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曲迷心死咬牙不承認,周禦醫無可奈何,最後背着藥箱子氣呼呼的離開了,連帶給他帶路的下人也沒給好臉色,回到家以後心情也沒轉好。
家中上至老妻下至幼孫街擔心不已,紛紛詢問他為何生氣。周禦醫憋了許久,才不甘願的說了原因,完了還義憤填膺的說下次一定要帶上醫術去讓人家翻給他看看。活生生一個老小孩。一家人都沉默了,最後各做各的,仿佛沒問過這件事。
周禦醫是個說到做到的人,說過要去找曲迷心理論,第二天就帶着小厮帶着厚厚的幾大本醫書去了安王府。
王府的下人很知禮數,将周禦醫請到府裏坐下後,去告知了曲迷心這件事。下人過去的時候,曲迷心正被陸堯煩得不行,聽到周禦醫來了的消息,想也沒想的就答應了,以此趕走陸堯。
最後陸堯不甘心的走了。曲迷心才松了一口氣,沒多久就迎來了周禦醫,進到屋裏就讓小厮将幾大本醫書放到桌子上,十分高傲的擡起下巴,對曲迷心道,“老夫把家中珍藏的醫書都帶來了,麻煩曲姑娘給我翻找指出那種記載了那種神奇脈象的書頁。”
曲迷心一手托着下巴手肘支在桌面上,另一只手有一頁沒一頁的翻看着醫書,态度十分漫不經心。她翻了許久也沒什麽結果,周禦醫便得意道,“找不出來了吧!”
曲迷心松開手,不緊不慢道,“您帶來的醫書上沒有記載,也不能代表這種脈象就不存在吧。縱觀此前幾百年的歷史,這些個醫書的厚度怕是要打個對折再對折吧,上面記載的症狀藥理,不也是經過一代一代的人記錄補全的嗎。您敢說,你帶來的這些書,真的就囊括天底下所有的病症與藥材了嗎?”
周禦醫萬萬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他張口想要反駁,卻發現根本該從何說起,因為她說的話句句在理。最後他憤怒道,“強詞奪理!哼!”
曲迷心聞言,撇他一眼,“自欺欺人。”
周禦醫瞪她,“你!”
“我好着呢。說句不禮貌的話,就算将來您已作古了,我也依然還活得好好的。您別不信。”
“牙尖嘴利的丫頭片子!老夫還就不信了!老夫可是要長命百歲的人,你最多活不過兩年!”
“那咱們就騎驢看唱本,走着瞧呗。”
“哼!”
最後周禦醫憤怒的帶着小厮走了,醫書卻還落在桌上。曲迷心一開始也沒注意到,後來才反應過來,本來還想讓人給送到周家的,想想又作罷了。反正最遲明天周禦醫應該就會想起,然後過來拿,到時候她又可以借機打發陸堯了。
對于曲迷心來說,陸堯就是個陰魂不散的存在。偶爾被他煩得不行的時候,曲迷心就會忍不住陰暗的想,給她一次重來的機會,她一定不會手賤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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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周禦醫過來拿落下的醫書了。彼時,曲迷心正在對陸堯吼道,“陸堯,你不是到臨安來參加春闱的嗎?就算你很聰明,但是大興朝能人又何止你一個,你還每天這樣無所事事婆婆媽媽的,還抓緊去複習,當心到時候名落孫山,哭都沒地方哭去!”
陸堯順手從她旁邊的碟子裏拿了一塊點心喂嘴裏,“孫山是誰?”
“這不是重點!不是重點你知道嗎!重點是你該去複習了!”
“沒事,春闱會考到的內容,我早已銘記于心。”
“滾吧你!”
“曲姐姐,注意禮儀。”
就在曲迷心黑暗的想着晚上要不要讓小蛇去送他一個愛的親吻時,周禦醫來了。曲迷心甩了一個“算你命大”的眼神過去,陸堯就自覺的走了,臨走時還順走了她一碟子點心。
周禦醫進到屋裏的時候,曲迷心仍舊一臉不爽的表情,于是他也不高興了,“老夫不過來拿回遺落的東西罷了,曲姑娘這番表情,可是不願意歸還?曲姑娘要是喜歡留下亦可,雖然你可能根本看不懂,留下來陶冶一下情操也是好的。”
曲迷心頓時被氣笑了,“什麽叫根本看不懂?我好歹也是會一點醫術的人,大病不敢說,尋常症狀可都難不倒我!”
“就你?怕是藥方都不知道怎麽寫吧。”然後就見周禦醫撇她一眼,高傲的哼了一聲,擺明了不信。與此同時,他頭上還冒出了一個對話框。
[小丫頭片子,說謊話也不打草稿,醫術可不只是看幾本書就能會的,想當年老夫可是……]
長長長的一段話,看得曲迷心臉上的表情一僵。
周禦醫以為她這是被戳到了痛處無話可說,更加得意了。
曲迷心就不樂意,說不過陸堯那個小王八蛋也就算了,怎麽能連周禦醫也拿不下!
