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再遇折戟
阿緘微微擡頭,正好視線能夠看清楚前面站着的男人,她點點頭,算是自己聽到了的回禮。
紀航看見這一張清水出芙蓉的小臉,還想要上前說些什麽,手上就被紀彤拉住了。自己的這個小妹啊,就是這麽霸道。紀航沒有再上前一步,阿緘一旁看得分明,只覺得好笑。她又不是要搶紀彤的這位“了不起”的哥哥,紀彤拉住了他,正好合了她的意。
“哥哥,你說好了的,下午陪我去逛街!”紀彤有些不依不饒,一邊對着紀航說話,一邊拿着眼睛橫着阿緘,就像是在宣誓所有權一樣。
阿緘只覺得好笑,笑了笑,便偏過了頭。沒有再理會這一對她一點都不感冒的兄妹。
“那就吃飯吧。”見人都到期了,紀君城覺得很高興,現在才有一家之長的感覺嘛!之前家裏稀稀拉拉的幾個人,怎麽都不覺得熱鬧。
早飯後,阿緘準備再出門,她今天想要去城外看看那祭堂。這麽長時間,她都沒有回去過,六年前的那大火,把裏面燒得幹幹淨淨。明明知道她想找的那書應該不在了,可是,就是有一種念頭在驅使讓她回去。
阿緘剛剛邁出大廳,身後就傳來了一聲呼喊。“妍妹!”
阿緘駐足,她現在臉上有些無奈,這無奈自然是因為叫她的那個男人産生的。阿緘轉身,臉上清淺的笑意都快要挂不住了,這原本去祭堂的路就很遠,還被這個男人耽誤一點時間,你說她着急不着急?
“何事?大哥?”阿緘就算是再怎麽不喜,都還是維持着最基本的禮貌。
紀航是個标準的纨绔,這紀家就只有他這麽一個兒子。從小他就明白,這偌大的家産最後還是要落在自己的手裏。他有資本玩,為什麽不玩呢?紀航的女人也很多,可是,現在,他有了一個新的目标,那就是阿緘。可是,阿緘不是其他随便的女子,那是他的親妹妹,這就有些讓他覺得為難了。
為難是為難,可是,喜歡就是喜歡。特別是想紀航這樣算是沒有遭受過太正面的挫折的纨绔,自然是覺得這天下沒有什麽是他得不到的,即便是罔顧人倫。
“妍妹,下午有時間嗎?小彤她要去逛街,你要不要一起?”這是在紀家,是在他老子的眼皮子下面,他還不敢放肆。
阿緘心裏嗤笑一聲,“不用了,大哥,我還有事,下午你跟紀彤好好玩就是了。我先走了。”說完,阿緘朝着紀航的方向微微點頭,就轉身離開了。
“哎!”紀航還想要說什麽,腳步跨出去了一步,伸手都還沒有拉着阿緘的衣袖,就看見阿緘已經在自己的位置好幾步開外了。怎麽那麽快?這個纨绔心裏有些疑惑,不過很快,他就把這歸咎為自己眼花了。
阿緘在前面呼了一口氣。這紀航,真的是越來越大膽了。之前明明還看她不順眼,不知道這幾個月怎麽改了性子,那模樣倒是恨不得每天都跟她待在一起了。想着那人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阿緘就覺得萬分不舒服。
紀航自然是抓不到阿緘的。
說來一件事情也搞笑,這是以前祭司婆婆常常拿來嘲笑阿緘的,說她的巫術那是奇爛無比,可是逃命的法子倒是精通得很,那一定是阿緘預料到自己技不如人,這才學得跑得快。
阿緘沒有回自己的房間,只是差人告知歸丹今天自己有事情出去,晚上暗一點再回來,讓她幫忙打點。幫忙打點,自然是幫忙在紀君城面前遮掩遮掩。不然,明明就不是跟那個男人在一起,就有些百口莫辯了。
今天,是祭日。
阿緘出門後,就伸手攔下了一輛黃包車。從紀家到祭堂的距離還是有那麽遠的,讓她走路走過去,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
不過,阿緘到了城門口的時候,就自己下車了。黃包車一般都不出城門,而第二個原因,就是她也不願意別人知道今天自己前往的目的地。總歸,只要她一日的身份沒有曝光,一日都要小心翼翼。
阿緘的運氣不怎麽好。今天,是全城戒嚴的一天。因為之前李建的緣故,張奉深對城裏又進行了一次大排查。那個男人勢必要将這通州城管理的就像是清水池一樣,半點異物都見不得。
阿緘下了黃包車,付了錢後,就走到了城門口。進來的人已經拍成了一列長隊,現在畢竟是早晨,很多住在城外的老農門現在正是擔着菜籃子進來做生意,還有一些可能就是極個別的前來這通州城投靠親戚的男男女女。
而阿緘,屬于異類,現在幾乎是沒有人出城,大家都在進城。通州城的外面,除了田壟之外,就沒有什麽別的景色了。要說有什麽著名的香火不斷的寺廟說不定現在會有大戶人家的小姐或是夫人前往進香,可是外面什麽都沒有,自然在這個時候就沒有什麽人出城了。
