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特殊物種管理局地下六層, ds級重犯關押區域。
這是個永不見天日的地方,走廊的昏黃燈光是僅有的光源, 每隔十米便有一位全副武裝的特勤人員把守。那些由暗紅色粒子流組成的透明牢門後,一雙雙眼睛自黑暗的角落中凝起精光。
用胸卡刷開審訊室的大門, 京海跨步邁進房間。
“你去休息吧。”他對姚芝說。
跟這兒耗了三天,姚芝不打算客氣, 沖京海點了下頭離開房間。現在房間裏就剩京海和那個元初代血族了,四周安靜得只剩呼吸聲。他們互相打量着彼此,視線短兵相接皆無退讓之意。
“尤裏斯。”往前跨近一步, 京海邊說話邊解開制服袖扣挽起衣袖, 露出肌肉線條分明的小臂,“起個英文名顯得高大上是吧,嗯?”
超過七十二小時沒獲得血液供給, 尤裏斯的臉在昏黃的燈光下慘白得瘆人。他的翅膀已經收起來了,體型顯得比之前看起來小了整整一大圈。血族之翼可自由收放, 而維持帶翼的形态需要消耗額外的能量,缺血狀态下收起翅膀實乃聰明之舉。
就算是不收,他也沒有力氣攻擊任何人了。
“名字只是個符號,我比較喜歡別人稱呼我為‘閣下’,或者‘主人’。” 盡管已經淪為階下囚,但尤裏斯的語氣依舊傲慢得像是端坐王座君臨天下。
在帶有粒子铐的椅子旁站定, 京海面無表情地說:“你不是人, 只是長得像而已, 另外——”
他突然擡腳猛踹椅子, 被困住四肢的尤裏斯登時連着椅子一同摔倒在地,頭重重磕上冰冷堅硬的地板。他被摔得頭暈眼花,一時間嗆咳不止,虛弱的身體抖得像是寒風中即将飄零的枯葉。
“這是對你的回報,謝謝你讓我休了三天假。”京海彎腰拽起椅子,按住尤裏斯因咳嗽而不斷顫抖的肩膀,故意将小臂上凸起的血管呈現在對方眼前,“好幾天沒喝過血了,餓麽?”
尤裏斯重重地喘息了一陣,擡眼盯着京海的胳膊,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嘲諷道:“你看起來像個體面人吶京隊長,沒想到居然也來刑訊逼供這套?”
京海微微弓下身,一字一頓地将聲音灌進對方的耳朵裏:“記着,在這個房間裏,你沒有提問的資格。”
尤裏斯嗤笑一聲,別過臉。那健康脈動着的血管誘惑力極大,尤其是對他現在的狀态而言。
直起身拍拍他的肩膀,京海收手調出腕表中的虛拟屏幕,投向空氣放大裏面顯示的圖片,“來,說說吧,你囤這麽多武器是想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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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圖片都是在血族聚集點的地下倉庫裏拍的,滿滿一倉庫的武器,數量足夠裝備上萬個士兵。按理說這種事該和安全防護局那邊報備,由他們來調查。但局長的意思是,這是物管局的案子,拿到第一手資料之前不能讓任何人插手。
之所以圍剿血族是因為他們草菅人命,将人類視為食物來源和繁衍工具。這次算是額外的收獲,然而數量如此龐大的武器儲備,其背後的目的一定要調查清楚。
尤裏斯閉上眼,看表情仿佛是徜徉在美好的幻想之中。片刻後他睜開眼,那雙布滿血絲的眼中毫無階下囚的凄惶,哪怕站在面前的人類可以輕而易舉的取他性命。
“看看你這盛氣淩人的态度,自以為可以掌控全局,其實?不過是一條為別人賣命的狗罷了。”他的語氣近乎憐憫,“你對你的處境一無所知吶,京隊長。”
“我認為你該擔心的是自己的處境,得不到血液供給,頂多再有四十八小時你就會因嚴重貧血而引發心衰。”京海面上沒有一絲一毫被挑釁到的情緒表露,眼神依舊平淡。
對付這種家夥,生氣就輸了。
尤裏斯無所謂地聳聳肩:“戰争永遠伴随着無數的犧牲,而我的犧牲會載入史冊,被永遠銘記。”
“你在和誰打仗?”很好,京海心想,就讓他繼續說下去。
面上掠過閃瞬即逝的不屑,尤裏斯陰沉地勾起嘴角:“一個昏聩無用的老廢物,他在王座上待得太久了,久到已經忘了自己是誰、該幹些什麽!”
王座?京海飛快地分析着對方提供的信息。兩百多年前的那場災難使得人口銳減,國界消失,各大洲陸續實行聯合議會制度,權利高度集中的王朝制度早已不複存在。一定要說的話,也就只剩南極和北極這兩塊區域能讓某些妄想症患者稱王稱霸了。
他給了尤裏斯一個略顯吃驚的表情:“這個老廢物很有名?也許我該和他互相認識一下。”
“不不不,他不會想認識你的……財富、權利,除非擁有這些,否則你對他來說毫無用處。”如果不是被粒子束束縛,尤裏斯看起來是想攤攤手的樣子。
“這個不勞你操心,你只管告訴我他的名字。”京海略作停頓,“确認你所言屬實,我可以給你提供一個單位的血細胞。”
尤裏斯微微眯起眼,少頃向後靠去,神情極端傲慢地搖了搖頭,“這是我們血族間的問題,和你們這些卑微的人類無關。”
“好吧,你什麽時候想和我們這些卑微的人類說實話了,叫守衛通知我。”收起虛拟屏幕,京海轉身朝門口走去。刷開門禁之前他回過頭,看着那個虛弱得一直在顫抖的血族,問:“你殺過多少人?”
