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首席芭蕾舞者和編導大師雙王冠》三十八
前面是忘今河, 一條大橋橫貫在上面,兩邊的路燈從這頭通向對岸, 像是通進看不見的雲山一樣。
寧書香緩緩沿着橋走,垂着頭,不知想些什麽。
沈儀征從路邊的小商店買了幾罐酒, 跟到寧書香身邊。
寧書香趴在橋欄上,望着黑沉沉的河。
沈儀征把酒放地上,靠着橋欄坐下,打開一罐, 喝了幾口, “說吧。”
“我找着我妹了,”寧書香語氣有那麽點五味陳雜,“你猜是誰, 藍思意。”
沈儀征嗆住了, 連聲咳嗽。
寧書香幽幽地轉過身, 坐在他旁邊,也拿起一罐酒,但是沒有喝,放在手裏轉圈。“我怎麽會跟你做朋友,我現在都不敢去見我妹。”
沈儀征聽了, 不怒反笑, “合着都怪我,你家人把小姑娘丢在外面十幾年,也怪我?”
“不是丢, 是沒找着。”寧書香狠狠皺起眉頭,複又頹然,“算了,我跟你犟什麽,是怪我們,都是我們粗心大意,導致她在外面受了那麽大苦。”
沈儀征心軟了許多。
思意要是找着了自己的家人,一定會非常開心吧?
“去找她吧,如果她因為我讨厭你,那你直說跟我絕交了,撇清關系不就行。”
“得了,我要是這樣想,也不會一找到我妹就先過來打你了。”
寧書香轉頭看沈儀征,“不說我了,我長這麽好看,她肯定不會讨厭我。說你,你怎麽想?”
沈儀征握緊酒罐,若無其事地看向前方,“我能怎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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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邊有顏勉。
又這麽讨厭自己,他們算是徹底不可能了。
沈儀征神色略微茫然。
寧書香看的一清二楚,他拿出手機翻了翻,“幫我找我妹的人,給我傳了幾個視頻,都是不經意留下的,有一個,我覺得你可以看一下。”
沈儀征接過手機。
一個白牆壁上畫着藍線舞蹈室內,十七歲的莎藍和十六歲的藍思意面對面坐着,莎藍拿着手機,打開一個剪輯視頻,興致沖沖地給藍思意看。
那個剪輯……
沈儀征臉色泛白。
“這個剪輯是沈儀征給你的吧?”
視頻中的女孩道。
莎藍有些無措,“我不是……”
藍思意抱着膝蓋,柔和地對她笑笑,“嗨,不用解釋,我習慣了。”
沈儀征心髒緊縮一下,仿佛一根荊棘攪了進去,鮮血淋漓。
藍思意看向窗外,“我在等,等他什麽時候能把我的耐心和心疼磨完,他磨完了,我就解脫了。”
"磨完?"莎藍看着她,不解。
“嗯,我太知道他是什麽樣的人了。初見他的時候,一個小姑娘給他遞情書,他接了還對人家笑,結果轉身冷漠地把情書扔進了垃圾桶,我當時覺得他好沒禮貌。後來又遇見一次,他和兩個人走在一起,男子像他爸爸,女子比他大不了多少歲,但是跟男子很親昵。他一臉的忍耐,不知說了什麽,他爸給了他一巴掌,他當時眼眶就紅了。”
藍思意輕輕道,“我對他,一開始是好奇,後來是心疼,我以為我可以把他變好,可是他總一次次觸碰我的底線,我無能為力了。
我知道他是一個極端冷漠孤僻的人,表面比誰都柔和,事實上充滿多疑,而且虛僞,明明不想做什麽事,卻從來不拒絕。直接告訴你吧,我很難找到他的優點,他也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但是,冥冥中有種很強烈的力量把我們綁在一起,我不知道這種力量是什麽,也反抗不了它,只能靠時間來解決。”
沈儀征死死地盯着屏幕,小視頻放了一遍又一遍,寧書香終于忍不住奪回自己的手機。
沈儀征自顧喝着酒,買了五罐,除了寧書香手中的一罐,他喝了三罐。
寧書香迅速将剩下兩罐藏到身後。
沈儀征沒有管,直愣愣地看向水面,眼尾通紅。
他忽然揪住自己胸口的衣服,低聲喃道,“好疼……”
寧書香也不知道是該氣好還是該心疼好,終歸是自己的朋友,他嘆了口氣,“回去吧,睡一覺就不疼了。”
沈儀征手指用力抵住易拉罐口,力氣大到手被割出了血,他完全沒有感覺。
他一直回想自己到底做過多少龌龊事,想起一件,心仿佛被刀割了一次。
藍思意為了給他送生日禮物,看了他半年的籃球賽,一點一點的記錄,最後反複修改制成了剪輯視頻,專門放進播放器裏送給他。
他轉手把播放器送給了莎藍。
絲毫不以為意。
他忽然轉頭詢問寧書香,“我媽為什麽要生下我?”
