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唐舒格傻了, 愣了,呆滞了。她現在滿腦子都在反複播送着一句話——江南皮革廠倒閉了, 王八蛋黃鶴, 欠下三點五個億, 帶着他的小姨子跑了!跑了!跑了!
楊笑立刻就要調轉車頭, 打算往唐舒格的公司開。
“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我看自助餐廳也不要去了吧。”楊笑說, “先去糖糖的公司看看情況,我車上還有餅幹,你們要是餓,就先吃點餅幹墊肚子。”
“……餅幹?不!”唐舒格身子前傾, 忽然大聲道, “我餓了一晚上, 可不是為了在生日這天吃餅幹的!!!!!!!!!!”
“可……”
唐舒格雙手搭在副駕駛座的靠背上, 神情裏帶着一種神秘莫測的狂熱:“我現在回公司有什麽用?我是能赤手空拳把王八蛋老板抓回來, 還是能給警察叔叔提供關鍵線索?老板跑都跑了,小狼狗睡也睡了,我幾十個同事都在那兒, 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你給我開!往前開!公司倒閉就倒閉吧, 免費的龍蝦大餐錯過這一頓,可就再也沒有了!”
楊笑:“……”
楊笑算是看出來了, 唐舒格這明顯是怒急攻心, 走火入魔了啊。
看到唐舒格放着火光的眼睛, 楊笑生怕自己違抗她,就要被她當龍蝦生吞活剝了。
她只能戰戰兢兢地把車開向了自助餐廳,停在了樓下,然後和孟雨繁像是左右護法一樣,護着唐舒格走進了那家龍蝦自助餐廳。
一進餐廳,唐舒格就直奔龍蝦區,龍蝦牆果然如網紅的照片一樣壯觀。每一只龍蝦都比小臂還要粗長很多,左右對半切成兩半,唐舒格眼睛都沒眨,唰唰唰拿了四只八半,然後以極快的速度拆蝦殼、吃蝦肉。服務員特地準備好的工具她都沒有使用,只用了一雙手和幾顆堅硬的牙齒,就把龍蝦的大鉗子掰開了。
她一邊和龍蝦做戰鬥,一邊招呼楊笑和孟雨繁:“你們吃啊,看着我幹什麽?”
楊笑和孟雨繁看着她徒手拆龍蝦殼,總感覺她下一秒就要拆老板的腦殼了……
他們渾身一個激靈,趕忙說:“吃,我們也在吃呢!”
慌亂之下,楊笑給孟雨繁夾了一根魚刺,孟雨繁給楊笑夾了一塊啃過的骨頭。
還好,唐舒格正在專心攻克龍蝦,沒有注意到他們倆的不對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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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笑故意碰掉了自己的叉子,說了聲:“哎呀,瞧我這粗心大意的。”
說着,她立刻蹲下身鑽到了桌子底下。
孟雨繁與她心有靈犀,也找了個借口鑽到了桌子底下。
孟雨繁太大只了,抱着膝蓋團在桌子底下,看着尤為可疑。
他小聲問:“笑笑姐,唐姐這是怎麽了?”
楊笑憂心忡忡:“還能怎麽了?生日當天公司突然倒閉,肯定是刺激受大了!”
“這……這怎麽辦啊。”
楊笑想了想:“這頓飯吃得我心神不寧的,老拖着也不行。一會兒我起個話題,你看我眼色,和我打配合,一定要趕快把她送到公司才行!”
“沒問題!”孟雨繁話音未落,肚子先咕嚕咕嚕叫了起來。
楊笑這才想起來,這傻小子比唐舒格還要期待今天這頓自助餐,足足餓了二十多個小時呢……
她心裏一軟,揉了揉他的頭發:“好啦,你也別擔心了。這頓自助餐不便宜,你放開了吃吧。我今天沒什麽胃口了,你可要把我那份吃回來啊。”
“好!”
兩人密謀了半天,終于從餐桌底下鑽出來了。
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唐舒格面前的龍蝦殼已經堆成小山了,她重新又拿了一盤,啃的專心致志,心無旁骛。
沒過多久,餐廳大堂經理走過來,态度和善地說:“小姐,今天是您的生日,本餐廳特別送上一份生日面,請問您喜歡吃哪種面呢?面條的粗細、軟硬都可以和我們說。”
唐舒格這才放下手裏的龍蝦鉗子,慢悠悠說:“我想吃扯面,海o撈那種,你們能做嗎?”
