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1)
秘境中除了偶爾來一次的鳳族小公主和她的繼兄, 基本上是沒有什麽人過來的。至于她的母親,除卻頭一日不分青紅皂白的找了她的麻煩,這些日子, 就連她風寒的時候,差個人問一下都沒有。
或許是有月見的記憶, 江遇還小小的失落傷感了片刻, 但是很快就開始歡喜于這種與世隔絕的靜谧生活。
但是江遇更多的是樂不思蜀, 已經進入秘境快一年的時間,這段時間竟然絲毫沒有任何危險, 也沒有遇到什麽試煉,她只需要安心的當好花神月見, 過毫無憂慮只吃瓜度日的生活就可以了。
除卻無聊時, 期待忍冬早些時候來, 江遇些許時候也會想念那只受傷的鳥兒, 那個小家夥想當初被欺負的那麽慘,她本身以為小家夥不想走了呢。
不曾想被鳳族小公主那個刁蠻任性的帶人到院子裏吓唬了一番, 真的吓跑了,不再回來。
院子裏的巨樹下, 江遇好不快活的吃着自己曬制的果幹,喝着自己泡的果茶。忽然聽到外面有聲音, 江遇歡喜的張望, “忍冬, 你不是前兩日剛休沐過,今日怎麽又有空,是不是偷偷摸魚呢。”
別處不知, 在這裏, 江遇偶爾說一些新奇的詞彙, 忍冬總是好奇然後快速學會,并且運用的活靈活現。江遇與之相處的十分愉快,小姐妹本身就是在時常的八卦吃瓜以及彼此認同中産生的,忍冬又與江遇幾乎算得上是知心人了,江遇第一次産生了自己擁有小姐妹的快樂。
她快步過去,打開門之後,笑容僵持在了臉上。
門前的人并不是忍冬,而是她那繼兄,江遇收起了臉上的笑容,立在門口問道,
“阿兄有何貴幹?”
少女顯然是不願意讓他進去的,門半開半掩,只露出一個腦袋與她說話。歲聿笑了一聲,也不生氣,“我記得我走前,曾說過讓阿妹前去相送的。”
“我沒答應。”江遇一人在院中懶散慣了,她本就不會梳頭,只披着烏發,黑順入瀑布,更加襯得膚白如雪,淡顏紅唇,猶如相宜的山水畫,就算是沒有什麽表情也十分的漂亮。
這個确實。
歲聿苦笑,“可是如今我已經戰勝歸來,阿妹可否請我進去喝杯茶。”
她絲毫不讓。“若是阿兄口渴,想必有的是小仙子想問阿兄紅袖添香、亨酒煮茶。”
明明江遇是很喜歡羽流師兄那樣灑脫的性情的,但是這個歲聿,空有相似的脾性,但是卻沒有片葉不沾身的心性,熱了一堆的花花草草,江遇對此避之不及。
歲聿還想說什麽,只能悻悻而去。
其實歲聿在第一次見到這個妹妹的時候,就覺得好奇。外人都說,這是自己母親在外面的時候生下的妹妹。這個剛剛飛升的小仙子也确實是在眉宇之間與自己的母親有兩三分的相似。
但是歲聿卻不這麽覺得。
母親強勢霸道,貪戀權勢,天帝一向清心寡欲,只要母親不幹出潑天大事,根本不想與母親有什麽瓜葛。
這個妹妹卻是一副好性情,說話溫柔随和,不清不淡的語氣就像是暖洋洋的春風,吹入心中三分暖。
他對他人溫潤和煦,對繼妹淡如春水,落入他人眼中就成了不喜。
他想着在她受到欺辱的時候相幫一二,可是若是他真的出手,就等同于背叛了自己的母親,為了孝道他也只能繼續忍耐。落入他人眼中又成了冷眼,甚至是願意看到這個妹妹受辱。
于是他只能暗暗護着她,不時從旁處讓她過得舒坦些。用譏诮的言語對她,但是又不許旁人欺辱她,慢慢的就演變成了,他的妹妹就算是私生的,也只許他看不起,別人都沒有資格。
其實他不是。
他知道阿妹喜歡花草,便開辟了這一片院子,轉了無數的彎角才到了她的手上。
他知道阿妹喜歡吃棠梨酥,還要就着新茶,于是便賞給了忍冬,忍冬自然會将自己的好東西帶給她。
他直到阿妹收到鳳族小公主的刁難受傷,前去送藥,聽到了阿妹不喜歡鳳族小公主,那一刻仿佛堅定了自己的內心。反正他也厭惡這門充滿了權力交換的姻親,寧願受了天雷,也要求着天帝,哪怕是受了天雷也要退了親事。這是他從小到大第一次以兒子的身份求天帝,他雖然惋惜,但還是應允了。
可是天帝轉而問他,“吾兒可有心上人否?”
