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哲學和愛情是相悖的嗎?”回去的車上,柏子仁問程靜泊。

“不是,感情本身就是哲學的研究對象。”

“光靠研究就可以了?”

“還有感覺。”他慢慢教導她。

柏子仁若有所思,她問這些是因為想到歷史上的大多數哲學家都是單身的事實,好像給人一種錯覺,太聰明的人不需要愛情,就像是蘇格拉底說的,娶老婆是為了更清醒地思考人生,僅此而已。

那麽,一直和哲學打交道的他,會不會被那些大家的想法影響呢?

想到這裏,她偷偷地看了他一眼。

他有些猜到她在擔心什麽:“別擔心,我不會選擇和你柏拉圖戀愛。”

“……”

“我是一個普通的男人,沒有興趣做聖人。”

柏子仁局促,簡單地嗯了一聲,表示清楚了。

他騰出一只手,輕輕地撫摸她的頭發:“過來一點,別離窗太近了。”

她乖乖地坐過來,他的手落下,順勢握住了她放在腿上的手。

“你在開車。”她提醒他。

“嗯,就一會。”

她知道他做事有分寸,就不再多言,垂眸看和他相握的手,她很喜歡他的手,手背皮膚幹淨,手指修長,骨節有致,掌心溫熱,重要的是握她手時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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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如此,他還是握了很久後才慢慢松開。

她下車前,他幫她整理脖子上的圍巾,她心裏暖暖的,不由地吐露心聲:“我覺得你總把我當孩子看。”

“怎麽說?”

“像是給我買零食,過馬路的時候提醒我注意紅綠燈,叮囑我好好吃飯,還有現在。”

“這麽說來,我更像是一個有責任感的大哥?”他想起剛才她對方蓉說的話。

柏子仁默認,心想如果有這樣一個大哥真的很好。

“你可以當我是你的大哥,但別忘記我也是你的男朋友。”

雖然已經确立了關系,進入戀愛的初期,但考慮到她是一個新手,需要适應期,他允許她花一些時間來更好地認知這一點。

當男朋友三個字落在柏子仁的耳邊,她除了心跳加速外還有一點夢幻的感覺。

明明是真的,卻因為禮物太珍貴而不敢直接放進自己的口袋,依舊在一邊觀望。

“知道了嗎?”他問。

“嗯,我不會忘記的。”她當下決定要有自信。

“放心,我也不會讓你忘記這個事實。”他彎了彎指關節輕叩她的額頭。

有這麽一瞬間,他近在咫尺的臉讓她想離得更近一點,但轉念一想,他們才剛剛開始,作為愛情的初學者,她應該循序漸進,避免貿然行動而出錯,因此她克制了想去親一親他臉頰的想法。

他似乎等了一小會,見她沒有任何表示,眼神依舊幹淨清澈猶如五月的天空,淡淡地笑了。

如果她喜歡的話,暫時當她的兄長也沒什麽不好,反正放她在身邊,時間久了她會明白大哥和男朋友有一些相同的地方,但卻有本質的區別。

現在,她喜歡怎麽來就怎麽來。

也就她一個人,花在她身上的時間再多,他也願意。

“再見。”她依依不舍地告別。

“再見。”

柏子仁回到家,劉欣語正在二樓給沐子東洗澡,沐叔叔陪沐子北下棋,見到她回來,笑着說:“小仁,吃過了吧?廚房還留了一鍋熱的山藥排骨湯,等會餓了就去吃。”

“好的。”她下午已經發過短信給媽媽,說晚飯在外面吃,不用等她。

沐子北的大眼睛悄悄一轉,手裏握着圓圓的棋子,仿佛在想什麽重要問題。

柏子仁剛回房間,沐子北就推門進來,遞給她一個大蘋果,問道:“你是和我未來姐夫去約會了嗎?”

柏子仁怔住,怎麽被這小家夥察覺的?難道他有透視眼?

“你以前不愛照鏡子,最近變了,還穿漂亮的裙子,明顯是戀愛了,爸爸媽媽太笨,連這都沒看出來。”

柏子仁遲疑了一會,點頭承認,懇請他先不要說出去。

“放心,我不會告訴他們,不過你真的不打算透露我未來姐夫是誰嗎?我很想知道。”沐子北眼睛一閃一閃,比小電燈泡都亮。

“過段時間再告訴你。”

“難道還要對我保密不成?”