阿緘依舊是穿着一身旗袍,外面罩着一件大衣。這模樣,一看就只道是有錢人家的小姐。這要是放在別處,指不定怎麽養眼,可是現在出現在城門口,還是要出城的人,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做什麽的?”果不其然,阿緘才走近城門口,就被一個背着長|槍的小兵攔住了。
“城中無事,想去外面走走。”阿緘找不出借口,現在又不是春天,又不能踏青,這個借口聽上去很牽強。可是,她也找不出別的什麽借口了。反正她不是奸細,怎麽查她都不怕。
那人聽了阿緘的回話,眼中就變得有些疑惑,“這城外面什麽都沒有,你一個姑娘不安全,還是就在城裏轉悠吧。”雖然阿緘給人的感覺很無害,但是,細作原本就擅長僞裝,這看守城門的兵都是張奉深的嫡系,自然男人吩咐什麽都會做到面面俱到,不敢有一點的馬虎眼。
阿緘無奈,她今天就是非要出門不可。“這位小哥,還請通融一番。”說完,阿緘便從袖口中取處幾個銀元,放在了那人的手中,繼續說:“其實是小女子的奶娘住在城外,這些時日很久沒有見過了,有些擔心,想去看看。”
那人收了阿緘的好處,心裏想想,也這算是人之常情,原本想要放過,可是,就在這個時候,耳邊就傳來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是什麽人現在要出城?”
阿緘:“......”今天出門沒有看黃道吉日,出來就遇到那個男人身邊的爪牙。阿緘心裏恨恨的,她已經忘了自己是巫女,明明有些得天獨厚的掐算的本領,愣是被她自己丢在了爪窪島。阿緘轉過身,看見已經走到自己身邊的這個男人,笑了笑,說:“謝副官。”
來人正是謝行。今天早上張奉深例尋檢查,他是随着那個男人一起來的。現在看見阿緘,不由一怔。阿緘姑娘自然不會是奸細,他還是對自家的督軍很有把握。謝行的臉上變得有些恭敬,眼前的這個女子,先不說她是不是督軍以後的女人,就憑着她幫助他們将南方政府安插在通州城裏的奸細除掉,他就很敬佩。“紀小姐,你好。”謝行朝着阿緘颔首,然後對着那站在阿緘身邊的小兵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離開。
小兵有些咋舌,沒成想到自己攔下的這個女子竟然認識他們的副官大人。他很快就退了下去。
“紀小姐這是要出城?”謝行微微皺眉。
阿緘心裏不禁诽謗,丫的,站在這裏不是出城難道是等着買菜?明知故問麽?“對,想去外面轉轉。”
謝行:“.......”姑娘,你這忽悠人都這麽不用點心,現在你去外面轉轉?你怎麽不說你去外面喝喝風呢?“現在外面不安全,不然,我現在去跟督軍吱一聲,紀小姐在這裏等一會兒可好?”
阿緘想說,不好!非常不好!她跟着那個男人出去那才是危險!“謝副官,不用這樣麻煩了,我就在外面走一走,馬上就回來。我看最近你們督軍也很忙的,就不要麻煩他了。”
可是,謝行終究是張奉深的人,不是阿緘的人,最後不管怎麽的,那個巍峨高大的男人還是出現在了阿緘的跟前。
“阿緘。”男人還帶着軍帽,聲音沉沉的,穿破了這寒風,傳到了阿緘的耳朵裏。
阿緘心裏還是很抵觸這個男人,雖然李建的事情已經翻過去了,可是,那梗在心中的刺,在無時不刻提醒着她,她終究是于平常人不同的,甚至,連最基本的善待都得不到。
“督軍。”阿緘的聲音相比于男人的就顯得冷漠疏離多了,她覺得,他們之間原本就不熟稔,為什麽要裝的很熟一樣呢?完全沒有必要的啊!
張奉深一聽她的聲音,他不是沒有看見女子維持的有些艱難的笑容,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想要走近她。“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對。”他觀察着阿緘的臉色,然後很快說完了這句話。果真,如他預料的那樣,女子在聽完後,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雖然變得很快,但是還是被他捕捉到了。
張奉深在看見阿緘的變化後,就更加确定了昨天面前的這個姑娘為什麽會突然之間情緒失控,他是很體諒,但是,更多的确實心疼。明明不是她的錯,世人卻把罪過都推在了她的身上,何其無辜!
“無事。”阿緘回答說,“阿緘不知事,還希望督軍不要怪罪才好。”她至始至終都沒有擡頭,這讓男人覺得有些挫敗。“阿緘今天還有事情,改天在請督軍喝茶,好麽?”說這話時,阿緘這才擡起了那籠罩在紅色的上袍中的一張小臉。潔白的皮膚在這樣鮮豔的顏色背後,現在更加楚楚可人。
張奉深還能說什麽呢?他只能說,“好,你當心。”
阿緘微微一笑,然後轉身離開了。
男人還站在原地,看着女子的身影漸行漸遠,一時間,覺得女子的背影都是那麽好看。
恩?看不夠?