他的問題讓尤裏斯笑了起來,狂妄而不屑:“你會數自己吃過多少米粒麽,京隊長?”
京海的眼神逐漸冰冷——這就是血族,死不足惜。
垂眼思考着該用何種策略來審訊尤裏斯,感覺到電梯停下,京海下意識地擡起臉。電梯門開,雷亞站在門口與他四目相對,然後往後退了一步,看起來是不打算坐這趟電梯。
京海一把擋住電梯門,沖雷亞笑笑:“進來吧,我不會咬你了。”
自打那天在觀察室被邊骁他們撞破好事,他還沒機會跟雷亞正經說過一句公事以外的話。這回雷亞倒不是躲他,而是完完全全的漠視他。
不大情願地走進電梯,雷亞斜楞了京海一眼:“別那麽多廢話,這有監控。”
京海點點頭,問:“去哪?”
“醫療中心。”雷亞說完,就看醫療中心的樓層按鈕亮起。
“受傷了?”京海輕輕抽了下鼻子,沒什麽味道。
雷亞一副不是很樂意搭理他的語氣:“隊裏人,我過去看一眼。”
想起醫療官要求自己今天去複查,京海說:“哦,我跟你一起。”
終于,雷亞肯正眼瞧他了,不過問的莫名其妙:“你多大了?”
“三十一。”
“這麽喜歡粘人,不知道的以為你三歲呢。”
“我去複查。”
“……”雷亞皺皺眉頭,“你到底傷哪了?”
京海擡起手,正要指肩膀忽然順勢一拐指向胸口:“這兒。”
“我靠,那你還能活蹦亂——”從京海眼中浮起的笑意中察覺到自己被耍,雷亞登時漲紅了耳根,側頭低聲罵道:“有病!”
“心病還須心藥醫,看見你我感覺好多了。”正好電梯門開,京海紳士地扶住電梯門,“你先請。”
見京海堂而皇之地對着攝像頭說酸話,雷亞無比想要照着那張帥臉狠撩一拳——嫌謠言傳的不夠花哨是怎麽着?
前腳邁進醫療中心的大門,雷亞後腳被人撞一滿懷。這一下撞的挺狠,活活把他撞進跟在身後的京海懷裏。
無愧于一隊隊長的名頭,京海迅速反應,一手扶住雷亞,一手接住飛揚到半空的紙片。檢查單,他掃了一眼,看到具體項目後眉梢挑起玩味的弧度。
“滕希?”看清撞自己的人,雷亞邊說話邊扒拉開京海放在腰間的手,“你着什麽急啊?”
滕希漲紅着臉,磕磕巴巴地說:“不……不好意思,雷隊……”
又見京海正全神貫注地看檢查單,差點蹦起來跟他搶:“京隊!京隊你別看!”
京海什麽視力水平,早都看完了。不過出于對他人的尊重,他還是假裝什麽都沒看見,一臉無辜地将檢查單還給滕希。抓過單子,滕希一溜煙跑沒影了。
雷亞莫名其妙。要說滕希平時看起來穩穩重重的,今天這是鬧的哪一出?竄的比兔子還快。
他回頭問京海:“诶,你看見什麽了?”
京海搖頭,等雷亞轉身之後,他的嘴角悄悄抿出絲笑意。
——是那天去老楊燒烤喝出來的情況吧?
轉天一早,雷亞剛進辦公室就看一群人圍着卓漢有說有笑。過去照卓漢背後猛拍一把,他問:“有好事?”
這一把差點給卓漢拍得把肺從嘴裏吐出來,他回過身,呲牙咧嘴地笑着——比哭還難看——對雷亞說:“頭兒,我要結婚了。”
雷亞瞪大眼:“我靠,你小子行啊,不聲不響地都準備結婚了!”
眼看雷亞又要上手,卓漢哧溜一下遁出去兩米多遠,指指放在桌上包裝各異的糖果:“嘿嘿,頭兒,吃喜糖,吃喜糖。”
“我說昨天滕希去醫療中心幹嘛呢,是做婚檢去了吧?”雷亞挑出顆巧克力,正撕着包裝袋忽覺肩膀上搭了只手。他偏過頭,沖邊骁挑起眉毛:“幹嘛?”
“小亞亞,這年頭誰還做婚檢啊。”邊骁笑眯眯地說,“人家卓副隊是雙喜臨門。”
雷亞一時沒反應過來,等回過神弄明白邊骁什麽意思,蹭地竄過去箍住卓漢的脖子,拿拳頭使勁怼對方的腦殼:“臭小子!這麽大的好事兒就請幾顆破糖?不行!必須得大富豪來只烤全羊!
“頭兒!頭兒!脖子!脖子!”卓漢快被他勒背過氣去了,直翻白眼。
這時旁邊有人起哄道:“雷隊,什麽時候吃你和京隊的喜糖啊?”
雷亞一聽立馬炸了,抽出軍用匕首擦着對方的耳側剁過去——特勤隊長之間的追跑打鬧就是這麽驚心動魄。
咚!
京海偏過頭,堪堪躲開迎面飛來的匕首。他是來開晨會的,沒成想一進屋就受到如此“激動人心”的迎接。回手從門框上拔下那把曾經被雷亞拿來削蘋果的武器,他淡定地走過去交還給對方。
雷亞一臉不忿的接過刀,頭也不低垂手一甩,利刃正入刀鞘。
這媳婦,京海心說,擱一般人還真不敢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