一會,在曼曼不算善意的注視下,也起身往洗手間走了。

洗完臉出來,聶如已經泡好蜂蜜水,和曼曼一起坐在沙發上等他了。

曼曼見他站在原地躊躇着,久不久不動身,看了聶如一眼,識趣道:“我出去買點東西,你們聊。”

說完,拍了拍聶如的手,經過井樂身邊的時候,又意味深長地看了他兩眼,這才出門。

偌大的屋子裏只剩聶如和井樂兩個人了,尴尬的氣氛便自然而然地盈滿整個空間。

井樂腳步緩慢地往沙發處走,坐下将聶如泡好的蜂蜜水一飲而盡,爾後頓了頓,似乎是醞釀了許久,終于開口,直切主題:“我一直就想和你解釋我和江離之間的事。”

解釋?

聶如微動了動眉心,他居然用了解釋這個詞。

聶如懷疑他是不是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

“你第一次見江離,是在我們的部門聚會上。那天你喝多了,之後也都沒有向我問起我這件事。我當時抱着僥幸的心理,以為你壓根就不記得她了。”

“……”

“其實我當時就應該跟你說清楚的,說清楚了,就不會有像昨晚那樣,讓大家都那麽難堪的事情發生。”

“……”

井樂見聶如面無表情,眼眸子底下都是冰涼涼的,自嘲地笑了一聲:“你一定對我很失望吧?”

聶如擡眼瞧他,沉吟片刻,實話實說:“如果你是指昨晚發生的事的話,我确實是挺失望的。”

“你現在是不是也認為,我今時今日的一切都是靠江離才得到的?”

聶如并不作聲,她看着他頗顯無奈凄涼的表情,想起了秦莫,想起了秦莫昨晚說的那些話。

“如果我告訴你,我是得到了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以後,才和江離在一起的,你相信嗎?”

聶如依舊是沒有作聲,雖然她的內心也因為這句話而翻江倒海了一番,只是她的信與不信,到如今又有多少意義呢。

他嘆了口氣,又苦笑了起來:“進公司兩年不到,就一路從一個小小的測試員,升到研發助理,再到總監助理,最後直升到技術支持部經理。這樣的提拔,任誰看在眼裏都不是滋味的。

恰好那個時候我又和江離走在一起,江離的身份你也知道的,人們自然就認為我是靠女人才有今天的。

但是沒有人記得,甚至是沒有人知道,當初我是憑借綜合測試第一名進的公司。之所以一路升職,也是因為我不斷努力才達成的。那些在背後造謠的人,他們每天候着時間準時下班,卻不知道我每天加班到幾點才從公司離開……”

“井樂……”

“每個人都覺得這個世界很不公平,但這個世界真的有那麽不公平嗎?大家都不去想那些走在前頭的人為什麽可以走在前頭,卻很熱衷于自艾自憐,不滿憑什麽自己落在後頭。”

井樂越說越激動,好像有一種終于将壓抑在心底下的話掏出來一次講盡的暢快感。他稍稍松開些緊攥的拳頭,将視線落在鼻尖眼眶皆泛紅的聶如臉上,繼續說:

“至于我和江離……”井樂擰着眉,長長地籲了口氣:“我至始至終都覺得像在做夢一樣,我不能一棒子打死,說這是一場噩夢,因為其中确實也有令人覺得美好的一面。”

“我們是在一場慶功會上認識的,她當時真的很迷人,美麗大方,我們彼此都很欣賞對方。之後往來了一段時間,大家相處很愉快,就很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可是她出生金貴,小姐脾氣就不說了,骨子裏天生還有一股很強的占有欲。交往以前都很好,交往以後,她就像變了一個人,時時刻刻都想把我綁在身邊,每天固定三通電話,早中晚要确認我的行蹤……我當時覺得很累很痛苦,就提出了分手。

可是沒想到,她竟拿她父親威脅我,她說她只要在他父親面前說一句,就可以很輕易地讓我一無所有……”

井樂又攥緊了拳頭,全身因為痛苦而微微顫抖着:“我……我一開始真的非常生氣,可後來,我清楚地認識到,她并不是在唬我,而是真的可以讓我一無所有,讓我辛辛苦苦,背負着所有誤解堅守的一切,瞬間消失。”

井樂雙手抵在額上,眉心悲恸地擰成了一團。聶如從頭到尾聽下來,早已淚眼朦胧,她這才認識到,世間最痛的,不是幹幹脆脆地給你一刀,而是一點一寸,一寸一點,慢慢地侵蝕你,折磨你……

她不自覺地伸手放在井樂輕顫的手上,想要給他哪怕一絲絲的安慰。她知道,此刻任何言語都是蒼白無力的,唯有手心的一點點溫暖。

井樂擡頭看向他,眼神複雜不明,看了一會,又低下頭來,繼續說:“後來我發現,我從一開始就錯了。我為了守住辛辛苦苦得到的一切,一時忍讓,可日後每每痛苦地想要放棄的時候,又不甘心,不甘心之前因為忍讓而捱得所有折磨。于是時間越久,我就越放不下手,心裏也就越來越痛苦……”

“我一度以為我這輩子就這樣了,守着我愛的一切,唯獨不是那個人罷了,說痛苦,習慣了也就沒感覺了。”井樂再次擡頭看向聶如,這次他不再低頭,而是反手将聶如覆在他手上的手緊緊抓住,滿腔的感情都好像要湧了出來:“直到我再次遇見你,我就又變得貪心起來……我每次看到你,就會想起以前,想起以前無拘無束在球場奔馳的感覺,想起我的夢,想起那些美好的日子,我好想掙脫,我不願意過現在這樣的日子……”

聶如沒有将手抽出,她任由他将她越握越緊,心裏滿腔的話在腦海中過濾了一層一層又一層,最終還是開口:“如果你真的不願意,就放手吧。”

“怎麽放手?”

“做好失去你自以為擁有的一切,重新獲得快樂自由的準備,然後找機會和江離說清楚。”

“……”

“如果你不想永遠這樣痛苦的話。”

“可是我不甘心……我都忍了這麽久了,如果現在放棄,那我受的那些痛苦又算什麽。”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不要再去想它們,放過自己。”

“……我有可能會一無所有。”

“但是你可以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井樂仿佛直到此刻,才真正的清醒過來,“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

他又念了一遍,猶如醍醐灌頂,當頭一棒。

重新開始。

他長籲了一口氣,仿佛終于解開了一個心頭大結。

聶如并不知道,她的建議是不是最正确的選擇,但她相信,井樂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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