阿緘自然是想不到那個男人對這自己的背影也有那麽多聯想。她沒有把男人的話太放在心上。一來,她不覺得自有魅力到能夠讓張奉深這樣的男人刮目相看,她都還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蘿莉,那都已經三十的男人也能喜歡她這樣的?戀|童|癖|吧!阿緘在心裏想想都覺得好笑。二來,阿緘知道,那人明明已經知道了自己的秘密卻不讓她曝光,或許,自己對于那人來說,還有那麽一點利用價值,現在還不能翻臉。
可是,綜上,都是阿緘一個人的想法,她,想岔了!
那男人怎麽會因為不喜歡放下身段去遷就一個女人?永遠不可能!動了情,可才可能變得不理智!變得不一樣!
阿緘朝着記憶中的那個地方一直走,祭堂在很遠的地方,其實以前這裏都還不是荒涼的野外或是田壟,就僅僅是因為祭堂在這邊,後來統治通州的人就生生把這一整塊土地就遷出了城區,變成了荒郊野嶺。可見,那個時候,甚至到現在,世人對身懷異術的人的恐懼和厭惡!他們一方面豔羨這些人的天賦異禀,一方面都感到恐懼,以至于要全部摧毀掉這一小部分人這才罷休。好像,這樣做了,才能換來他們生活的寧靜。
他們,打着除害的名號,用着別人的生命和鮮血來平複自己的不甘!
這就是現在的人!阿緘早有領會,心生哀戚,不過,卻也習以為常了。
這路走了很久,當眼前出現了一團黑黢黢的房頂的時候,阿緘知道,自己走到了。
六年前的大火,将曾經她在這裏的痕跡燒得一幹二淨,什麽都沒有剩下。阿緘擡步走到了那青石臺階上。依舊是那麽滑溜溜的,那麽潮濕。
那扇木門,上面已經落滿了灰塵,原本就只剩下了半扇門,現在看起來,滿目荒涼。
“吱呀——”在這空曠的野外,這聲音聽起來都有些毛骨悚然。可是,阿緘卻一點都不怕。
門被完全推開了,裏面的陳設一點都沒有變。院子裏亂糟糟的,那是那一晚上被那些無知的人翻箱倒櫃,将這裏的擺設全部摧毀的證明。所有的東西都不是原來的模樣了,變得又黑又髒。這裏,沒有人來過,就算是那流浪的乞丐,都嫌棄這裏。
阿緘走到了祭司婆婆的房間,這裏面已經看不出原來的模樣了,房子的四面牆,都被拆掉了一半,剩下的,守着日曬雨淋,現在都還沒有倒塌也算是奇跡了。
祭司婆婆的墓沒有在這裏面,當年的阿緘在第二天就瞞着折戟偷偷潛了進來,拉走了祭司婆婆的屍體,葬在了青山中。
阿緘不知道,她那舉動,後來還引起了不曉得躁動。要知道,一個人的屍體無緣無故消失了,這簡直的有些駭人聽聞。可是,那日所有在場的人,都親眼看見了祭司婆婆的死去,後來第二天尋找的時候,卻都沒有看見她的屍體。衆人萬分詫異,都尖叫着回了自己的家裏,半月不曾出門,夜晚不敢關燈。
他們怎麽又想得到,是阿緘先一步将祭司婆婆埋下了呢?
“你來了。”正當阿緘陷入往事中的時候,空中飄來了一道聲音。
阿緘一驚,然後片刻間恢複了常态。她有些不滿,因為她的學藝不精,就是怎麽都感覺不到這個“鬼東西”的存在。阿緘有些惡劣,折戟明明是不生不滅的靈物,可愣是被阿緘形容成了什麽腌臜之物。“鬼東西,你來了。”阿緘對着空氣說。
折戟:“......”最開始他都還會氣的發抖,可是後來一想,自己都這麽幾千歲的人了,跟着這麽一個還是十多歲的小丫頭較勁,真的有*份啊!“你可真丢人啊,現在都還看不見我!”折戟覺得自己明明也不是那麽小心眼吧,可是在對上了阿緘後,就是忍不住自己那毛病啊!難道,這就是睚眦必報?報複阿緘叫自己鬼東西?
他這麽玉樹臨風,卻被阿緘叫的這麽難聽!他抗議!
阿緘承認,自己真的是學藝不精,不,其實她是從來沒有認真學過巫術。不過是因為她那特殊的身體,給了她最好的基礎,不然,要是遇上個什麽不幹不淨的東西,早就洗白了。
“折戟,你說你一個男人,怎麽這麽毒舌?”阿緘伸手咬了口自己的指頭,然後擠出一滴血,用指尖發出的藍色的幽光将那滴血散在了四周的空氣中,瞬間,一個男人的身影就緩緩浮現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