為什麽生下了不養好他?
獨自把他撇到一邊,讓他從小就不知道什麽是愛。
因為不會愛,就反複去傷害別人來證明自己有多缺愛。
他恨他們,但更恨自己。
“你這句話讓我有些為難。”
寧書香皺着眉道,他嫌地上涼,把沈儀征拽了起來。
沈儀征掙脫了他,坐到橋欄上,腿在河面上微微晃着,讓人看的膽戰心驚。
寧書香揉了揉眉,“喝醉了原來這麽個模樣。”
他抓住他的衣服,好聲好氣勸道,“你先下來。”
寧書香拉他下來,沈儀征認真問道,“她還能再回來嗎?”
“你還會再遇上別的人。”
寧書香沉默了一下,只能這樣回答。
沈儀征滿臉落寞,“不能了,我已經花光了全部的運氣。”
他看向路燈籠罩的地方,時間回到了過去。
他心情不好,一人在操場打籃球。
藍思意過來找他,他刺了她幾句,把她氣跑了。
他獨自在操場上待着。
之後她帶着奶茶又回來了。
他當時就想着,怎麽會有人對他那麽好。
現在想起來,還覺得有些不真實。
原來有人會無所求的對他那麽好啊。
沈儀征緩緩蹲在地上,輕聲道,“我一直以為藍思意對我的喜歡,像爸對媽那樣,喜歡的是身上那層虛假的光環。我一直覺得藍思意看見我真實的一面,會躲的比誰都遠,可我從來都沒想過,原來她喜歡的,就是那個真實的我。”
他覺得藍思意一旦發現了真實的他也是那麽不堪,就會放棄他。
現在才知道,原來藍思意愛的是他這個人,愛他的全部,包括優點和缺點,她心疼他。
直到現在,他才感受到失去她以後徹骨的痛意。
曾有個人特別喜歡他,他原本可以毫無負擔地向她傾述自己的委屈,卸掉外面的保護殼,告訴她自己的一切。
他原本可以毫無顧忌,毫無隐藏,在她面前做自己,不用擔心她會離開。
她喜歡他這個人,包括他的傷口和不堪。
沒有比這更讓人覺得珍貴了。
但原本唾手可得的幸福,因為他沒有珍惜,失去了。
他親手丢掉了。
他像小孩子那樣,肆無忌憚地試探愛他的人的底線,用來證明自己有多缺愛。
所以,他徹底失去她了,不是因為別的,不是因為其他不能在一起的理由。
僅僅是因為,他沒有珍惜。
沒有比這更讓人覺得悲哀的事了。
天上下起了小雨。
寧書香扯起了酒鬼,打算他回去,卻看見他臉上有幾滴水珠,不知是雨是淚。
寧書香沒有多說,畢竟另一邊是他妹妹,誰知道他妹妹有沒有這樣傷心過呢?
他把沈儀征送回家以後,就開始思考自己怎樣開始一場正式的見面。
“藍思意,思意,”寧書香念了兩遍,微微一笑,“名字真好聽。”
他還沒把這件事告訴父母,怕父母過分的熱情吓到思意。
一切都應該慢慢來。
讓她慢慢地接受她的家人。
首先,從他開始。
寧書香将車頂的鏡子翻出來,對着鏡子無死角地照了一遍,覺得藍思意沒有理由不接受他這樣的哥哥。
他想過了,妹妹這麽優秀的人一定很講究,生活比較有儀式感,要約她出來首先得送花表示邀請,送什麽花他都準備好了,妹妹那麽文雅的人,一定喜歡童話一樣的桔梗花和風信子。
寧書香剛剛已經讓人把花束送去了。
他開車到威爾斯門口,一邊打開優雅地古典音樂,一邊拿出準備好的紅酒給自己倒了一杯,悠悠地等着藍思意過來。
生活有儀式感的藍思意一邊走路一邊兩三口解決晚餐,腳步匆匆往訓練室趕,忽然被一個人攔住了路。
她撞上了什麽東西,擡頭一看,頓時後退幾步遠。
她好好學習好好訓練為什麽還有人要害她?
藍思意捂住鼻子,手動隔絕桔梗花的味道,不明所以地看着送花小哥。
送花小哥雙手将花束奉上,“藍思意小姐對吧,這是一位姓寧的先生送的,他說你認得他。”
姓寧?
藍思意想了想,沒想起來。
“你把花放那吧,我自己拿。”
送花小哥把花束放到一旁的長椅上迅速地離開了。
藍思意強忍住想打噴嚏的欲望,伸出兩根手指從風信子上面抽出了粉粉的卡片,之後盯着花看了兩秒鐘,嘆息了一聲,還是決定把它扔進垃圾桶。
正常人為什麽想起來送桔梗呢?
作者有話要說: 23號的文延遲晚上十一點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