“不是,因為才剛開始,我不知道該怎麽說。”

沐子北不情不願地點頭:“好吧,我理解,你要加油。”

柏子仁微笑。

沐子北沒急着走,反而是賴在姐姐的沙發椅上,悠哉地轉了一個圈。

“我最近也認識了一個女孩。”

柏子仁以為自己聽錯了。

“是在培訓中心認識的,她讀六年級,懂很多東西,我喜歡和她聊天。”說到這裏,沐子北跳下椅子,故作嚴肅地和姐姐保持距離,“既然你不肯告訴我未來姐夫是誰,我也不和你多說了。”

說完,他揮了揮手,潇灑地走出房間,幾秒後又轉回身,丢話給姐姐:“等你肯說了,我再告訴你。”

柏子仁撓了撓頭,心想才多大的孩子,簡直是小人精。

眨眼就到了除夕,和往年一樣,沐叔叔帶妻子和兩個兒子回家吃飯,不方便前去的柏子仁獨自留在家裏,作為補償,沐叔叔提前買了一堆吃的放滿了冰箱,還訂了一只水果蛋糕當禮物送給柏子仁,柏子仁倒是完全不介意,她去了也是尴尬,面對那麽多陌生人,不知道說什麽好,與其那樣,倒不如一個人自在。

出發前,沐子北問爸爸:“姐姐今年又不去嗎?”

沐叔叔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我們早去早回,回來陪姐姐。”

一旁的劉欣語沉默不語,有些不忍地看了一眼女兒,每一年的今天她都是一個人吃飯,讓人心疼,但沒有辦法,作為沐家的兒媳婦和兩個兒子的母親,她必須去沐家拜年。

“媽媽,再見。”柏子仁看出母親眼睛裏的情緒,善解人意地先說了再見。

“嗯。”劉欣語終于撇過頭。

一到沐家,所有人都發紅包給沐子東和沐子北,相比沐子東只會說謝謝,沐子北的詞彙豐富很多,簡直舌燦蓮花,說得每一個人的臉上都笑開了花,有人開玩笑說,我們小北以後可以去說相聲呢,沐子北挑眉,說我才不要呢,我想當科學家。

沐叔叔心情很不錯,和每個親戚問好,聊天時不避嫌地提到了柏子仁,說我們家小仁現在讀研究生,過年就二十四了,請大家幫忙留意一下有沒有合适的青年才俊,我先謝謝了。

劉欣語在一旁微笑相對,心裏感激老公對自己女兒的在意。

客廳裏熱鬧的氣氛在沐母出現後戛然而止。

沐母臉色很不好,放下果盤,直接對兒子說,你跟我去廚房。

到了廚房,沐母就訓斥兒子多管閑事。

“要你說個不停?人家女兒的婚事要你管?少給我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沐叔叔為此和母親争了幾句,沐母越說越氣,嗓門也高了,直到客廳那邊一片寂靜,兩人才意識到今天這樣的日子不适合吵嘴,雙雙停歇,一個嘆氣,一個冷着臉。

站在廚房外的劉欣語已經紅了眼睛,吸了吸鼻子,拿手掩住嘴。

沐子北見狀跑過來,推門而入,撲向奶奶懷裏。

沐母抱住他,笑着說:“北北怎麽到廚房來啦?是不是餓了?奶奶先給你盛一碗糖芋頭好不好?”