作為高高在上的天帝,世間唯一的主神,第一次以父親的身份關心自己的孩子。
歲聿被問住了。
如今他戰勝歸來,第一個見的人就是這方小院中之人,可是他卻不敢多看,只偏頭些許,聽到門哐當一聲關住,在原地頓了一下,又快步離開了。
那人可是和他有血親的妹妹,他就算是兄長,也不能想那麽多,更何況他是一個不稱職的兄長,竟在天帝問話時,動了違背倫理的念頭,差點脫口而出不該說的話。
隐忍了幾百年,豈能因一時沖動毀了她。
-
那日之後,仙界又進入了歌舞升平祥和時期。
琉璃瓦築高樓閣,祥雲連綿,仙鶴齊飛,莊重中仙樂之聲整個仙界都能夠聽到。
“據說仙界還要舉辦一次宴席,慶祝歲聿皇子大勝歸來,到時候有好多好吃的,就連您最喜歡的棠梨酥也是有的。”忍冬說起來這件事的時候眉飛色舞,看起來十分期待這次宴席。
“天界的宴席很盛大吧?”江遇問道。
忍冬笑着說,“上神,您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江遇指着自己問道。
“仙界已經上千年沒有發生過這樣好的事情了,聽天後的意思是這件事要大辦的。您是上神,自然要出席這樣的場合的。”忍冬說。
月見飛升三百多年,仙界已經千年沒有舉辦過宴席,也就是說月見也沒有參加過仙界的宴席。那麽她去參加的時候,什麽都不知道也是沒事的。
秘境裏的所見确實是萬年前的仙界,江遇其實也是很想去見識見識萬年前仙界最繁盛的時候的宴席的。
不過下午,請柬就已經送到了。
江遇按照上面的時間和地點去了,作為花神她是所有上神裏面最無足輕重的一個,作為上神,她又比普通的仙君仙子們都低微尊崇一些。本身只是想去見識一下的江遇一下子成為了最中間的位置。
她向前看了一眼,還好,這裏離最上面的高臺很遠,她不會再跟那些讨厭的人有什麽交集。
仙界的宴席和人間也是一樣的流程,載歌載舞,各種好吃的流水一樣的上來。
江遇最喜歡的就是棠梨酥,但是這種糕點看起來簡單,其實做工複雜,一般人做不出來,江遇就算是有棠梨也沒有做出來,只能偶爾在忍冬被賞賜的時候拿到一些再帶給她,兩個人一起慢慢的吃。
別人都在認真的交際,希望通過這個難得一次的宴席交往到自己的人脈,江遇默默的埋頭,一次性吃了個半飽,然後喝了一口面前杯子裏裝的果汁,清香醇厚,回味甘甜,江遇一口飲盡之後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聽說啊,這次大戰是歲聿殿下和鳳族的承歡公主一起拿下的,歲聿殿下和承歡公主可真是郎才女貌,般配極了。”
“是啊,只是兩個人之前為什麽就退婚了,歲聿殿下還受了天雷。不久後就是魔族的叛亂,若不是天雷留下的舊傷還沒養好,也不至于在大戰中受傷。”
“……”
自己身邊的兩個小仙在交談這次宴席的主角,雖然他們很小聲,但是他們與江遇之間就相隔了一個空着的位置,江遇還是聽得清清楚楚的。
這些消息幾乎是人盡皆知的,忍冬都已經給她講過的,除了接下來的對話。
“聽說天後想讓兩個人重歸于好,正在撮合兩個人呢。”
“天帝現在正在閉關,自然是什麽都聽天後的。”
這個也可以理解,從前那個蠻橫的公主身後代表的僅僅是一族強悍的勢力,但是現在不一樣,這個小公主自身的實力也是值得認同和拉攏的,那就是一門頂好的姻緣了,重新訂婚也是正常的。
江遇還在繼續吃着果子聽八卦的時候,看到了自己的面前出現了一道陰影,她還以為是又來送新吃食的小仙子,禮貌的笑着說,“放下就行了,謝謝小仙子。”不曾想剛說完話就看到了那片陰影花花綠綠豔麗的顏色,正是鳳族的小公主。
這就有點尴尬了,她今天也穿的十分鮮豔。
彼時的仙界沒有像後世一樣約束弟子穿月白的衣服已顯示仙氣飄飄的莊嚴,人們的衣服有淡雅,有華麗,各式各樣的,人多的時候猶如連綿的雲霞,色彩斑斓。
月見的衣服多是自己用花汁染出來的,眼色十分的漂亮,與鳳族小公主的財大氣租相比更多了一分風雅。
鳳族小公主顯然也是意識到這一點了,在她面前怎麽看怎麽不順眼,冷哼道,“花神好大的架子,敢把本公主當做仙侍!”
