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怒打大将軍
小孩子總會在深夜想家,到了第二天睡醒,小團子又滿血複活,再也沒提回家的事情。
用過早膳,衛瑜見天氣不錯,令宮中手巧的小太監做了個紙鳶,帶着小團子到宮中西邊的一處寬闊的園地去玩。
衛瑜身穿玉色繡折枝堆花襦裙,袖口和腳腕收起,頭發也高高束成飛天髻,零落地散下幾縷碎發,露出了光潔好看的額頭。
“羊羊你抓着紙鳶,一會兒我說松手你就松開,看阿姐幫你放的高高的!”
小團子很是興奮,雙手努力将紙鳶舉高,一蹦蹦的不消停。
衛瑜拿着線捆,邊往後跑邊放線,距離差不多的時候大喊一聲:“羊羊,放!”
小團子趕緊松開手,見紙鳶顫着越飛越高,激動地追在下面跟着跑:“阿姐,再高點!再高點!”
衛瑜身體活動的也不多,跑了不久就有些氣喘,但看到小團子開心的模樣也不忍停下。
小孩子在家中多是由哥哥姐姐帶着玩,東陵泱身邊無玩伴,安國公和夫人不會這樣帶他玩,下人們也多不敢冒險,平日裏難免孤單。
或許這就是安平公夫人讓衛瑜帶他進宮的原因之一吧。
紙鳶終于在空中平穩了下來,衛瑜将線捆交到小團子手中,讓他自己放着玩兒。
宮中水域相通,此處園地邊也有一處湖面,清風習習帶來涼氣,衛瑜讓兩個太監跟着小團子,自己随意坐到湖邊小憩。
她要好好為自己的今後打算了。
在宮中必然不是長久之計,等過段時間就會離開。去尋祖父衛治是最好的打算,跟在祖父身邊走遍大好河山,寄情山水間的日子好不快活,可是卻不知如今祖父隐居在哪裏…
“阿拙說不定知道…”衛瑜小聲低估道,“得找個機會問問他。”
衛治身為一代大儒,授過課的學生不少,但真正拜在門下的卻沒幾個,讀書人皆以能成為衛治的學生為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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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學生或在朝中身居高位,或才名遠播,絕無泛泛之輩。如今年紀大了,不願再收學生,連行蹤都飄忽了起來,蕭澹作為他的關門弟子,是目前來往最多的。
衛瑜小時候常跟在祖父身邊,後來長大了就被接回鎮國公府,每每聽到蕭澹又随着老師去了什麽地方,都嫉妒的牙癢癢。
她在這裏暢想着今後要去走走的地方,那邊小團子卻出了事。
聽到哭聲的衛瑜趕緊趕了過去,原來是繩子斷了紙鳶挂在了遠處的樹上,一個小太監陪着哭泣不止的小團子,另一個已經跑過去拿紙鳶。
衛瑜帶着小團子也尋了過去,只見紙鳶挂在了一棵很高的樹上,小太監爬了一半就很難再往上去了。
衛瑜看的心驚膽戰,連忙讓他下來:“別爬了,當心摔着。”
又試了用樹棍夠,仍然觸碰不到。正在無奈準備放棄時,身後傳來一個低沉渾厚的聲音:“發生了何事?”
衛瑜心裏一悸,緩緩轉身,看到不遠處的小道口站着一位高大的黑衣男子,挺拔如山般巍峨,擋住了一片陽光。
逆光下的他頭發梳的不甚規整,濃眉斜長,一雙黑眸猶如沉鐘透着凜冽與滄桑,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唇,一切都還是記憶中的樣子…
“……兆希?”
“嗯。”
“你怎麽進宮來了…”
“來見姑母。”頓了頓,又補充道,“勿慌,這次不是來專門堵你的。”
衛瑜啞然。
來人正是衛瑜的前夫——東南軍中的骠騎将軍赫連墨啓。衛瑜落水後被接到宮中,将軍府全部出動想要見到她都被攔的嚴嚴實實的,如今聽赫連墨啓這般說,衛瑜不禁有些想笑。
本以為再見到他,心情會有多激動,沒想到除卻第一眼的愣神外,還可以像老朋友一般跟他說話。
果然多了在現代二十三年的經歷後,看清了許多事,曾經的執着也真的放下了吧。
“你笑什麽?”赫連墨啓走近了幾步。
衛瑜漸漸止住笑,指了指挂在樹上的紙鳶,彎了彎唇道:“你來的正好,幫我把那個紙鳶取下來。”
赫連墨啓沒有猶豫,輕點兩下落在樹上,輕松地把紙鳶帶了下來交給衛瑜。
衛瑜把紙鳶遞給破泣而笑的小團子,溫柔地替他擦汗淚水:“男子漢不要輕易掉眼淚,還不謝謝赫連大哥哥!”
“謝謝赫連哥哥…”小團子摟着失而複得的紙鳶,叫的甜甜的。
“這是誰家小孩?”
