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首席芭蕾舞者和編導大師雙王冠》三十
藍思意第二天排練的時候,顏勉仍在,訓練師在她跟前感嘆道,“你男朋友真愛你。”
接着,她眼裏帶了些淺淺疑惑,“他目光這麽冷,是在瞪我嗎?”她嘆了口氣,“你可以告訴你男朋友,雖然欣賞你,但我不是拉拉,對你完全沒有興趣,讓他不用緊張我,知道嗎?”
“……”
藍思意解釋道,“他不是我男朋友,不過,他就是這樣性格,不是對您有敵意。”
訓練師覺得藍思意太過害羞,這分明怎麽看怎麽像男朋友,她想了想,“你對瑪麗娅揣摩的還不夠,糾結愧疚的痛苦你倒是能表現出來,但是瑪麗娅對伊王心動了,你完全表現不出心動的感覺。”
她有些不理解,“你都有男朋友了,還體會不了心動的感覺嗎?”
不等藍思意說話,她拎起自己的芭蕾包,“你今天的任務就是,找到心動的感覺,我明天想看見心動和愧疚并存的瑪麗娅。”
訓練師潇灑地走人,到顏勉身邊還跟他聊了幾句,等老師離開訓練場,顏勉上了訓練的舞臺。
他沒有走近,站在舞臺邊緣看她,目光很深。
他覺得自己焦躁地快要瘋掉。
接連幾天做同一個夢,他還能說服自己,那僅僅是個夢嗎?
他厭惡這種不可控的感覺。
顏勉看向藍思意。
耐心?
他抿了抿唇,他沒有了。
反複做噩夢,不安感越擴越大,他沒有辦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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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勉走近,不動聲色地看着藍思意。
“我不用你幫忙。”
他低頭看她,“你剛開竅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暗戀了。”
藍思意含糊道,“我那時候小,現在已經忘記那種感覺了。”
他撐着兩邊的欄杆,将藍思意圈進懷裏,全神貫注地看着她,低聲道,“我教你。”
他低頭想吻,藍思意迅速撇開了頭。
他的唇離她有兩厘米遠,但沒再吻下去。
失落不可避免,但比起失落,他更多是感到焦慮。
顏勉後退一步,看着她微微皺起的眉毛,不知該怎麽辦。
解決問題的關鍵在于藍思意,她只要有一點點喜歡他,那他什麽也不用怕,什麽夢境,什麽規則,他可以通通不在意。
因為那些都是可以解決的。
可是她一點也不喜歡他。
一點也沒有。
好像只有他一人在孤軍奮戰。
而且沒有出路。
顏勉笑了笑。
藍思意看他,不明白他笑什麽。
“給你講個龜兔賽跑的故事。烏龜和兔子家住在同一方向,兔子回家需要跳過很多石頭,烏龜回家只需要從沙地跑進河裏。
但烏龜每天都和兔子走同一條路,兔子很輕易地跳過一塊又一塊石頭,不願意為烏龜降低自己的速度。
烏龜有一天問兔子要怎樣才能跨過這些可怕的石頭,你猜兔子怎麽說?”
“兔子不理解烏龜的痛苦,不過,這不是龜兔賽跑。”
顏勉勾唇笑了,“它說,烏龜啊,你為什麽不去爬沙地呢,這些困難對你來說,不過是自找的,完全沒有任何意義。”
“它們不是真朋友。”
藍思意總結道。
“不,它們是真朋友,困難也确實是烏龜自找的,它以為兔子看見它努力的樣子會心動,可它忘了,兔子眼中的世界太大了,太鮮活了,它只能占一個微不足道的角落。”
他忽然傾身平視她的眼睛,“藍思意,你不是要學習心動嗎?”
藍思意點頭。
他彎唇笑了,“觀察我,就能從我眼睛裏看到。”
顏勉的眼睛長得非常好看,離遠的時候,總是平和中透着淡漠,帶着點距離,可當他把一個人完全裝進眼裏時,狹長的眼角變得溫柔深邃,眼底如一汪深潭,看不清,又讓人直覺裏面潛伏着什麽。
藍思意一時看的愣住,忘記了移開目光。
“學會了嗎?”
藍思意回神,不動聲色後退幾步,“學會了。”
見他仍沒有動作,她又道,“要不你坐回去,我跳給你看?”
顏勉收回目光,下了舞臺。
藍思意想了想顏勉的眼睛,閉上了自己的眼,完全沉浸在意識裏。
她的世界,只有她一個人。
藍思意第一次,跳了她心中真正的瑪麗娅。
兩場獨舞,一場是瑪麗娅剛被擄的時候,舞蹈雖然憂傷,但是帶着聖女般的端莊和高潔,讓人不敢亵渎。
第二場,将撕裂表現到了極致,瑪麗娅發覺自己心動,覺得自己罪惡無比,一方面控制不住自己心動,另一方面,因為愧疚陷入極致的痛苦。
藍思意将張力表現到了極致,最後瑪麗娅死去的那一刻,觀舞的人心重重跳了一下。
因為恐懼。
顏勉臉色發白,額角冒出冷汗,腹部也傳來一陣疼痛。
他被吓到了。
不是因為藍思意的舞。
是因為藍思意這場獨特的,以往從未在人前展現過的solo,他曾在夢中見到過。
一模一樣。
顏勉閉上眼睛,微靠在座位的後背上。
他原本還存在僥幸。
現在,怎麽辦?
顏勉抿了抿唇,忽然起身朝外走。
藍思意看着他離開的背影,沉吟了一下,将手機架在欄杆上,打算重新跳一遍,觀察自己的舞蹈有什麽問題,為什麽顏勉表現這麽反常。
此刻,顏勉正在藝術總監的辦公室裏。
“換人?”