江遇翻了個白眼,反問道,“公主站在這裏做什麽?”
承歡瞪大了雙眼,突然反應過來,她是因為不開心兩個人的衣裙如此相似,尤其是月見的衣裙還比自己的好看,一時之間走了神,所以站到了月見的面前。可是若真的這麽說了,不就成了她主動上前找茬的。作為以後的儲君夫人,她要如同天後一樣,讓衆人信服她,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權勢欺人。
承歡眼睛轉了轉,變了臉色,親切的笑着說,“本公主是來給阿妹報喜的,很快我就會和歲聿哥哥重修于好。以後就是你的嫂子了。”
這一看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不安好心。
江遇翻了個白眼,只想盡快打發了這個鬥勝公雞一樣的花鳳凰,敷衍的“嗯嗯”了兩聲說,“祝你幸福”,然後就笑着招呼承歡身後的小仙婢道,“快過來吧,面前我吃完的也可以撤了。”
小仙婢顫抖着跪下,将桌子上收拾了一番,放下了新的吃食,江遇繼續埋頭苦幹。
被忽視了的承歡公主氣呼呼的坐在了江遇旁邊空着的位置上。
她是除了上神之外最尊貴的鳳族小公主,正好就和江遇緊挨着了。
江遇吃飽喝足之後就像開溜,還沒起身呢,就看到高臺上的人竟然直直的沖着她走了過來,叫住了已經離開座位的江遇。
“月見。”
已經指名道姓了,現在再走就不合适了,江遇回頭,板板正正的站着。
天後走到了江遇的身邊,先是對承歡笑了笑,然後又冷着臉看向月見,“讓你培育瑤花,為什麽三百年了,還沒有見動靜。”
好家夥,跟自己的女兒一年多沒見了,第一句話就是毫不客氣的指責,江遇明明是想生氣的怼回去的,然而她發現自己的眼睛竟然在控制不住的流淚。這可能是月見的情緒了吧。
她深呼吸三次,才抑制住心底的憋屈,風輕雲淡的說,“天後怎知我就沒有培育出瑤花呢?”
這句話讓天後的眼睛瞪大了三分。
一是驚訝于自己一向怯懦溫順的小女兒竟然學會了質問,而是小女兒竟然真的培育出了瑤花。
“你說的可是真的?”天後問道。
盡快的讓花神培育出瑤花,是天帝閉關時千叮咛萬囑咐給她的事情,天後卻沒有報什麽希望。瑤花據說是世間第一株出世的植物,彼時三界荒蕪,沒有日夜,也沒有顏色,只有滿目的黑暗。
這時候瑤花出世,不僅是第一株植物,也會發光,成為了黑暗中的光。
後才出現日夜,也出現了各種植物和動物,世間變得生機無限。
第一任花神仙逝前,只留下了一粒種子。自此之後也有過一任仙法卓絕的花神,都沒有培育出瑤花種子。
天後沒想到,這個仙力低微,甚至連大多數仙君都比不上的花神竟然培育出了瑤花。
其實瑤花已經培育出來一段時間了,但是江遇一直沒有讓忍冬把這個消息洩露出去,因為那時候的瑤花看起來小小的、弱唧唧的,就像是發育不良的豌豆苗一樣。她想着再養養。
如今瑤花已經長得像是她的拇指那麽粗細了,江遇也大概有了信心能夠将它養大,所以才毫無顧忌的說了出來,“已經發芽了,若是天後不相信,可以随我去查看。”
天帝對她很冷漠,難得認真的交代一件事情,天後自然也是十分上心的,恨不得自己上手。如今聽說有進展了,自然是興奮的,“那就帶吾去看看吧。”
瑤花的枝葉并不是尋常植物常見的顏色,而是一種看起來漂亮清淡的水藍色,在夜裏就發出不太明亮的光。
“這就是瑤花?”天後顫顫巍巍的想去觸碰,又收回了手。
她的身後還跟了許多一同來看瑤花的仙君仙子們。
上古就有的神花,衆人還是第一次見到。
“若是種子沒有問題,那就沒錯了。”江遇道。
瑤花在晚上的時候确實好看,但是怎麽說呢,江遇也并沒有發現它有什麽特殊或者神奇的地方。
承歡看着瑤花發呆了一會兒,又看向人群之中的月見,覺得她搶了本該屬于自己的目光,不服氣的哼了一聲,“天帝交給你的任務可不僅僅是讓瑤花發芽,還有開花呢。現在這瑤花是已經長出來了,可是花在哪兒?”