“呃……”大堂經理為難地說,“這個真的沒有。”
“今天是我的生日呀,小哥哥,幫幫忙嘛~~”
要說唐舒格也是個小美女,圓圓的小臉,水汪汪的大眼,今天為了過生日,她還特地打扮了一番。白色的寬松款毛衣更為她增添了幾分軟萌感,她一撒嬌,大堂經理就舉手投降了。
“……其實我們後廚,确實有個從海O撈跳槽來的員工。”大堂經理想了想,“不過海O撈的扯面用的是特殊揉制的面胚,我們現在準備不出來那種面,我讓他暫時拿別的代替,可以嗎?”
唐舒格自然說願意。
很快,那位號稱從海O撈跳槽來的員工,帶着他的“扯面”登場了……
只不過,他手裏拿着的不是面胚,而是一段……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長的白色衛生紙。
卷紙飛舞,甚至還從楊笑和孟雨繁的眼前飛過。
楊笑:“……”
孟雨繁:“……”
這“扯面”,還真夠“扯”的。
唐舒格驚喜地說:“我也要試試!”她起身,從服務員手裏接過那條細細長長的衛生紙,開始一板一眼的學習起來。白紙飛舞,唐舒格手臂掄圓,玩得不亦樂乎。她甚至讓孟雨繁為她錄像,說要發到朋友圈裏。
孟雨繁負責錄像,楊笑負責鼓掌,兩人把她當成了幼兒園小朋友在哄。
楊笑一邊鼓掌,一邊貼到孟雨繁身邊,小聲道:“她看樣子病得不輕,我一會兒就要下手了。”
“好。”孟雨繁也小聲說,“我給你助攻。”
唐舒格玩夠了,汗津津地回到了座位上。她低頭看看兩大盤子的龍蝦殼,說:“又吃完了,我再去拿點。”
她今天足足吃了六只龍蝦了!食量遠超平常時的她,可她卻像是不知饑飽一樣。
楊笑生怕她再吃下去,吃出病來,忙說:“糖糖,剛剛雨繁和我說,他查了下自己的銀行卡,發現他的工資,你們公司一直沒給他打。”
孟雨繁:“啊?”
楊笑在桌底下猛踹了他一腳。
孟雨繁立刻改口:“哦,對對對!對,我一直沒收到工資!”他演技拙劣,“我好着急啊,這可是我的血汗錢啊!”
楊笑同他一唱一和:“也不知道這錢能不能要回來啊。”
孟雨繁:“我好苦啊,我連生活費都沒有了,嗚嗚嗚嗚嗚。”
楊笑:“……”她小聲提醒,“戲有點演過了。”
好在唐舒格沒發現他們串通一氣,她呆呆盯着自己盤中的龍蝦殼,沉默很久,不知在想什麽。
突然,她一拍桌子站起來,怒道:“垃圾老板不要臉!當老板的,把所有錢都卷跑了,還勾搭自己公司的小狼狗!!她以為自己在做什麽,回收報廢共享單車嗎?!!!肮髒!!”
她大手一揮:“別吃了,走走走!孟雨繁,你也是受害人,咱組團要工資去!!!!!”
楊笑長舒一口氣,心想,糖糖終于恢複正常了……
……
他們離開餐廳後,立刻驅車飛馳向雲共享男友公司。
唐舒格的公司位于創業園區,密密麻麻不知擠下了多少互聯網公司。幾乎每天都有新公司剪裁開業,或者是支撐不下去黯然摘牌。
每隔一陣子,都會有人舉着條幅來讨薪,這種場面社畜們都見怪不怪——畢竟,互聯網公司聽起來洋氣,本質上他們只不過是另一種形式的民工罷了。
雲共享男友公司租下了四分之一層的辦公樓,員工有四十多名,分成客服部、市場商務部、研發部等等幾個執行部門。唐舒格就是市場商務部的,每天不是在跪資源,就是在跪資源的路上。
結果呢,跪來跪去,公司都給跪沒了!
