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沈曜并不是第一次帶人來到這裏。就在他剛認識白玉薇的時候，他也曾帶她來過。
這裏是一間不大不小的畫室，牆面上挂着各種名畫，顯然是這裏的主人精心收集的。範雪晨一走進這裏，目光就馬上落到了那些畫上。
範雪晨在看畫，沈曜就在看他。他發現範雪晨在看畫的時候很專注。因為白玉薇看畫的時候還能注意到他，但是範雪晨看畫的時候眼睛裏就只有畫了。
沈曜饒有趣味的觀察着他，那只還握住的手輕輕捏了捏範雪晨那冰涼的手心。見範雪晨沒有反應，又用手指尖搔了搔他的癢。
範雪晨這才轉過了臉，要将手從他的手裏抽出來。沈曜有些壞心眼地抓住了他手，說：“範先生喜歡這裏嗎？”範雪晨“嗯”了一聲，就轉過了眼去。
“不知道可有哪幅畫入得了範先生的眼？”
範雪晨靜靜看了一會兒，目光落在一幅山水畫上。這裏所放的大多數都是西洋油畫，只有少數幾幅是中國的山水畫。
“這是梅清的《山村清景圖》。”範雪晨的聲音有些幹澀低啞，說出來的話總像是沒有什麽感情。
“範先生也是畫山水的？”
“是。”
“難怪玉薇說你和她的不一樣。”
範雪晨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的望着那幅畫。沈曜的目光又落在他的身上，心中的興趣也越發的濃厚了。
他一向喜歡略帶着點冷淡的美人，就像是白玉薇那樣的。眼前的這個男人當然比不上白玉薇美貌，但是此刻在沈曜的心裏卻覺得他有一種莫名的美麗——冷淡到極致的美麗。
他的年紀也許有三十多歲，整個人像是包裹在衣服裏的一枝寒梅，瘦削而柔冷。從沈曜看到他到現在為止，他都非常安靜，幾乎沒有流露出什麽特別的情緒，沈曜忽然很想看看他笑的時候又是怎樣一副光景。
“範先生若是喜歡，我就将這幅畫送給範先生。”
範雪晨聽到他的話就轉過臉，但他沒有料到，身邊的這個男人故意挨得他那樣的近，使得他的嘴唇就在那陌生的嘴唇上如蜻蜓點水般地擦過了。
他不禁往後退了幾步，但他的手還在沈曜的手裏，沈曜一用力，他就往這個男人的身上撞了過來。
“你——”範雪晨的手撐在沈曜的肩上，蒼白的臉上浮現出兩朵淡淡的紅暈，仿佛是雪天的紅梅，清豔得很。
沈曜笑了一笑，放開了他，“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範雪晨在他灼灼的目光中垂下了長長的眼睫，“謝謝你，我要走了。”
“我帶你出去。”沈曜與他并肩走在一起，他的手碰到範雪晨的手，範雪晨的手立即躲開了。
外面的宴會已經散了。除了三五個人還留在那裏，連白玉薇也不見了。範雪晨茫然地看了一圈，似乎并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沈曜也沒有想到白玉薇會丢下範雪晨先走，心裏有點奇怪，不過這倒有些中了他的心意，就對範雪晨說：“玉薇可能先和別人走了。”
範雪晨還在望着四周。沈曜看他并不想理自己，又說：“不如範先生打電話給玉薇吧，看她是否還在這裏。”
範雪晨沉默了一會兒，才開了口：“我沒帶手機。”沈曜眼中的笑意更濃了，他實在是沒有接觸過這樣的美人，既冷淡又單純。
沈曜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柔聲說：“我送你回去，你告訴我地址就行了。”他料定一個連手機都沒有的人，肯定不會自己開車過來。