天後從震驚中回神,“現在就開始沾沾自喜,等到花開了,你再得意吧。”
這用詞可以說是十分的犀利且不客氣。連一個外人都不如,甚至帶了點嫉妒。江遇都有點懷疑月見究竟是不是天後的女兒了。
說着,她又呵斥着人群離開,自己也轉身離開。
承歡得意的說,“你就繼續留在這院子裏種花吧,莫再去宴席上招搖了。”
江遇正有此意,對着承歡道,“那就請公主莫擾了我,出去吧。”
發覺自己被逐客後,承歡氣的鼻子都歪了。
-
瑤花在此之後一直在茁壯的生長,原先的盆子甚至都已經裝不下了,江遇幹脆在院子裏重新開辟了一塊空地,将它從盆子裏移植到了地上,讓它放開了長。
又半年的時間,瑤花都已經長成了一顆小樹大小。
江遇看向瑤花時的目光就像是在看自己的孩子一樣,開心的扶着這粗壯的枝幹,有一種“吾家有花初長成”的自豪,笑着說,“你可真能長,再長就要比我後院的果樹都大了。”
天後知道瑤花長出來之後也會時常過來詢問,後來時間長了,才慢慢的變成了一個月詢問一次。
反倒是她的繼兄歲聿過來的更勤,有時候後面還會跟一只氣呼呼的小孔雀。
江遇也不怎麽喜歡理他們,尤其是那只看向她的時候眼睛裏好像淬毒一樣的小孔雀。
唯一的遺憾就是,瑤花長這麽大了,依舊連一個花苞也沒有長出來。
江遇還期待過在晚上看滿樹的瑤花會是多好看。
給院子裏的花都澆水一邊之後,江遇才發現小院外面有一個人一直在看着。
“我又要出征了。”歲聿淡淡的說。
不是每個上了戰場的人都能活着回來的,所以他想來看她一眼。
“我知道,戰場上刀劍無眼,注意安全。”江遇早上的時候就聽到了這個消息,魔族和妖族又開戰了,上次尚能和談,這一次天界派去的使臣去了一整天了都沒有任何音訊,很有可能使臣已經沒命了。
兩軍交戰,不斬來使,如今使臣出了問題,天界決定出兵。
“你也照顧好自己。”歲聿的眼神一直落在江遇的身上,這樣溫柔纏綿的眼神讓江遇下意識躲避了一下。
一直到歲聿走,江遇依舊覺得那眼神怪怪的。
她到門口準備關門,發現了地上放着的一塊玉珏,可能是剛剛歲聿掉落的。江遇将玉珏放好,等到繼兄回來再給他吧。
因為她知道,真正的重點是,這一次戰争是真的漫長且慘烈的。
很快,如江遇曾經聽劉淩講得那樣,妖神被魔神殺了。
比起只言片語,江遇知道的更加清楚。
妖神并不是簡單的被殺死的,而是被吸食的。
魔神就像是水泵一樣,将妖神身體內的妖力全部抽走,化為了自己的力量。
這簡直是駭人聽聞,殘忍且暴力。
江遇聽到後都吓了一跳。
江遇也明白了為什麽後世的魔修成為了人見人打得存在。
本身魔修是給沒有靈根的人一條修煉的途徑,甚至天道也認可這種修煉途徑,産生了魔神。
然而強行吸納別人的修煉成果給自己,猶如水蛭,逆天而行。
必然會遭到反噬的。
吸食了妖神之後的魔神變得空前強大,天界的很多兵将也變成了魔神的“食物”。
更讓人吃驚的是,這個修煉奇才的魔神竟然就是天帝的另一個皇子,歲聿那個病弱的繼兄!
