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趙家和宋家兩戶人家,都是後來分家之後,從祖宅裏分出來的人家,所以并不靠在村裏頭,而是在靠近村口的地方,門口正好有一條小溪,小溪上兩座橋,一座是往村裏頭去的,另外一座正好是往村外頭去的。所以趙家村往來的人都要從趙家和宋家門口過。

趙彩鳳當初想把這個舂米對放在門口,為得就是讓更多的人瞧見,只要瞧見了,大家覺得好,勢必會去找錢木匠做,這三村八裏的,也就只有錢木匠這一個木匠,到時候錢木匠的生意好,她也就有跟多的利錢可以收。

果不其然,這東西才在家裏頭按了小半天,村裏頭的孩子就都覺得好玩,過來看熱鬧了。當然這其中趙武也是功不可沒的,他只去小溪邊上放牛的地方吼了一聲,那些貪玩的孩子們便丢下牛往趙家來了。

宋明軒原本是打算趁着許氏不在家,舂一些麥粉出來,晚上等許氏回來了好做些湯餅吃的,可誰知道他還沒舂幾下呢,趙家村的這些毛孩子就全過來看熱鬧了。

好在宋明軒在這群孩子中間是極其有威望的,誰叫他是秀才呢。

這群孩子對宋明軒也是很害怕的,因為但凡是上過私塾的,爹娘在訓話的時候總會說:“有本事也考一個秀才回來,讓你爹娘長長臉。”因此……宋明軒在孩子們中間有着絕對的震懾力,再調皮的孩子,在他面前也忍不住文靜了幾分。

“宋大哥,這是啥玩意兒,你這樣用腳蹬來蹬去的,不累嗎?”孩子們都是屬猴的,看了半天早已經躍躍欲試了。宋明軒這會兒也早已經被吵得看不進去書了,只從舂米對上下來,看着那幾個孩子道:“不然,你們也上去試試?”

那幾個孩子雖然皮實,終究還是怕弄壞了這種新玩意,便推了推站在一旁的趙武道:“小武,這是你家的東西,你先上。”

趙武站在一旁早也已經看紅了眼,聽大家這麽說,便夠着木棍子,踩着那個踏腳,身子往上一用力蹬,小身子就整個上去了。

他身子比較輕,稍稍用了一下力氣,見前頭的木杵并沒有翹起來,便索性咬牙将身子整個挂在木棍子把手上,雙腳用力往下一蹬,那木杵果然就敲了起來。趙武心下一喜,稍稍送腳,木杵便噗通一聲往舂臼裏面砸了下去。

小孩子們見趙武跟一個瘦猴一樣,都能使動這東西,便紛紛都上來試了一試,除了幾個實在身量太小,人都夠不上去的之外,大多數孩子都能輕而易舉的把這個舂米對用起來。

這會兒外頭人多,趙彩鳳不便出去,省得一露面又要被幾個調皮的孩子喊趙寡婦,索性就呆在後院裏頭,拿着針線納起了鞋底。做別的東西,以趙彩鳳現在的功力還有些困難,不過納鞋底倒是還能做一下的。

趙彩鳳隔着門縫往外看了一眼,只怕過不了多久,錢木匠就該上門送銀子了。

且說楊氏和許氏兩人聽了李阿婆的話就分外的疑惑,所以一路上就走的快了許多。等回到自己家裏頭一看,滿院子的毛孩,一個接着一個玩起了他們家院子裏的新玩意兒。楊氏走進院子一看,原來和宋家院子裏隔着的那一條木栅欄果真是沒有了。

許氏眉梢透出一絲笑意,悄悄的回了自己家,瞧見宋明軒正在窗戶下看書,邊開口試探道:“怎麽和趙家院子隔開的栅欄沒了?你瞧見了沒有?”

許氏哪裏不知道這拆栅欄的事情還是宋明軒自己提出的呢,許氏只知宋明軒是及其重禮數的人,這種事情他必然是很在意的,如今他一聲不響的在房裏看書,深怕是趙家自作主張,反而讓自己兒子心裏不自在了,所以才特意過來小聲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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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栅欄都爛了,所以就拆了。”宋明軒為了這事情,今日一整天多少有些不安,如今見許氏又來問他,心裏便越發心煩了起來,只側着身子,随口回了一句。

許氏瞧宋明軒這樣子,分明就是動氣的樣子,越發覺得是自己猜對了,只笑着道:“人家都已經先把牆拆了,你還有什麽不願意的,彩鳳是個好姑娘,你能攀上她,是你的福分呢,別心裏頭不知足了,你若真不服氣,就好生加油,考個舉人回來,反正這事情如今也還沒有挑明,到時候你中了舉人,心氣高了,想要找更好的姻緣了,我也不攔着你,橫豎丢得是我的老臉。”

