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節
來得及閃躲時,褲腳便被撩開了。
下一刻,駱勇的醉意一下子全都散了去。
李堯的腿上堆滿了傷疤,幾乎從腳踝到膝蓋。
這些傷疤層層疊疊由淺及深,看上去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形成的。
駱勇錯愕道,“這是?”
李堯本就是不想讓他看到這些東西的,連忙将傷疤蓋住,“一些舊傷罷了,不妨事。”
駱勇眸色微凝,見他似是不想說,駱勇便也選擇閉口不談,只道,“今日摔的地方可是距離禹州城外三裏處的那個泥坑?”
李堯點點頭,“那泥坑旁邊便是官道,官府為何不尋人去将那地方填補一番?”
“官府怕是巴不得那裏全都是坑。”
駱勇溫厚的手輕輕捏住了李堯的腳踝,盡量用極其輕柔的手法替他揉了起來。
李堯悶哼一聲,問道,“為何?”
駱勇濃眉微蹙,許是醉酒的緣故,他總覺着李堯方才的悶哼聲就像是一只小貓在輕輕撓着他的心。
他暗自咬牙,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禹州城天高皇帝遠的,那個老王爺也不太愛管事,久而久之,禹州城自然就落入了那些有錢的鄉紳手裏。”
駱勇苦笑一聲,“官道附近可都是鄉紳們的土地。”
李堯眨了眨眼,在他眼中,王爺當真有那麽老嗎?
駱勇在手心抹了一些金創藥膏,稍稍搓了搓,繼續貼上李堯的腳踝。
“前些年禹州城還有一個範刺史,剛來就為民辦了好些實事,為了給百姓們讨回公道,他還直接出了告示想要聲讨那些欺壓良民的鄉紳們,結果……”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結果鄉紳沒懲治上,他自己倒是獲罪被斬了,後來官道上的泥坑便越來越多了,官府想修都無可奈何。呵呵,那是那些鄉紳在示威呢。”
所以官府索性便放手不管,甚至暗中鼓勵,等到哪一日激起了民怨,再由他們暗中調配,将此時捅至天聽,讓上頭派人來政治。
李堯問:“可是範林徐範刺史?”
這位範刺史李堯倒是有些耳聞,只是他聽到的版本卻與駱勇說的完全不同。
那時他還在沈妃宮中等候着皇帝與沈妃對他的安置,無意之間聽到禹州百姓鬧事一事。
說是刺史範林徐勾結賤商中飽私囊壓榨百姓,百姓的狀都告到了京城。
皇帝勃然大怒,直接下旨将範林徐就地處置了。
第二日,他便接到了皇帝的聖旨,封他為禹王,賜封地禹州。
沒成想原來範刺史竟是這般正直善良的忠臣。
駱勇冷哼一聲,“我聽聞禹州城的丁家,在京城有人,誰都不敢惹,就連我們統領都對他們客客氣氣的,甚至有時還給丁家放了些便利。”
李堯追問道,“什麽便利?”
駱勇頓了頓,他知道自己今晚有些說多了。
聽聞那老王爺本身在京城就不受寵,三郎是王爺的人,若他從自己這裏聽到這些後,回頭轉述給了王爺,王爺又一旦為了體恤民情強出頭惹惱了丁家,反而會害了他。
于是他輕輕将李堯的褲腳放下,又轉身收拾好藥膏,道,“不早了,今日你早些休息,明日我帶你進山。”
李堯抿了抿唇,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夜深,李堯并未睡着。
他躺在駱勇的床鋪裏,細細聞着屬于他的味道,心裏卻想着方才駱勇還沒說出口的話。
他來禹州兩年,禹州的情勢他也稍稍了解了些。
正如駱勇所言,禹州是個天高皇帝遠的地方,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那丁家便是禹州城的猴子。
就連嚴家都要對其禮讓三分。
究其原因,不過是丁家背後的貴妃娘娘罷了。
現任禹州刺史蘇無為,人如其名,秉持的是無為之治順其自然。
想來也正因為此,他如今才能這般全須全尾的好好活着吧。
一點微弱的星光從窗戶外投射進來,正好籠在了他那雙如星一般的眼睛上,黑夜裏,他眨了眨眼,露出了些許犀利的神情。
駱兄,你放心吧,丁家,我會料理的。
駱勇此刻正窩在駱華的屋子裏,翻來覆去,輾轉難眠。
李堯的音容笑貌遲遲在他眼前揮之不去,特別是方才在給他上藥時,他不經意間發出的悶哼聲,更是撩得他心亂如麻。
有一瞬間,他甚至覺着小腹之下有一股暖流情不自禁地暗湧了起來。
他猛地狠狠給了自己幾個大耳刮子。
駱勇啊駱勇,人家可是個身份清白的貴郎君啊!你怎能生出這般龌龊的想法?