江遇知道這個消息之後的第一反應就是,要不要這麽狗血啊。
不過尋常人家的家業,若是有了兩個兒子,也很有可能要争上一争的。
天界的家業可是比人間的皇宮更加複雜的,出現的情況也就更加複雜了。
仙界的大殿下在一次修煉中失去了自己的靈根,但是他又佚?十分的有天賦,于是便閉關幾千年,自己從上古典籍中發現了另一套修煉功法,自己加以研究,成為了魔修的根基。
魔剛開始也不是一個貶義詞,而是魔幻的意思,這種修煉方式十分的魔幻。
擁有了另一層身份成為魔神之後,大殿下得到的領土卻多為貧瘠之地,于是他便又動了歪心思。
這才釀成了慘劇,鑄成了現在的局面。
魔族的士兵骁勇善戰,在苦寒之地磨練了那麽多年,多年來養尊處優的仙君們根本不是這些狡猾的魔族的對手。他們擅長利用各種地形,打不過就跑,一時之間仙界折損良多。
幾次戰敗之後,鳳族的小公主又帶着人趕去支援,采取的計策更加的讓人捉摸不透,兩方交戰上千場。
人間一半見不到太陽,一半見不到月亮。
植物沒辦法生長,萬物枯竭衰敗,人類瘟疫橫行。
熱鬧的都城幾天都見不到一個人在街上走動,小村落到處都透漏着腐敗的味道,晨起沒有鳥雀歡喜,深夜沒有低聲蟲鳴。
整個世界慢慢的歸于沉寂。
有的人早早的發現端倪,躲到了黑白交接的地方生存,但是更多的是橫屍遍野。
這樣的場景江遇光是聽着都難過的落淚,偏生什麽都做不得。
在江遇落淚的那天晚上,瑤花出現了花苞,小小的,只有一個。
僅僅是一個花苞,就漂亮的驚人,甚至無法用語言形容出來。
當天晚上,江遇的小院就又熱鬧了起來。
天後身後跟着一個小姑娘,連夜就到了瑤花樹下,看這顆出現了花苞的瑤花。
“你……你竟然真的将瑤花養出了花苞。”承歡喃喃道,“不可能!當年天後娘娘養護了種子上千年都沒有養出來花苞。”
怪不得當初見到瑤花發芽之後,她的母親那麽激動,想碰又不敢碰,原來第二任花神卸任之後,天後也曾經拿到過瑤花的種子。這倒是符合她的性格,能夠得到利益的事情,她怎麽會放過一點呢。可是用了千年她也沒有讓瑤花種子有絲毫的動靜,最後被自己的女兒搞定了。
承歡說出了這種秘辛,被天後狠狠地瞪了一眼,趕緊退後,不再說什麽,只将眼睛一直落在瑤花的那朵花苞上。
“你是如何做到的?”天後收起了自己的失态,又變成了那個高高在上的神女。
江遇如實回答:“澆水,曬太陽,長大了就有花苞了。”
這話就讓人十分生氣了。上一任花神還是天後,都用過了各種辦法,埋在土裏也不是沒有試過,但是瑤花種子都紋絲不動。
一個靈力地位的小仙竟然将瑤花養成了這麽壯實的模樣,就像是吃胖的孩子一樣。
要說這裏面沒有什麽玄機,還真的沒人信,但是人家不說,她們也沒辦法。
看着兩個都不信的人,江遇也沒什麽說的。
她在秘境的時間長了,慢慢的就适應了月見這個角色。
月見更像是游離于大部分人之外的一個角色,能夠和她有交集的人就這麽多,其實也算是人際關系簡單好相處的,就像現在一樣,不在乎就好了。
天後走了,但是江遇知道,自己的小院還是有人時時刻刻看着的,要不然為什麽瑤花剛出現一個花苞,天後立馬就來了。
第二天的時候,江遇聽到了一個更讓人驚訝的消息。
歲聿殿下受了重傷,至今昏迷不醒。
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麽昨晚上鳳族小公主也出現在了天後的身邊,而不是戰場上了。
繼兄受傷了,江遇看着手中的玉佩,心中起了恻隐之心,決定去還玉珏,順便送一點愛心。
畢竟歲聿是一個救人與水火之中的大英雄,就算是江遇再覺得這個人讨厭,也不能否認他的戰功卓越。
忍冬就是在歲聿的別院做丫頭的,江遇特意讓忍冬觀察了一下什麽時候沒人,再來通知她,避免了碰到不想碰到的人。
她在門口敲門,問道,“阿兄,我可以進來嗎?”
