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有情無情
蕪着實摸不着頭腦。聖尊好久沒有發如此大的火。且素日裏聖尊罰任何人皆要問過話的。今日怎得不容多問,便直接下手了。不過也難怪,這小厮做出如此畜牲不如的事情,是該懲治。可是……唉,聖尊的心思豈是他能猜到的。
不只是蕪一人納悶,達奚亦澤與羌也是沒緩過神來。此非聖尊的做事風格。
蕪随後将那名女子交于弟子,命其送回聖域。
在散族待的這幾日異常忙碌。聖尊的脾性也是愈發的難以琢磨。自何時起呢?算了不想了。好似一直如此罷,只是三年前症狀輕些罷了。
南榮墨獨自一人游蕩在空空蕩蕩的石板路上,負手擡頭望向夜空中那輪明月。
她憶起了在聖域時,羽笙陪着她散步于月色之下。羽笙滿眼的星辰,嬌俏的鼻尖,輕薄軟滑的唇瓣,溫柔如水的音色……她輕嘆一聲,腦海中浮現出羽笙方才握緊衣衫的手。她落入掌心中委屈的淚水,怯生生避開與她對視的雙眸……
南榮墨難過到幾近窒息。
你究竟是做了些什麽?你答應過黎叔要照顧好笙兒的,可如今呢!你親手将她推下了火坑。南榮墨自責不已,腳下這條街道若是沒了盡頭該多好,她就這般走下去,不用面對一些已然發生的禍事。
從不飲酒的南榮墨此刻竟然很想吃上一壺酒。
達奚亦澤将湘雅閣的所有事宜皆安排周全。待他們離開之後,此處将會易主。畢竟古往今來,這等場所自然存在,總不能放把火燒個幹淨。七情六欲,因果輪回,是非善惡,進了此處,也便看了個真切。他們今晚此行就是懲治這一幹人,将源脈一事打問出來,這便了結了。
當達奚亦澤回到客棧之時,已過夜半。路過南榮墨的房間時,卻看到燈還亮着。達奚亦澤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血靈珠,腦子轉的飛快。打定主意後,輕叩房門幾聲。
不一會兒,房門輕輕打開,露出南榮墨憔悴的臉色。
此刻他應該高興啊,殺父仇人如今這般心境。可是,達奚亦澤卻如何也高興不起來。
“出去走走?”達奚亦澤向南榮墨努努嘴。
“這麽晚了,不回房歇息嗎?”
“屬下生怕沒有将今日的事宜辦妥,惹怒了聖尊可怎麽辦,萬一一不留神布了那小厮後塵,豈不直接去見冥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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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南榮墨輕哼一聲,聽出了達奚亦澤話語中的善意。她轉身回屋套了件外衫,關了門,同達奚亦澤一道出了客棧。
“聖尊,你能給我講講你是如何修習的嗎?屬下自覺已經很努力了,為何卻趕不上你二十一歲時的修為呢?”達奚亦澤溜須拍馬的舉動相當明顯。
南榮墨瞪他一眼,說道:“得了吧,達奚亦澤。聖尊叫的如此不情不願。到底想說什麽?是想私扣那幾枚血靈珠吧!”
“不叫聖尊叫什麽啊?幾枚血靈珠而已,聖尊出手便是十幾枚,就是白送我幾枚又何妨?”
“呵呵,你腦子裏的彎彎繞倒是不少。如此,便歸還我一半即可,其餘當是你此行的獎賞了。說到稱呼,本尊長你個四五歲,你倒可以随珂兒一樣,喚我――墨姐姐!”南榮墨語氣中盡是玩味。
“墨姐――姐,呵呵”達奚亦澤故作抖抖身上的雞皮疙瘩,笑道:“還是留着南榮珂叫吧。我達奚亦澤堂堂七尺男兒,叫不出這等肉麻的稱呼。”
南榮墨見達奚亦澤急急的将一半的血靈珠收入囊中,輕笑幾聲,不置可否。
“我其實很相信你的能力,為何會發生這種事呢?雖然我知道你不願提。”
南榮墨今晚甚是頹廢。她不能向任何人提起此事,又覺煩悶,所有的情緒皆憋在心裏。直到方才達奚亦澤敲門時,她仍是毫無睡意。
她淡淡的看了達奚亦澤一眼,眼神裏沒有責備,沒有怒意,只有無奈與痛苦,痛苦到她難以啓齒。
終于,在長久的沉默後,她嘆了口氣:“笙兒帶着的通靈玉丢掉了。”
“如此貴重之物,笙兒姑娘又怎會弄丢?”
“不知道。”
……
“世事難料,你空自責也改變不了什麽。反而會影響我們接下來的事宜。我眼中的南榮墨,可是個心狠手辣的無情之人。”
“……”南榮墨聽了苦笑,“我自是隐忍淡定了些,那是因為――”她看向達奚亦澤的雙眸,很是鄭重的說道:“你的修為與你背負起的責任,是相當的。多情只會誤事。”
這時,達奚亦澤在南榮墨的眼神裏看到的盡是堅毅。那種震撼直達他的內心。南榮墨說罷又望向前方,仍舊一副淡漠冰冷的臉,方才的認真神色轉瞬即逝。
那才是真正的南榮墨吧。負手冷面護天下,只把有情道無情。
南榮墨自顧自的向前走去,達奚亦澤望着她的背影,往日威嚴的她,此刻也不過是個寂寥的女子罷了。他心裏又失笑,南榮墨你裝什麽裝,活成一個世俗之人又如何?活成一個貪戀權色的至尊又如何?若是那般,我爹怎會心生觊觎聖座的膽量?亦或者憑你的姿色,我爹以及旁的男子,何人不會對你憐香惜玉呢?
可是你偏不,以一副冰冷面孔凍結衆人于你千裏之外。
南榮墨走出好長一截,才發現身邊沒了人影。她轉身回望過去,見達奚亦澤正盯着她的背影怔怔發呆。這名男子與他的父親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硬朗的輪廓。他正是意氣風發的年紀。
她像達奚亦澤這個年齡時,大抵也是如此坦蕩,任何事皆不會藏着掖着。那時的她是這天下最富有之人。有母親,有父親,有扶蘇,有長姐,有池修、芍蔔、午茗、殿靈……有這一切她引以為傲的。世人不知,衆人豔羨的修為與至尊之位,在她眼中是最不值一提的。
達奚亦澤,本尊欠你一位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