她留在公司的辦公電腦裏,還有她剛剛确定下來的資源排期,可是再也用不上了。
公司裏亂成一片,滿地都是垃圾,不少人正在往外搬東西。而且他們搬的都不是自己的私人用品,而是公司的電腦、打印機、桌子椅子等等辦公用品,甚至還有人找了個推車,把公司的發財樹都扛走了。
“舒格,你怎麽現在才來呀!”一位女同事停在他們面前,聽聲音就是剛剛給她打電話的人,“警察錄完筆錄,都走了!”
“你們這是在幹什麽啊?”唐舒格茫然問。
“還能幹什麽,搬點東西回家,減少個人損失呗!”女同事氣惱道,“咱公司一直是壓一個月工資發的,加上這個月,整整兩個月工資!老板現在卷款潛逃了,沒辦法,大家只能把公司裏的東西分了!”
他們這樣子,實在像是電視劇裏,權貴人家失勢後,仆人們搬東西瘋跑的樣子。
她好奇地看着唐舒格身旁的楊笑和孟雨繁,問:“這是你朋友?”
唐舒格點點頭,先介紹楊笑:“這是我閨蜜,現在和我合住。”她又指向孟雨繁,“這是咱公司簽約的男朋友,他的勞務費,公司一直沒打款。”
“這事我可不清楚!”女同事當即變了臉色,像是生怕被他們纏上一樣,“老板跑了,勞務費的事情和我們無關。”
說完,她趕快腳底抹油,推着發財樹溜走了。
不過在離開前,她好心叮囑唐舒格:“屋裏都快被大家搬空了,你也別愣着了,趕快挑點值錢的東西走吧!”
唐舒格:“……”
楊笑:“……”
孟雨繁:“……”
可是話雖這麽說,但他們公司哪還有什麽值錢東西啊?
桌子、椅子全被搬空了,就連櫃子裏的勞保用品都沒了。除了地上的兩個垃圾箱,就剩下窗臺上兩盆已經蔫了的吊蘭了。
唐舒格呆呆地望着空蕩蕩的辦公室,就在上周,她還在這裏和同事們聊天談笑,還在和合作商讨論下個季度的工作事宜,還在向老板彙報工作進展……
而現在,這裏只剩下滿地狼藉了。
她宛如幽魂一樣向着公司深處走去。
為什麽偏偏是她呢,為什麽偏偏是今天呢?
她畢業之後換過這麽多工作,每個公司都幹不長,可這是頭一次,她在生日當天失業的呀!!
楊笑和孟雨繁怕她出事,一臉緊張地跟着她。她走得快,他們就走得快;她走得慢,他們就走得慢。
就這樣一步步的,他們走到了老板辦公室門口,門外的牆上,還貼着“月度之星”的表彰黑板,唐舒格的照片貼在了“鼓勵獎”那一欄。她告訴楊笑,這個月度之星的表彰人人有份,她的照片都在上面挂了好幾個月了。
“糖糖……”楊笑擔心極了。唐舒格雖然是個樂天派,但不代表她永遠大大咧咧不知愁啊。
唐舒格如夢游一般推開了老板辦公室的大門,而門內與外面一樣,所有東西都被搬空了,地毯上的壓痕證明,就在不久之前,這裏還放着一張老板桌和老板椅。
牆上挂着一副狂放的毛筆字,楊笑辨認許久,才發現上面寫的是——“出任CEO!包養小狼狗!”
……必須承認,這位捐款潛逃的老板,還真做到了。
三人靜默地站在老板辦公室內,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就在這時,屋內突然傳來了一陣極為詭異的聲音——像是有誰在用指甲,抓撓木板!!!
一瞬間,楊笑身上的雞皮疙瘩唰一下就起來了。
唐舒格嗷一嗓子就叫出來了:“什、什麽聲音!”
像是在回應她一樣,那陣指甲撓門的聲音,越來越響、越來越響、越來越………………
關鍵時刻,孟雨繁挺身而出,他立刻擋在兩位女孩面前,把她們護在了自己身後。
“別害怕。”男孩沉聲道,“我來保護你們。”
唐舒格瑟瑟發抖,幾乎要把整個腦袋都紮在楊笑懷裏。楊笑一手摟着她,一手抓着孟雨繁的衣角,三人緊緊靠在一起。
屋裏空蕩蕩,孟雨繁連個趁手的武器都找不到,只能赤手空拳護在胸前。
他的眼睛在屋裏每個角落逐一看過,最終落在了一扇櫃子上。
那是非常常見的陳列櫃,上面三層是百寶格,下面是一對雙開門的櫃子。空間不算大,從外面看去,裏面應該不足以藏人。
指甲撓門的聲音更大了……
孟雨繁眉頭微皺,小心向着那個方向邁出了一步,然後伸出手,準備打開櫃門。
楊笑也被吓到了,她緊緊抓住孟雨繁的衣角,不住說:“別去、你別過去,咱們還是走吧。”
唐舒格哇哇大叫:“孟雨繁!你知不知道像你這樣好奇心重的肌肉型男,在恐怖片裏都會是第一個死的!!!!!”