“安平公府的小公子,怎麽樣,可愛吧?”衛瑜順手又捏了捏那肉肉的臉蛋。
“還成。”
衛瑜瞥了他一眼,哼哼道:“別總這麽冷個臉,箬娘快要生了吧,以後你就知道孩子的可愛了。”
赫連墨啓沒有接話,只是沉沉地看着衛瑜。
後來見衛瑜一直在俯身與小團子說着話,似乎拿到紙鳶後他的價值就已歸零,沒有再搭理他的意思了。赫連墨啓皺了皺眉,只得自己開口道:“衛瑜,我有話跟你說。”
語氣堅定,不容人拒絕。
衛瑜聽的有些恍惚,既然恍然大悟…
一直以來,他都是直呼她的名字——衛瑜。不是相敬如賓地稱她郡主,也沒有親昵的叫她阿瑜。
衛瑜!衛瑜,衛瑜…
帶着命令的口吻,怪不得耳熟,這不是他一慣叫他的兵的稱呼嗎!
原來他真的從沒把自己當作妻子來看待過啊…
“做啥!”衛瑜也突然小脾氣上來了,狠狠地瞪他一眼。
赫連墨啓沒料到衛瑜是這種反應,有些不習慣地被噎住,反應過來後又瞪了回去。
“我有話對你說。”
衛瑜把小團子交給太監,讓他們帶着去一邊繼續放紙鳶。
待他們走遠後,衛瑜依舊背對着赫連墨啓,等着他開口。
“那日的事,我都聽姑母說了…不管怎樣,還是要謝謝你。”赫連墨啓輕咳了一聲,認真地說到。
“感謝我終于忍不住出了手,讓你少做了許多難哦?”衛瑜陰陽怪氣。
“你…”赫連墨啓忍不住又瞪了眼,大着嗓門道,“幾日不見怎麽變了個樣子,還能不能好好說話?!”
“誰不好好說話了誰不好好說話啦?”衛瑜氣鼓鼓地轉身,“我現在又不用再跟你過日子了,憑什麽還要對你好聲好氣的!”
衛瑜上前一步,狠狠地錘了面前的男人一拳,怒聲質問道:“赫連兆希!拍拍你的良心說話,你之前對得起我嗎!對得起我嗎!”感覺不解氣,又上去給了一拳,“現在你解脫啦!還要反過來對我兇,你還是人嗎!”
自己立馬又接道:“不是!”
束起的飛天髻搖搖欲墜,陽光透過樹蔭落在她的額際,碎金斑駁。白玉無暇的臉龐因激動微微泛紅,嬌俏的鼻尖一動動的煞是可愛。
赫連墨啓哪裏見過如此不要形象的衛瑜,當初哪怕跟他入了軍營,也從來都是優雅從容的做派。如今被她這一連環擊搞的愣在了原地,雖然那小拳頭打在身上就跟撓癢癢似的,卻還是感到渾身一震。
“你…冷靜些…”難得冷面的赫連将軍小心翼翼地說話。
“我特別冷靜。”衛瑜舒了口氣,抿着嘴道。
“…可解氣了?”見衛瑜鳳眸擡起又要瞪來,赫連墨啓趕緊又改口,“若還不夠,可以再來幾拳,怎麽打都行。”
“……”
衛瑜畢竟也沒有真生氣,只是看不慣赫連墨啓占了便宜還耍威風的模樣而已。借機打的這兩拳,也算給從前的自己一個交代。
唉…終歸是,都過去了…
“府裏近來可好?”
見衛瑜突然恢複了往事模樣,跟他又和顏悅色了起來,赫連墨啓猛然間有些不習慣,緩緩點點頭:“還能過的下去。”
“……”衛瑜無聲唾棄,裝什麽可憐啊!
“右将軍脾氣倔,你別跟他硬着來,他發火你就聽着,動手你就挨着,總歸你也不委屈!”
“……”
“夫人那邊倒好說,等箬娘把孩子生下來,孫子一抱,哪怕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早晚也能認了大人。”
赫連墨啓張口想說什麽,被衛瑜一揮手打斷了:“你可別再往地上一跪就給箬娘讨名分,更別一開口就要封正妻的!不是我小看她,如今的她就算生下十個兒子,也擔不上正妻之位。”
見赫連墨啓皺眉不語,衛瑜心裏氣惱,又不想見他犯渾,只得再次正色叮囑道:“我說的都是真話,可記得了?記得了?”
“…嗯。”赫連墨啓總算是點了點頭。
衛瑜松了口氣,她了解自己這位前夫大人,看起來在戰場上沙發果決,實則單純的很。他不懂朝堂上的功名勢力,做事全憑一腔熱血,不曾思考別人能否接受,更不計後果,否則也不會出現當着百官的面異想天開地求平妻之位,想來當初他還能自己走出來已是很開恩了。
如今她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對他講了,也算對得起夫妻一場。
帶着小團子回到玉榮宮後,衛瑜秉退他人,關上門一個人攤在床上,不禁嘆着自己竟是個勞碌命:明明自己的出路還沒想好,卻還巴巴地替別人操心…而那個人,還是自己的前夫!
把臉埋在被子中,嘴裏喃喃道:“衛瑜啊衛瑜,你這是裝的什麽好心啊…還是多想想自己以後該怎麽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