範雪晨還不肯走，他還在往四周望，似乎還不相信白玉薇會丢下他一個人先走。
“雪晨。”沈曜突然很溫柔地喚着他的名字。範雪晨這才轉過臉看着他，将自己的手抽了回去。
“你能給她打個電話嗎？”
沈曜其實并不想打，但是還是拿出了手機，撥通了白玉薇的電話。手機“嘟嘟”響了幾下，就沒有了聲音。
“你看，打不通。”沈曜向他晃了晃手機，說：“她先走了。”
範雪晨的眼睛裏透露出失望的神色，沈曜趁機又握住了他的手，“玉薇肯定知道你和我在一起，就想讓我送你回去吧。”
沈曜拉着範雪晨走進了電梯。範雪晨要将手抽回去，但是沈曜卻牢牢地抓住了它，笑着說：“你跟着我走，我怕把你弄丢了。”
走到外面，深秋的風吹上來，竟然還有些覺得冷。
李進正在抽煙，他這個晚上已經抽了第四根煙了，看到老板走了出來，連忙殷勤的打開了車門。
範雪晨站在車門前猶豫了一下，又望了沈曜一眼，看到沈曜溫柔地對他笑了一笑，他才有些無可奈何地上了車。
他報了地址，原來就是白玉薇住的地方，離這裏還有一段距離。
“雪晨是什麽時候認識玉薇的？”沈曜想知道範雪晨對白玉薇的感情到了什麽地步。
“很早就認識了。”
“你們的關系一直很好嗎？”
“我們見得不多。”
“你一直在揚州？”
“是。”
“在揚州的哪裏？”
“東區。”
“你以前來過這裏嗎？”
“沒有。”
範雪晨的話很少，在生人面前很拘謹。他的雙眼望向了飛速奔馳的車窗外，似乎已經不想再理沈曜。
沈曜就專心地看着範雪晨的側臉，他的臉在黯淡的車裏更顯得蒼白了。
正在開車的李進在視鏡裏看到自家老板的樣子，心裏暗暗罕納：“難道老板看上他了？”雖說沈曜以前也帶過男人，但是那些男人看起來也和女人差不多，臉蛋都是漂亮得很。但是眼前這位除了臉色蒼白得過分之外，他實在是看不出他還有什麽地方吸引人。看他這樣子，連話都懶得說，還有什麽趣味？
“雪晨。”沈曜突然湊過去，在他的耳邊柔聲呼喚。範雪晨向右邊移了移，才慢慢地轉了臉，看着他。
“我想知道你的名字怎麽寫。”沈曜說着将他的手十分自然的抓在手裏，翻了過來。
範雪晨要抽回手，沈曜固執地看着他，似乎他不寫就不放開。
“雪天的雪，清晨的晨。”
“是這樣？”沈曜伸着自己的手在他的手心裏畫着筆畫。指尖的觸感讓範雪晨直癢癢，臉上又染上了一點淡淡的紅暈。沈曜怕他惱怒，這才放開了他的手。
“雪晨除了喜歡畫畫，還喜歡什麽？”
範雪晨微微搖了搖頭。
“那你喜歡玉薇嗎？”
範雪晨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接着又是一陣沉默，過不多久，車子就停了下來。
範雪晨說了一句“多謝”就要下車，沈曜連忙抓住了他的手，“雪晨，告訴我你的電話。”範雪晨似乎蹙了蹙眉，最後還是告訴了他。沈曜說：“我會聯系你的。”範雪晨沒有說話，輕輕掙了手下車去了。
車轉出過道，飛速地向前急駛。沈曜将那只還留着點冰涼的手放到自己的唇邊，他忽然又想到那個擦唇而過的吻，不由輕輕笑了一笑。
他從來不覺得白玉薇會喜歡這樣的男人，但是他卻知道自己一直對這樣的人很感興趣。
到了第二天，沈曜就迫不及待地讓人将那幅畫送到了範雪晨那裏。沈曜心想不知道範雪晨收到這幅畫會是一種什麽心情——他會很開心嗎？還是會很感激？興許還會打個表示感謝的電話給他。但是過了一天，範雪晨那裏還是沒有任何消息。