可孟雨繁卻沒有聽她們的勸告,大掌緩緩貼上櫃子把手,然後猛的一拉——
——只見一只金色的毛茸茸的大家夥從櫃子裏竄了出來,搖頭擺尾直接沖進了孟雨繁的懷抱!!
沒錯,櫃子裏藏着的居然是一只漂亮的大金毛!而剛剛指甲撓門的聲音,也是它搞出來的烏龍。
狗狗一身長毛飄蕩,顏色濃郁的簡直像是揉起來的一團太陽光。因為貪玩鑽進了櫃子裏,它身上蹭了不少灰,可即使這樣,也不能掩蓋它的帥氣潇灑。
楊笑頭一次知道,原來一只狗也能用“英俊”這個詞來形容。
可是老板辦公室的櫃子裏,怎麽會有一只金毛?
“大聖,是你嗎?”孟雨繁驚喜地撓撓它的下巴,換來了金毛犬熱情奔放的扭尾舞。
唐舒格也不害怕了,立刻湊過去,左看右看,說:“确實是大聖诶!我以為老板會把它帶走呢!”
楊笑暈乎乎的:“大聖?你們都認識這只狗?”
唐舒格忙道:“笑笑,你忘了?我和你說過的,我們公司除了出租男友以外,還開展了各種場景疊加套餐。可以送奶茶、送玫瑰,還能帶着狗去接你下班——喏,這就是我說過的那個指名率NO1的金毛犬。”
楊笑隐約想起來,确實聽唐舒格提過這件事。
當初,劉悅月讨薪時,就是定了孟雨繁 大聖的疊加套餐,要不然孟雨繁也不會認識它。
楊笑看着這只熱情又聰明的英俊狗狗,由衷道:“這狗長得可真帥。”
它脖子上還有一只項圈,上面連着一個小領結,非常紳士。
“那當然!”唐舒格說,“大聖可是有血統證書的!老板總說,你別看只是一條狗,它至少值兩萬塊錢呢!——啊!”
唐舒格的眼睛突然亮了。
她看看狗、看看楊笑,再看看狗、再看看楊笑。
她眼睛眨啊眨,拿出了今天對待餐廳經理的楚楚可憐的眼神,瘋狂暗示起來:“笑笑,你看這只狗,像不像我被拖欠的工資?”
楊笑瞬間明白了她的意圖,立刻拒絕:“不像,當然不像!你的工資難道能吃能喝能掉毛嗎!”
“笑~笑~~~~”
“不行,家裏有你這麽一個掉發狂魔就夠了,不能再來一個了。”楊笑冷酷拒絕。“再說,養大型犬不是一拍腦袋就能決定的事情,它和小狗不一樣,它需要特別多的運動量。你覺得咱們兩個人,誰有時間每周帶它去草坪瘋玩一下午?”
她并不是獨斷專行的法西斯,若這是一只體型袖珍的小型犬,或者是一只貓,楊笑都會同意閨蜜養。
但金毛可是大型犬!楊笑實在不喜歡運動,她是絕對不可能為了一只狗在陽光下暴曬幾個小時的。
唐舒格被她說服了,只能遺憾地看着這只乖巧伶俐的狗狗。
對不起,雖然她很喜歡它,但是她更喜歡在家躺着……
就在這時,孟雨繁忽然蹲下身,一把抱住了金毛犬。
狗狗熱情的搖搖尾巴,伸出舌頭歡快地給他洗臉。
“笑笑姐,”孟雨繁摟住懷裏失散多年的同為哺乳類動物的親兄弟,緊緊不肯撒手,“你就養它吧,以後我負責每周帶它出去玩,好不好?汪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