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六回

這話再實誠沒有。

他剛剛走火入魔之際,全身真氣不曾受控,橫沖直撞,導致督脈受損,稍一提氣後背便鈍痛難忍……試過一次便不敢再動用內力。

可以說這是他這輩子練武以來最脆弱的時候。

此時換做任何一個成人跟他相處,他都要先下手為強,使勁渾身解數殺了再說。可眼前偏生是一個剛睡醒還稍有迷糊的小姑娘,以及一只靠住床腿正埋頭啃着點心的小熊。

東方教主真是半點防備都提不起來,動用不了真氣,可健壯的體魄不受影響。他伸出胳膊,把小徒弟牢牢抱在懷裏,又興奮地轉了好些圈,“小夏真是師父的福星!”

夏致一只手依舊死攥着那根救命的“雜草”——因為松手後又沒立即種在土裏,這藥草的靈性會飛速降低,最終真地成為貨真價實、随處可見的雜草,另一只手狂拍教主的手背,“臭!”

“哦哦哦,”教主毫不猶豫地認了錯,“是師父不好。”馬上把她從懷裏,放到了自己的腿上。

葵花寶典在運功到極致,卻又沒那啥的時候,氣血沖腦,使人神志不清,他幾乎是無意識地抓住匕首往腿間揮去。

不僅衣裳有血,手上……也不會幹淨到哪兒去。

至于血,哪怕是武林高手的血,也甭管是濕的,幹的,還是半幹的,賣相一定不好,味道一定就更不好。

要不是他狂喜之下心意難平,且跟小福星有話要說,他早起身沐浴更衣去了。小福星這會兒腦袋頂還有一撮短發随着她一點一點的小腦袋晃啊晃的,讓人真恨不得再伸手揉上一把,可惜他兩手染血,實在是下不去手。

他輕咳一聲,開口道,“師父從沒拿你當六歲的小姑娘看。”

夏致“哦”了一聲:她一直以來裝的都是“早慧”,當年胎穿來之後跟爹媽也是如此這般。真要裝成幼兒,憑她的演技……那是把旁人都當蠢貨了嗎?

教主又道:“怎麽看,也得跟十來歲的孩子差不多。”

夏致咬後槽牙道:“師父好聰明哦。”然後身子稍微扭了扭。

徒弟言不由衷,他怎麽聽不出來?只是教主神情微動,這一笑便有些猙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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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夏致兩輩子都是爹娘的心尖尖,又生得相對嬌小可人,于是她把爹娘大腿當禦座的時間遠比普通女孩兒長久,因此經驗豐富的她在坐上“禦座”後會稍微調整姿勢,以便坐得夠久且坐得舒服。

不過她這一調整,“臀感”就不大對了:教主腿上有傷!教主的表情也驗證了她的猜測。

夏致連忙跳下地,一手依舊攥着那根“雜草”,另一手則拉着教主的衣襟往下扯。

教主完全不覺得小徒弟能把他……的衣裳怎樣,但還是假惺惺地按了一下,“乖。”

夏致嚴肅道:“我要看師父的傷口。”回頭給了禮包一個眼色。

小熊扔下爪子裏的點心,飛撲上前一嘴咬住教主的褲腿——主仆協力,好歹拉歪了教主的褲腰。

夏致見狀,果斷放棄了努力。

逃得大劫,教主比以往更好說話,“真要看?”

夏致道:“必須看。”

于是教主真地脫了褲子:可他身上還穿着染血的裏衣——與二十一世紀的沙灘短褲長度相仿,且褲腿上帶着好長一截破口。

夏致稍一打量,便能猜到教主走火入魔,神志不清到了不堪忍受之際,揮刀砍下去……沒砍中兩腿之間的要害,而是一匕首切到了大腿上的大動脈……

對于普通人來說,這真是絕對的悲劇。

切到蛋,會疼暈過去,但未必會死……而切到大動脈,沒有相應的醫療條件和及時救治,結果一定是小命休矣。

可東方不敗這樣步入先天大成境界的高手卻不是這樣:到了他這個境界,除非擊中要害,否則很難在短時間斃命。

須知真氣在經脈內無時無刻地運轉之際,也會自行封堵傷處,并加速傷處愈合。因此教主傷到了大腿動脈,縱然他人事不省,真氣依舊盡職盡責,讓血越流越少,直至傷口徹底結痂。

這砍歪一匕首,堪稱命運的安排!

而夏致剛剛身子扭動,害得教主腿上傷口稍微滲了點血。

教主神色微變,也絕不是因為疼痛,而是知道傷口又出了血,生怕讓徒弟坐得滿臀“濕熱”,跳下地發覺小後座上全都是血,而這血全源自他這個師父——這可真是挺沒面子的。

當然,徒弟這般關心師父,教主還是蠻爽蠻欣慰的,至于徒弟扒他衣裳,他可是一點都不會多想:徒弟才六歲,縱然脫光了徒弟又知道該看哪裏不?