“可以。”裏面的人氣息都不穩。
江遇進去後簡單的寒暄了幾句,表達一下自己對于大英雄的敬仰,然後拿出了玉珏和食盒,“這是阿兄出戰前遺落在我的院外的。食盒裏是我自己曬的果茶和果幹,算是我的心意。”
“多謝月見。”歲聿的眼睛落在了食盒上面。
他一直都是陰陽怪氣的喊自己阿妹,這樣正經還真有點難得。江遇又表達了幾句慰問之後就離開了。她也沒有什麽貼心話想和這位繼兄說的,坐着實在尴尬。
她沒發現的是,在她走後,一個小丫頭鬼鬼祟祟的出來,向屋內看了一眼,又快步離開。
“你可看清楚了?月見遞給歲聿的,是那塊他出生起就不離身的玉珏?”天後厲聲問道。
小女婢雖然被威嚴的氣勢吓到了,但是還是點頭道,“小仙侍奉殿下幾千年了,自然不會認錯。”
承歡瞪大了眼睛,“天後,那可是殿下日後定親的信物啊!為什麽會在月見的手中!”
天後的表情很複雜,握着承歡的手讓她坐下,安撫道,“說不得是掉在了哪裏,被月見意外撿到了。整個天界誰不知道,你才是歲聿日後的天妃。”
“可是,就算是意外撿到,那也說明殿下在出征之前就偷偷的見過月見,甚至還刻意避開了您的眼線。”只要涉及到心上人,女人總是格外敏感些。
天後沒了好脾氣,冷聲道,“月見是他的妹妹。就算你不喜歡她,總是欺辱她,她也只能是歲聿的妹妹。承歡,近些日子你屢立戰功,本宮以為你已經成熟到足夠勝任歲聿的天妃了,不曾想你還是如此蠻橫。”
承歡在天後這裏從來沒有受過此種委屈,大大的眼睛裏含滿了淚水,想說什麽還沒出口,就聽到天後又說,“你在軍中所用的那個傀儡,可有處置妥當,有沒有被歲聿發生端倪,日後可會留下後患?”
承歡一瞬間脊背發寒,看向天後。
原來天後竟然連這個都知道。
“你也不用驚慌,我能發現的,歲聿不一定能發現。他從小是我教養出來的,看起來圓滑,其實光正偉直,只要你不露出端倪,就算是他懷疑,拿不出證據,就不會對你有什麽意見。”天後的手指慢慢敲打在桌面上,讓承歡忘記了委屈,開始害怕起來。天後繼續說,“我自然也不會将知道的告訴歲聿,你現在可是我選定的兒媳。”
話裏的意思也很明顯,若到時她不再是被天後選定的兒媳的時候,就不這麽保證了。
這是敲打,也是恩威并施。
承歡哽咽的說,“那人是我鳳族的秘密,本體是一只白鳳,從破殼之後,父親就在他身上下了禁制,如今只是解開了他一半的禁忌,他的命還在我鳳族手中,沒有本事将這件事抖落出來的。”
“白鳳?”天後問道。
承歡點頭,“鳳族以彩為尊,白鳳是不詳征兆,所以我們從未上報天庭,只說是破殼了一個廢物。所有鳳族也都是這麽認為,在沒有解開封印之前,他甚至連一個灑掃都打不過,還被幾個人打了半死,最近才被找回來。我想去幫歲聿哥哥,所以偷偷央求母親解開了他一半的封印。沒有人會想着,他在我身邊成了我的傀儡軍師的。”
天後似乎想到了什麽,揮揮手道,“你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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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暫的休戰,很快魔族就又開始大軍進攻了。
對比訓練有素的天界兵将,魔族更喜歡将人帶走,然後吸食增進自己的修為,簡直是惡心。
尤其是沒有主将,天界出現了潰敗之勢。
歲聿不得不帶傷整兵,這一次承歡沒有立刻跟上。
她出現在了江遇的小院,趾高氣揚的問道,“花神上神,您的瑤花可有盛開?”