薛澤這個時候卻找上了門，讓他将那個女明星的事給壓下去。沈曜讓下面的人去辦了，他才笑呵呵地歪在一旁，說是今天晚上有個聚會，讓他也去。沈曜知道那一定是薛澤搞出來的豔會，他也說不上有多喜歡，但是一般也不會拒絕。
華燈初上的時候，沈曜已經混在這群人中間了。但是他依舊是閑閑地坐在光影黯淡的地方，看着眼前的奢靡浮華。
薛澤左擁右抱着兩個豔麗的女人向他走了過來，踢了踢沈曜的腳，“曜哥，不來玩玩？”沈曜“哼”了一聲，“你自己玩去。”
薛澤笑了，說：“我知道你喜歡那些清清淡淡的美女，我今天還真給你找了一個。”他說着向旁邊的一個女人耳語了幾句，那個女人就走開了。不一會兒，那個女人果然領着一個長得十分清秀的少女過來。
“過去吧，把沈大公子伺候好了。”薛澤笑着摟着兩個豔麗的女人走開了。
那個少女有些羞怯怯地走過去，低下身子，靠到沈曜的腳邊。沈曜伸手撫了撫她那長長的柔軟的頭發，将她的臉轉了正對着自己。
“你幾歲了？”
“20歲。”她的聲音也是細細輕輕的，和她的這副相貌倒是十分的相配。
沈曜拉着她靠到自己的懷裏，那少女就立時伸了手環住了沈曜的脖子。
“我叫嫣兒。”她的眼睛瞟着沈曜，嘴唇輕輕咬着，看上去既清純又誘惑。
沈曜看到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胸前，就握住了那只手。這只手柔軟得很，裏面似乎連骨頭也沒有長，真是又軟又熱。
沈曜用手捏了捏，嫣兒就立即輕輕喘息了一下。沈曜看着她這副樣子，心裏的欲望突然就消退了不少。
這個女人就算是裝也裝不像。沈曜讓她走開了，她還一步三回頭，很不想離去。
就在這個時候，沈曜的手機突然響了，是白玉薇打過來的。
“玉薇。”沈曜接通了手機，他想不出白玉薇為什麽要打電話給他。自從他提出分手的那一天起，白玉薇從來也沒有聯系過他。白玉薇也是一個很驕傲的女人。
“沈先生，”白玉薇停頓了一下，說：“或許我的電話來得不是時候。”
“哪裏，你能打電話來我很開心。”
白玉薇似乎笑了一下，“上次謝謝你送雪晨回來。那天我也喝多了。雪晨除了作畫，很少和外面接觸。”
“他還好嗎？”
“他還在作畫。”白玉薇又笑了一下，說：“明天晚上有空嗎？雪晨想謝謝你，請你吃頓飯。”
沈曜的心随着她後面那句話跳了一跳，笑意不覺從臉上蕩漾開了，“怎麽好意思讓他請？”
“明天煙波樓八點，我們在那裏等你。”
沈曜聽着手機裏傳來“嘟嘟”的聲響，呆了一會兒，突然覺得這裏很吵，站起身從winter手裏接過外裝就走了出去。
沈曜的腦海裏不斷地浮現出範雪晨的樣子，剛才聽白玉薇說他現在還在房間裏作畫，那一定是一副無比專注而又禁欲的樣子。沈曜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心裏湧起一種無法抑制的騷動。
李進打開車門，讓他坐了進去。車窗外面不斷地變幻出各種光和影的交錯與相融，像是一個萬花筒，既絢爛又寂寞。
沈曜微微笑着，那果敢而鋒利的唇角劃出了一道優美而自信的線條。他相信自己很快就會得到範雪晨的。但是他決沒有想到，這一次他估計錯了。
他已經落入了一個無底的漩渦，除非他自動放棄，否則他就要不停地去追尋，去追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