“您老人家可別不信,我也是有過幾年行醫經驗的人。”雖然只是做任務的時候,偶爾幫一下遇見的人看一看常見的小病。
“老夫還就真不信了!”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走,我就證明給您老人家看一看!”
“走就走!”
于是沒過多大一會兒,安王就聽下人禀告,曲姑娘跟着周禦醫出府去了。安王正在寫字的手一頓,片刻後擱下筆,吩咐下去讓人套了馬車,出府後跟上了周禦醫的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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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王府上了周家的馬車後,曲迷心便對周禦醫說,“咱們這也算是打賭了,既然是賭,怎麽能沒有賭注呢。這樣吧,咱們就去西水門那邊,免費給那些窮人看病,若是我診脈以及開的藥方沒錯的話,您就要免費給人送一副藥,如何?”
周禦醫想也沒想便點頭應下了。周家雖然算不上臨安城中頂頂富貴的一撥人,卻也不差幾副藥錢。不過他又反問道,“若是你診錯了呢?”
“那就當我欠您老人家一個人情,将來您若是有什麽事是我幫得上忙的,決不推辭半句。”
周禦醫哼道,“你一個小丫頭片子的人情有什麽用。”話雖如此說,卻還是認下了這個賭注。
馬車穿過人流擠擠的長街,一路駛向西水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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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水門這邊,已經算得上是臨安城的外圍地區了,住着三教九流的人,大多都是掙紮在溫飽線上的人。一年到頭汲汲營營,也僅僅夠讓全家人吃飽穿暖,逢年過節的時候桌子上多加上幾個葷菜。再多就沒有了。
有道是沒什麽別沒錢,有什麽別有病。對于這些窮苦百姓而言,生病兩個字,是最不願意提及的字眼。
今日的西水門街市上,與往日沒什麽區別。行人往來,挑選着自己想要的東西,商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
路邊,一個小販正準備收拾框子走人,便見一輛馬車停在了他的攤子前。“這位小哥,您來得不巧,我這東西剛賣完了。”小販笑着說道。話音方才落下,便見馬車簾子被撩了起來,一個身着紫衣披着上好狐裘大衣的姑娘動作利落的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對他說道,“沒事,我們不是來買東西的。我瞧着你這是準備收攤走人了吧?”
姑娘不僅長得好看,聲音也好聽。小販頗有些不好意思的點頭。而後就聽紫衣姑娘繼續道,“我想借你這攤位一用,不知可要付錢?”小販忙搖頭,“這是公家的地方,不收錢的。”
紫衣姑娘笑笑,便不再說話。
小販收攤的動作加快了些,很快收拾好了,與姑娘說了一句請,得到一句謝謝之後,慌忙離開了。
小販離開之後,那紫衣姑娘便占據了他的攤位,從馬車上搬下來一張雕花小桌一個圓形的繡花墊子,放到地上後,也不講究直接坐了下去。來來往往的行人紛紛好奇的看向這邊,旁邊攤子上的人也側目看過來,還有人圍了過來。
不大一會兒,周圍便聚了一圈人,圍在旁邊指指點點的。
姑娘這才清了清嗓子,開口道,“行善積德做好事,僅只一天,免費看診開方子抓藥,太醫院周禦醫作保,童叟無欺,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
她這一嗓子喊出來,周圍的人紛紛目瞪口呆,一時之間大半條街都安靜了下來。
坐在馬車裏的周禦醫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掀開車門簾子指着她怒吼道,“小丫頭片子,誰準許你打着老夫的名號坐診的!”
曲迷心聳肩,“反正最後還不是要經過你老人家複診才行,我這麽說也沒錯啊。”
周禦醫哼了一聲,踩着馬凳子下了馬車,将就坐在曲迷心旁邊。而後一言不發,一臉高傲的表情。
旁邊圍過來的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倒是沒有人懷疑他們的身份。西水門雖然貧窮,但依舊是天子腳下,只有不要命的人才敢冒充官員,并且,曲迷心還說了不要錢,斷絕了是騙子的可能性。而且吧,這些大戶人家,逢年節或是大喜大悲之事,總喜歡做幾件善事。
之後曲迷心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喊一嗓子,還會跟旁邊看熱鬧的人說讓他們幫忙宣傳一下,無論是家中親朋還是鄰裏,若有身體不适者,都可以過來看診,絕不收取分文錢財。
在喊了幾次以後,終于迎來了第一個病患。一個面色蠟黃身形消瘦的婦人,抱着一個哇哇啼哭的嬰兒過來,再三确認是真的不收錢後,才伸出手讓曲迷心診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