江遇坐在樹下都沒有擡頭,“你不會自己看?這都要問。”
承歡難得的沒有生氣,靠近瑤花樹然後笑了一聲,“瑤花可真是好看。”
見她靠近瑤花,江遇才警惕起來。
承歡只是圍着樹看了一圈,然後又走到了江遇的身邊,坐在了江遇的對面,臉上的表情變得兇狠,“你是不是覺得自己生的很美?竟然連自己的哥哥都勾引?”
江遇用看煞筆的眼神看着她,直接問道,“你是不是腦子有問題?”
誰不知道她和歲聿是兄妹關系,那可是有血緣的。
承歡卻不聽,伸手就要來攻擊江遇。
好在江遇現在用的是月見的身體,比自己當初強了些許,還有能力躲閃過去,臉上刺痛一下,江遇用手一摸,摸到了溫熱的血液。
她可真是狠毒,竟然想毀了她的臉。
江遇也生氣了,用盡力氣将她揮出了院子。
承歡在院門被天後監視的人發現,托住了身體,她抹了嘴角的血,只對着江遇陰森森的笑。
江遇心底發麻,仔細的檢查了瑤花,發現沒有任何問題,這才給自己的臉上了藥,用的正是歲聿上次給她的那瓶上好的傷藥。
一段時日過去了,江遇臉上的傷好了,沒有留下一絲痕跡,江遇才開心起來。
哪有女孩子不在乎自己的容貌的,更何況月見還長得挺好看的。
戰場上的消息依舊不停的傳來,這次天界卻不再和之前那樣淡定,人心惶惶。
在這場戰争中,隕落了兩位上神了。吸食了兩個上神之後,魔神變得更加強大。
天界一共二十多位上神,因為這瘋狂的魔神,不僅是游歷在外的上神們,就連正在人間渡劫的上神都被強行帶了回來。
渡劫回來的上神因為沒有完成渡劫,需要時間恢複神力。
江遇這個半吊子花神則是完全一個局外人,沒有一個人來叫她上戰場。
她的實力連剛剛渡劫回來的其他上神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實在是杯水車薪,無濟于事。
江遇也只能緊張的關注戰場的動向。
一天早上的時候,她起身,在小院中剛給瑤花澆完水,那個唯一的瑤花花苞竟然掉了。
自己用心呵護了兩三年的花樹好不容易有了一個花苞,還掉了。
江遇都傷心壞了。
然而下一刻,她就受到了重力,身體不受控制的飛起來,又摔到了地上。
她覺得自己的所有內髒都在壓縮疼痛,頭頂凝出的汗珠甚至模糊了她的雙眼。
“賤人!你竟然将這世間最後一株瑤花養死了,你可知瑤花有多重要?”
江遇想說自己不知道,可是嘴中的血沫讓她一個字都吐不出來,視線也漸漸模糊。
她的生命低落好像都被帶入了這一株瑤花,因為培育不出瑤花而被怠慢,因為瑤花有了花苞而被嫉妒。最終又因為瑤花花苞掉落而被懲罰。
江遇甚至不知道自己會不會直接死掉。
她明明如此精心的養護這棵瑤花,怎麽就在一夜之間花苞掉落,整棵花樹變成了枯木,失去了所有的生機。
她意識模糊,只知道自己被關在一個刑房中,受到了傳說中的天雷之刑,疼得好像骨頭都碎了一樣。
她沒有一絲力氣,連陰濕的地牢中産生的蟲子爬到了自己的身上都動彈不了。
在地牢沒有日夜之分,不知道過了多久之後,江遇感覺有人又來拖拽自己,她還聽到那些人說,“天後娘娘說了,雖然已經查明瑤花是忍冬破壞的,但是花神又看管不當之責,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便放逐上古深淵,生死随天。”
上古深淵,非天界,非人間,也非妖魔界,是上古時留下的一道深淵,沒有人從裏面活着出來過,只知道那裏面是世上最暗最陰涼之地,沒有一點溫度,也沒有一點光亮,就連兩年沒有落下的太陽都照不到深淵一絲的光線,進入那裏的人也沒有活着出來的。
江遇張嘴,覺得自己的肺部猶如風機,每說一個字都要斷氣的感覺,但是她還是嘶啞着問道,“忍冬呢?這絕對不會是忍冬做的,說不定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