宋明軒見許氏越說越離譜了起來,只氣呼呼道:“我哪裏有這樣的心思,娘你也太看扁了我,我如今不接納彩鳳妹子,是因為如月才剛去了,我心裏過意不去,便是我和如月并沒有夫妻之實,她總在我們家住了這一場,我也不想對不起她,替她守上這一年,也是個禮數。至于彩鳳……”宋明軒頓了頓,一時卻不知說什麽好了。他總覺得趙彩鳳自從這場變故之後,性情有些改了,可究竟哪裏改了,他也說不清楚,只因為之前兩人各自有婚約,從未多說過半句話而已。

許氏本就是用了一番激将法,想逼着宋明軒把心裏話說一說,如今見宋明軒這麽說,只忙不疊繼續問道:“彩鳳怎麽了?”

宋明軒想了想,緩緩開口道:“彩鳳妹子已經遭遇了不幸,如今也不過才過去一兩個月,只怕也還需要淡一淡,況且如今我只是一個窮秀才,有什麽臉面去求娶她,還不如等些時日,若是僥幸能中個舉人,再來求娶她,到時候也好堵了那些背地裏刻薄她的那些人的嘴。”

許氏萬萬沒想到,這幾日看似宋明軒還同往日一樣看書識字,其實心裏頭早已經想好了應對的辦法,聽他把這一席話說了出來,只笑着道:“我的兒啊,你有這樣的想法,真是再好不過了,眼下趙家既然已經把栅欄給拆了,你又何必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呢?”

宋明軒見老娘還在誤會這事情,終于也忍不住開口道:“娘,這栅欄是我讓拆的,不是彩鳳讓拆的。”

許氏一聽,只睜大了眼睛,一臉不可思議道:“什麽?是你讓拆的?你讓拆你幹嘛還挂着一張臉?害我白擔心一場。”

“我讓拆着栅欄的時候,彩鳳妹子也在場,可她似乎并不知道這拆栅欄的意思,我是怕她萬一知道了,以為我們老宋家故意坑她,所以才擔心呢!”宋明軒是讀書人,向來崇尚光明磊落,所以今兒一整天為了這事情都神不守舍,只覺得有見事情在心裏頭擱着難受,便一天沒個好臉色。

許氏只哈哈笑道:“算了吧,這趙家村的人,有幾個人不知道這拆牆的意思?你彩鳳妹子能不知道?她只是臉皮子薄,不好意思說罷了,再說你再不濟,那也是個秀才,沒準她心裏也有這意思呢,正所謂一個巴掌拍不響,你就省省這心思,好好念你的書去吧。”

楊氏回到家裏,見趙彩鳳安置好了舂米對,做好了花卷,又把趙彩蝶收拾的幹幹淨淨在炕上睡覺,頓時就覺得渾身輕松了不少。瞧着幾個毛孩子還在外頭玩那舂米的東西,只笑着問道:“這東西錢木匠給做好了?”

趙彩鳳今兒心情不錯,見楊氏回來,便想起了錢木匠要收趙文做徒弟的事情:“娘,有個事兒要跟你說呢!”

楊氏見趙彩鳳眉飛色舞的,心裏便估摸着到底什麽事情能讓趙彩鳳這麽高興,難道是因為這栅欄被拆了的原因?楊氏心想,若是趙彩鳳這麽歡喜這栅欄被拆了,只怕和宋明軒的婚事大抵也不會太反對了。

“你說吧,我聽着呢,到底是什麽高興事兒,也讓我跟着一起樂樂。”楊氏接過趙彩鳳手裏的鞋底,納了起來。

趙彩鳳便起身打了水去洗手,她微微翹起食指,瞧着自己的這雙手,她這雙手上連老繭也沒有幾個,就說明其實以前在家的時候,楊氏也是很心疼趙彩鳳,極少讓她出門幹農活的。

楊氏這樣一個女的,要養四個兒女,着實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況且趙文還是一個腦子不好的,并不能幫襯多少,若以後趙文真的跟着錢木匠學手藝,也能減輕家裏的負擔。

“是錢木匠說,他想收個徒弟,覺得二弟不錯,讓我問問娘的意思。”

楊氏正納鞋底,聞言只愣了片刻,複又擡起頭,直着眼睛問道:“你說什麽?錢木匠要收二老當徒弟?你莫不是聽錯了吧?把老三聽成了老二?”

趙彩鳳只擺擺手道:“老三倒是想拜師呢,只可惜錢木匠看上的确實是老二。”

楊氏顯然被這天上砸下來的餡兒餅給砸暈了,半天沒什麽反應,過了片刻才道:“不是我看不起你二弟,他平常自己都管不好自己呢,如何會學木工?錢木匠若是一時興起,真的收了老二當徒弟,以後可是要後悔的。”

趙彩鳳也是真服了楊氏了,天上掉餡兒餅的事情,她還能往外推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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