藝術總監重複了一遍,微微笑了,“舞團這次的季度演出更重要,我們舞團的名聲在那裏,不能三番兩次的更換人員名單,這是在打自己的臉,所以先生,我們做不到。”
顏勉淡聲道,“只要你答應,顏氏與維也納舞團的合作,要求由你們來定,只要合理都可以。”
藝術總監猶豫了,要是換也不是不可以,再次換回莎藍對他們舞團名譽不會有什麽影響。
顏勉看出來他的想法,“莎藍不可以。”
她讨厭莎藍。
藝術總監愣了,想了半晌,“卡洛琳可以吧?”
“随便。”
顏勉起身要走。
藝術總監挑了挑眉,“冒昧問一句,那不是你女朋友嗎?你為什麽不支持她的事業?”
顏勉頓了一下,沒有說話,走了出去。
走廊的燈沒有開,一片黑暗。
最近的開關在離他兩米遠的地方,他懶得動,摸着黑點着了煙。
煙在黑暗中閃出了橙色的光。
顏勉盯着光看,不知道該怎麽辦。
心口彌漫出難言的焦躁,事情就像流動的水,一切朝不可控的方向遠去,怎麽做都是死局。
藍思意剛剛的獨舞從未在人前跳過。
而他在夢中卻看見了,這只能說明一件事。
那不是夢,是預測的未來。
有人告訴他,他和藍思意原本是兩個世界的人,不該有任何交集。
所以命運會慢慢回到正軌,世上每多一群人喜歡藍思意,那麽他對藍思意的喜歡就會淡化一分,直至完全陌生。
如果藍思意多了一個放進心裏的人,那麽他在藍思意心中的位置就會降低一分,直至完全為無。
兩人從相交退成平行,再無任何交集。
他以為的荒誕無稽,他以為的不可思議,在她的獨舞跟前全成了蒼白的紙片。
夢,是預測的未來,那麽,那人說的命運會淡化他們之間的聯系,直至再無交集也是真的。
顏勉坐到冰涼的地板上,長腿微曲,一手搭在膝蓋上,神色難辨。
兩個選擇,要麽讓藍思意在芭蕾路上越走越遠,綻放的光芒越來越強,吸引越來越多的人喜歡,他卻不能再喜歡。
要麽親手掐斷她的翅膀,把她留在自己身邊。
這兩個選擇,他哪個都不想選,藍思意可以給他第三個,只要她喜歡他。
只要她有一點喜歡他。
那他就會有百倍的勇氣。
可他剛剛試探過了,一點也沒有。
他不想讓她那麽耀眼。
他害怕。
顏勉閉上眼睛,讓自己硬起心腸,他反複告訴自己,別再對她心軟。
藍思意明晃晃的笑顏在腦海裏一閃而過。
顏勉心驟然一疼,所有的心理建設一下潰不成軍。
他起了身,将煙碾滅,丢進垃圾桶,低罵自己一句。
那是他捧在手心裏的寶貝。
他不願帶給她一絲一毫的委屈。
看見她皺眉,看見她失落,看見她難過,自己總是比她難受。
他想把最好的東西捧在她眼前,只要她喜歡,怎樣都可以。
他根本沒有辦法容忍自己帶給藍思意一絲不開心。
他也沒有辦法接受不喜歡藍思意。
她在他心上安了家,小房子建在連着筋脈的地方。
現在有只看不見的手想一點一點把小房子毀掉,連着他的筋脈一起斷掉。
那是他的整個生命。
該怎麽辦?
顏勉重新往回走。
走廊盡頭傳來腳步聲,有人按住了開關,啪地一聲,世界驟然明亮。
藍思意看見顏勉,微微有些詫異,“怎麽不開燈?”
顏勉慢慢走到她身邊,藍思意疑惑地看着他。
他盯着她的眉眼,冰涼的手指從她的眉骨滑到微紅的眼尾,停留在透着粉嫩的臉頰上,他戳了戳她的臉頰。
“你很開心?”
他的語氣不怎麽好。
藍思意打開自己給自己錄的視頻,那是她演的遭遇刺殺的瑪麗娅。
藍思意解釋道,“我剛剛領悟了一個好玩的,所以心情好。我看了原著,突然想到瑪麗娅死前這一瞬也是很有表現力的,不應該只有身體上的痛苦,還有一種解脫感,我想瑪麗娅被殺死,她覺得自己得到了解脫,我就把這種解脫後的平靜表現了出來。”
他看着她眼睛裏的神采,亮晶晶的仿佛在說’我真厲害’。
顏勉揚了揚唇,眼底卻沒有任何笑意。
她喜歡芭蕾,在芭蕾上有天賦,有運氣。
芭蕾可以給她帶來開心。
他在做什麽?
他想阻礙她發光。
如果她問,為什麽要這樣做,難道他要說因為一個夢嗎?
因為夢,因為怕她被更多人喜歡,怕自己忘掉她,所以截斷她的夢想嗎?
顏勉突然清醒過來。
他根本不如芭蕾,芭蕾能讓她開心,他能讓她有什麽?
藍思意為什麽要為他放棄自己的夢想?
他這樣做,得到的只會是厭惡。
他的心一涼,想到這兩個字有些發寒。
他魔怔了。
喜歡是他自己的事,他完全可以靠自己掌控,任何人都不能淡化。
但是藍思意一旦厭惡他,那他再也沒有翻身的可能了。
藍思意突然接到總監的電話,她比了個安靜的手勢,到一旁接電話,等到挂了之後,她眼底的愉悅漸漸消失。
她淡淡看了他一眼。
顏勉心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