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Chapter 26
說是有好吃的，不過筱唐以為安楠就是随口一說, 沒想到, 這醫院裏還真能有好吃的。
“……這兒小廚房也就這些甜品做得好吃些，這個好像是他們廚師自己琢磨出來的，外面還真沒有, 嘗嘗吧, 偶爾吃吃不會胖。”
乳白色的奶汁在一個玻璃小碗裏盛着, 裏面放着酸奶塊和千層酥, 面上撒了一層堅果碎，居然還是個貓爪的形狀。
“謝謝安楠哥，醫院廚房這個點兒還開着呢……”
筱唐聞着奶香開始犯饞，舀了一勺往嘴裏一放，突然想起來一個問題，舌頭瞬間罷工，什麽味兒也嘗不出來了。
放下酸奶碗就識趣地往外走去的王川聽見後心中幹笑，把門帶上, 心說大晚上的, 醫院廚房正常當然是沒開着，但仗不住某人非要吃這個, 不開也得開呀……
屋裏的安楠自然不可能跟筱唐說這些，正想錯開話題跟她聊聊劇組的事情，就見床邊的人捧着玻璃碗，盯着他問道：“您……經常來這裏麽？”
安楠一愣，說道：“也不是, 我從出生開始，需要看醫生的時候都是來的這兒……”
安楠笑了笑：“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又不是專業的武打演員，三天兩頭受傷。”
筱唐有些尴尬地笑笑，王川出去了，房間裏就她和安楠兩個人，氣氛自然而然地……就帶了點暧昧。
有點暧昧就……不由自主地問了些有點私密的問題，筱唐扪心自問，覺得自己跟安影帝還沒熟到這份兒上，而且從圈內算的話，兩人之間還差着輩分呢。
這麽一琢磨她又想鋸嘴了……
私人醫院條件好，無論走廊還是病房，都聞不到一點兒苦澀的消毒水味，窗前小桌上放着香水百合，微甜的香味随着空調的冷風一同散開在病房裏。
屋內有瞬間的靜默，安楠看着再次低下頭的人，接着道：“在劇組還适應嗎？”
“啊……挺好的，大家人都很好，屈老師也很照顧我。”
話題聊到工作上，空氣似有若無的溫度褪去，筱唐輕松了不少，自然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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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楠接着問道：“方導呢？還适應嗎？”
“方導……”筱唐頓了一下，真心地說道：“方導特別嚴，但我覺得很幸運能夠跟着他拍戲，我前段時間光在邊上看都覺得受益匪淺。”
說到這裏，筱唐不好意思地幹笑了兩聲：“呵呵，本來以為今天拍第一場戲能讓方導誇誇我呢，結果三個鏡頭磨了一個下午，方導沒罵人我都覺得是個奇跡……”
“正常，”安楠輕聲道：“方導跟新演員合作都這樣，多花點時間在第一場戲把演員的脾性和能力都摸透了，總比犧牲之後的拍攝質量慢慢磨要好。”
“哦——原來是這樣……”
安楠說地比屈修遠要深刻多了，筱唐瞬間恍然大悟，眼睛睜地圓圓的，感慨道：“屈老師跟我說您拍《唐》的時候，第一個鏡頭也NG了幾十遍，我還不信，原來是這樣……”
安楠聞言卻是一挑眉，問道：“我？他原話怎麽說的？”
今天晚飯才發生的事情，筱唐記得還蠻清楚，老實說了之後就見安楠嗤笑一聲，點點頭：“是，是兩位數，那他有沒有跟你說這裏面一多半的NG點都在他身上呢？”
“……啊？”
安楠看她張着嘴目瞪口呆的樣子直樂，解釋道：“我第一個鏡頭是跟他的對手戲，那天他可能……狀态不好吧，被方導罵得狗血淋頭，我陪他拍了七八遍才過的，他還好意思把這事兒拿出來跟你說？”
筱唐咬着牙堪堪沒笑噴出來，怎麽辦，以後都沒有辦法直視屈老師了呢……
安楠毫無心理負擔地揭完屈修遠的短，臉上笑意微斂，定定地看着筱唐說道：“方導嚴厲，但從不會無的放矢，他說的，哪怕是罵你，肯定都是有道理的，靜下心來，多看多想……你沒問題的。”
筱唐笑了起來，空氣裏香水百合的甜味像是順着呼吸流入了心裏，“你沒問題的”，五個字，怎麽從這個人嘴裏說出來，就那麽想記在心裏呢？
安楠沒留筱唐太久，看她挨挨蹭蹭把一碗牛奶吃完，就給司機發了消息。
筱唐把小小一個玻璃碗放到床頭，轉身離去之前，又對安楠說道：“我……明天晚上也沒戲，可以來——”
安楠笑着打斷道：“我就是崴了一下，可能明天就回劇組了吧，你好好拍戲，別老想着往外面跑。”
筱唐委屈，心說那裏有，往你這兒跑……又不算外面……
王川收到安楠發的消息，推門走了進來，把空碗拿走放在了門口的小推車上，正要說送筱唐下樓，一扭頭，看他楠哥那雙含笑的眼睛，還是默默把腦袋掰了回來，眼觀鼻鼻觀心，假裝自己不存在……