正是發覺教主一點都不在乎,夏致大大方方地得寸進尺了:她卷起師父裏衣的褲腳,直到露出他那三寸來長的傷口,然後她從另一手攥着的“雜草”上揪了片靠近根部的葉子,眼疾手快地糊到了教主的傷處。

腿上陣陣清涼……教主的臉色又變了:傷口微微發癢,居然在快速愈合!

本來教主就想跟徒弟說說自己的功法,之後就問問她手裏的“雜草”是怎麽回事,這回真地把持不住,把第二項直接挪到了前面,“這株藥草,是小夏找到了的?”雙手又輕按在夏致肩上,認真補了一句,“你的東西師父不會要的,師父保證。”

這棵草藥在武俠世界的确是不可多得寶貝,但在修~真~世界,照小哥的原話來說,就是“我們那兒的甘草啊”,因為得來容易,且夏致本就打算把“解決葵花寶典副作用”當做學費交給師父,因此她把草藥往教主眼前一推,“送你啦。”

不管怎麽樣,教主始終沒有露出半點貪婪之意。東方不敗因為葵花寶典扭曲~變~态之前,居然如此有節操,真是……意外之喜!

此時,教主簡直無言以對:能修複經脈,平複走火入魔後的心神,這種草藥足夠惹得天下高手拼命搶奪!

有了這株草藥,他可以放心修煉葵花寶典而不必擔心失去什麽……境界上去了,他所有的危機也會跟着迎刃而解,尤其是那些老東西再也不能騎在他頭上發號施令!

如此誘惑擺在眼前,他的心也不争氣地砰砰亂跳。同時,他覺得徒弟應該懂得這草藥如何貴重,又似乎不是很懂……

反正到目前為止,他還把持得住,“乖,小夏有心啦。師父很高興。”他的喜悅的确是發自內心,無論是誰,真誠相待換來了驚喜的回應,也會覺得滿足不已。

教主半天沒回應,夏致起了捉弄之心,把那株草藥又往前推了推,“師父,聘禮。”

教主再也撐不住,緊緊抱住夏致狂笑不止,“傻丫頭,你知道什麽是聘禮?”不知道為啥,他忽然有種被人求婚的感覺,而且這感覺還挺不賴嘛……

快喘不過氣來了!夏致伸手擰了教主的手背,才終于大大地吸了口氣,“知道啊……其實這是束脩。”

挺好,還知道逗我。

教主不僅不生氣,反而在笑夠之後由衷說道,“太貴重啦,師父拿着燒手。将來用得着,你勻幾片葉子給師父就好。”

而後摟住夏致,肅容道,“不要再讓旁人知道你有這樣的本事。只說為這株草藥,兄弟反目都不稀奇。若是旁人知道了你的真本事,一定會不顧一切地抓住你折磨你。而師父現在不能與天下為敵還滿不在乎。”

又長見識了……夏致幾乎是重新認識了這位笑傲裏的大枭雄:至少目前為止,他的坦蕩和寬宏真是太讓人舒坦了。東方教主的個人魅力,無論是外在還是內在……夏致堅信:他要是能始終保持不扭曲,日月神教絕對會是江湖第一門派。

只看這草藥新鮮的模樣,就知道徒弟肯定是在這附近采到的。能認出這草藥,還知道這草藥的妙用……他瞬間就理解了徒弟她家為何一夜之間被滅了門。

比起千裏馬,他自是更珍愛伯樂。無奈如今的武林,且不提大多數魔道中人,便是正道的那群僞君子也始終更愛強搶千裏馬,或者幹脆奉行“我得不到,幹脆大家全都得不到”之道。

思及此處,他也不免嘆息一聲。

轉念一想,徒弟固然聰慧,這些事情說了,她最多似懂非懂,不如再說些眼前事,“師父這些日子要專心練功,你也陪着師父在這裏住下。否則後山那三個老東西聽說什麽,借機發難,師父擔心護不住你。”頓了頓,又老實道,“師父手下也有些能人,不過目前為止,在那三個老東西手下能打能逃的……一個都沒有。”

修煉基礎,确實是需要一個比較安寧祥和的環境。她真不希望自己在入定時被人抓空掠走。

當晚,教主繼續陪~睡,而第二天負責白天陪吃陪玩的二位“保公”也早早到位。

楊蓮亭自是意料之中,沒辦法教主手下目前也就這麽一位長相和心思都相對細膩一點。至于另一位,也是熟人,就是當時回黑木崖負責趕車的車夫大叔。

這位大叔有個相當好記的名字,叫崔更。

這日,楊蓮亭正給夏致讀書,負責“望風”的崔更忽然打了個手勢。

楊蓮亭趕忙抱住夏致回了房,邊走邊道,“不瞞小姐,教中三位太上之中的一位出了後山,似乎是沖着教中來的。”

夏致明白楊蓮亭的心思,“我去叫師父。”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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