沐子北的聲音清脆響亮:“奶奶,下一次也讓姐姐來家裏玩嘛,她總是一個人吃蛋糕很可憐的。”

童言無忌,聽者有心,客廳裏的人都沒出聲,唯獨劉欣語頃刻間轉過身,悄然落淚。

柏子仁本人倒沒察覺自己很可憐,她早就習慣了,每年的今天,一個人早早地吃了飯,收拾好飯桌,泡一杯熱茶,切一塊蛋糕拿去房間,一邊看書一邊吃甜點,再懶一點的話,可以直接躲進被窩,戴上耳機聽音樂,等過了零點,掀開窗幔一角,看看夜空的煙火,困意随之而來,等醒來後這一天就過去了。

雖然今年有了程靜泊,但柏子仁清楚今天是一年中最重要的日子,是要和親人團聚的,她不會去輕易打擾他。

不料,十分鐘後,程靜泊打來電話,問她吃了什麽,兩人聊了一小會,他就察覺到她是一個人在家。

“為什麽騙我?”他問她。

“我不想讓你擔心,其實也沒什麽要緊的,我一直是這樣過的。”

“以前你不認識我,今年不一樣。”

她的心被這句簡單的話打動了,柔軟如羽。

“我來陪你。”

“你還要陪家人。”

“沒事,他們不差我一個。”他說,“二十分鐘後我到你樓下,帶你出去玩怎麽樣?”

她心動了,當下有點自私地不去考慮他的處境,同意了他的提議。

挂下電話,她拿起床頭的小鐘,一分一秒地數時間,就好像一個等待流星的孩子。

程靜泊很守時,二十分鐘後到了,柏子仁穿上新衣服,披着頭發下來。

“你要帶我去哪裏?”她有點開心地問。

他微笑地說:“我還沒想好,現在商場關門,營業的餐館很少,可以去的地方不多。”

她卻一點也不為此發愁:“沒關系,我去哪裏都可以。”

他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然後把車內溫度調高了兩度。

一路開車,街道清冷,往常熱鬧紛繁的霓虹在今天也順理成章地暗淡下來,昨天還明亮如殿堂的購物廣場此刻像是一個沉睡的孩子,安靜乖巧,噴泉邊的音樂也歇聲了。

萬家燈火的團圓日,沒有人會在意門外的世界。

唯獨他們,徐徐行走在這座灰藍天空下的城市。

柏子仁看着窗外的一切,低聲說了一句:“它們好孤獨。”

“什麽?”他問。

“那邊的摩天輪不轉了,對面七十二層的高樓大廈一盞燈也沒亮,路過的小吃一條街,只有一個又一個的蓋着布的車棚,一點煙火味也沒有。”她說完後靜靜地思考,眼前的一切讓她感覺到這座城市前所未有的孤獨。

“這樣很好。”

她回過頭來,對上他清隽的眉目。

他說下去:“就好像是我們兩個人的世界。”

她安靜地看着他,巨大的幸福和充足讓她短暫的失語,半晌後才說話:“我一直以為自己生活在一個世界,不會有人進來。”

“如果是我,需要通行證嗎?”

“你願意的話沒有問題,但我的世界很單調,也許乏味,沒有你想象的有趣。”

此刻她說的是實話,因為喜歡一個人,即使有天衣無縫的謊言,在他面前也不屑去說,她想讓他看見自己最真實的一面。

“這麽巧?那很适合我,我本身也是一個不太有趣的人。”

“不,你很有趣。”

“你還沒有真正摸索過,就已經知道了?”

“……”

她撓了撓頭,又聽到他說:“你在自己的眼裏和在我眼裏是不一樣,我想有一天,你看到的自己會是我看到的你。”

說完,他的手覆蓋上她頭頂,簡單地一揉,溫柔如雲。

“謝謝。”

“光說謝謝不太有誠意。”

“所以我要怎麽做?”

“過來一點。”

她聽話地挪近。

“再過來一點。”

她繼續挪近。

“如果有勇氣,可以親我一下。”

“……”

她鼓足膽子,一點點地靠近他的側臉,直到還有一寸的距離,心跳如雷,不敢再動。

“還有五秒的時間,親我或者是讓我親,你可以選擇之一。”他用紳士的态度說明。

她掙紮了一會,始終沒有勇氣,只好說:“還是你親我好了。”

說完覺得自己貌似跳入了一個坑中,沒有反悔的機會。

“沒問題。”他表示尊重她的選擇。

可當他側頭要吻她的時候,她突然慣性地後退。

兩人對視片刻,他還是饒過了她,拍了拍她肩膀:“坐好了。”

她坐正了,心跳還是很快。

他見狀慢慢地說了一句:“最後讓你躲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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