筱唐跟着王川走到樓下，拉開車門，正準備道謝，結果剛一側過身就覺得胃裏一陣收縮，忍不住俯身幹嘔了一下。
王川在旁邊看着，腦子裏閃過無數狗血電視劇中類似的場景，瞬間驚恐。
筱唐自己也吓了一跳，不适感慢慢褪去，想起剛剛在病房裏吃的那一碗甜甜的牛奶，她有些茫然。
在原來的世界，她其實不太能喝牛奶，一個不好就會惡心幹嘔，但是“筱唐”沒這毛病，她這幾個月毫無忌諱地吃吃喝喝，都快忘記自己本來有些輕微的乳糖不耐了。
但是現在……
筱唐直起身，抱歉地對着王川笑了笑：“不好意思，我……有點乳糖不耐，可能今天晚上牛奶喝——”
筱唐：？？？大哥你這表情是怎麽回事？我又沒真吐了！
王川聞言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忙道：“哦哦哦哦哦，沒，沒什麽大事吧？”
筱唐搖搖頭：“沒什麽事，我多喝點水就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王川走過去扶着車門，非常貼心地說道：“車裏有水，回去早點休息哈！”
筱唐到酒店時已經快十二點了，回來的路上林慧給她發了好幾條消息，筱唐再三保證已經在車上了，最後發了個位置共享過去才堪堪讓她放下心來。
筱唐刷開房門，手機響了一下，她走進去反手帶上門，順手點開微信，拿着房卡正準備插進感應槽的手頓住了，是安楠發來的語音，可能是司機給他發消息了。
“早點休息，晚安。”
黑暗中只有一點屏幕的微光映在臉上，看不真切表情，只有一雙眼睛彎彎的，盛滿了細碎的光點。
第二天早上，筱唐照舊早早地就到了片場，抱着劇本坐在旁邊，邊看邊記筆記。
往常她一般看個十幾分鐘就能把注意力完全集中上去，但是今天卻生生發了半個小時的呆。
不是因為安楠，而是……“筱唐”。
她已經好久沒有感受到過“筱唐”的情緒了，從她左眼角下的那顆痣出現起，筱唐就明白，随着時間的流逝、或者說執念的消褪，這具身體會慢慢适應她的靈魂，變得越來越像她。
等到那個時候，她就可以完完全全地去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不用再替“筱唐”活着，不用再按照“筱唐”的理想去成為一個演員，不用再走她在原來的世界，年少輕狂時意氣用事而選擇的那條路。
她以為她會有很長的時間去想，去思考，沒有了原來那個家庭的束縛後，自己究竟想要成為一個什麽樣的人。
但是沒想到，要做決定的時刻來的那麽快。
和恒星的合約就要到期，她已經進入《秦》劇組——國內最好的古裝劇組，飾演的角色還是萬衆矚目的陽滋公主。
過去短短幾個月收獲的粉絲團體也運營正常，還有《大家一起向前沖》第二季的邀約……
等到《秦》播出，向前沖第二季開拍之後，她未來的路會變得無比廣闊，未來……作為一個演員的路。
可是她還不知道，要不要在這條路上，繼續走下去。
也不知道，離開了這條路，她要往哪裏走。
她該往哪裏走？
今早的拍攝依舊是和屈修遠的對手戲，和昨天對戲時比起來，屈修遠明顯感到筱唐狀态下滑了很多，甚至在他多次調整之後，還有些接不住戲，顯得很……心不在焉。
方箴眉頭皺地死緊，連拍三條都作廢之後，筱唐趕在他開口前，主動說道：“對不起，方導，我狀态不好，能……給我十分鐘調整一下嗎？”
方箴猶豫了一會兒，說道：“五分鐘。”
筱唐走到一邊，林慧過來把水杯遞給她，眼底有些擔憂，默默地旁邊站了一會兒，等到筱唐把水杯又遞給她，笑着說了聲“謝謝”，她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麽。
筱唐又拿過手機，點開微博，頭一個跳出來的熱門推薦是安楠最新發的一條微博，沒有配圖，只有一句話：
只是扭傷了，沒什麽大事，大家不用擔心。
筱唐想起昨天晚上，想起安楠說的那些話。
“……靜下心來，多看多想……你沒問題的……”
“……你沒問題的……”
筱唐揚起頭，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起身，向前走去：“方導，我們開始吧。”
磕磕絆絆勉強過了兩鏡，筱唐總算是進入了狀态，之後的拍攝變得順暢起來，方箴眉間的川字紋總算是淡了些。
一上午過去，筱唐勞神勞心，餓的前胸貼後背，扭頭就看見林慧拿着手機急匆匆地走了過來，正準備叫她去吃飯呢，就見她往前一湊，壓低聲音說道：
“梅姐說，讓你今天……無論如何，必須回公司一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