定是因為最近阿娘總是給他尋相親娘子成親,他才會莫名想到那些事。
這種事在軍中其實并不稀奇。
剛進軍中時,因着個頭的原因,他被派去給統領守夜,長夜漫漫,統領難免寂寞,便時不時的讓孫虎吳興他們去城裏給他尋小娘子。
這一來二去的,倒是被他們聽了很長一段時日的牆角。
所以關于男女之事,他們心裏其實門兒清。
可三郎是男人啊。
而且他就像是那枝頭的桃花一樣,聖潔、美麗。他怎麽能對三郎産生那種想法?
于是乎,各懷心思的兩人,幾乎一夜未睡。
翌日一早,李堯便早早起身了,山間的空氣總是那般清透,他還順便動了動腿。
沒想到駱勇說的是真的,駱母的金創藥有奇效,他的腿腳竟然不疼了。
駱勇也起身了,他伸了伸懶腰,招呼李堯在廳中坐下。
“昨夜睡得怎麽樣?”
其實駱勇的床很硬,他躺着确實有些不大舒服,但他還是硬着頭皮道,“多謝駱兄款待。”
“謝什麽。”
駱勇撓了撓頭,并掀開廳中桌子上被罩子蓋着的碗碟,不知何時,碗碟裏放了好幾個肉饅頭。
駱勇拿了一個遞給他,“我阿娘定是早起去桑葉地照顧她的寶貝們了,一會兒吃完,咱們進山吧。”
李堯指了指院中養蠶的那些容器道,“可是蠶?”
駱勇點點頭,“恩,要不是阿娘身子骨不大好,也不至于養這些東西了。”
“為何?”
“一畝地收上來的米糧要交三成稅,軍戶雖然可以少交些,但若是老天一個耍脾氣,遇上了洪澇,便顆粒無收,即便勉強交了稅,自家的吃穿便沒了。”
他欣慰地朝那些蠶看了一眼,“養蠶不看天時,雖然交的稅要比米糧高好些,但剩下的給我阿姊織成錦緞拿去賣,好歹我駱家還能過個好年。”
“這些都是鄉紳逼的嗎?”
駱勇苦笑一聲,“誰說不是呢。”
所以他才想發設法得是識文斷字,試圖在軍中有所作為,這樣他便能好好護佑家裏,好好護佑這一方土地了。
他拿了幾張油紙,包了幾個肉饅頭揣進了懷裏,又進了裏屋同床上的駱父知會了一聲,便拿了工具帶着李堯往山裏走去。
臨走前,他也給李堯備了一個工具。
“即便是在白裏日,山裏也會有野獸出沒,一會兒你必須要跟緊我。”
李堯認真地點了點頭,順帶緊緊捏住了駱勇肩頭的一塊布,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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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章
這幾日天氣晴朗,山中的泥土也被太陽曬得十分結實,駱勇帶着李堯沿着小路,很快便來到了他設置陷阱的地方。
果不其然,那陷阱已經被破壞了,周圍設置的一些帶刺籬笆被拱得四分五裂慘不忍睹。
駱勇嘆了口氣,抽出工具開始修理,李堯就站在一旁,靜靜地看着他。
一想起昨夜自己的龌龊,駱勇總覺着心虛,如今李堯正在身邊,他便更覺得心虛了,不一會兒,心虛的汗水便從額間滑落了下來。
李堯迅速掏出帕子,要給他擦拭,誰想駱勇停了下來,并非常巧妙地接了過去。
“你方才在看什麽呢?”為了掩蓋此刻的心虛,駱勇問得稍稍大聲了些。
李堯稍稍驚了驚,“駱兄怎知我在看?”
但他還是繼續道,“這裏的山勢很是特別,從高到低又從低到高,竟圍成了一個山坳。駱兄在此地設置陷阱,确實是為明智之舉,只不過……”
駱勇停下手中動作,問道,“只不過什麽?”
李堯道,“只不過,萬物皆有靈,野豬雖是畜生,但懂得群起而攻之,想來靈性不差。這個陷阱怕是可一不可再。”
駱勇點點頭,其實他也想過這個問題,只是這一片地的地勢本就如此,也只有眼前這塊地方最适合做陷阱,實在讓他有些頭疼。
李堯認真道:“兵法有雲,不敵其力而消其勢,駱兄可曾想過,野豬之所以群起而攻之,只是為了地裏的那些糧食?”
駱勇被他這麽一點,腦子裏那仿佛被蒙了一層紗的想法一下子清明了起來。
他爽朗一笑,“三郎所言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