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你情我願(改錯字)
整個大廳裏只聽卉兒驚叫一聲後, 歸于一片寂靜。
陳青醁偏着頭半天一動不動, 她從小過的艱苦, 一直以來颠沛流離四處漂泊, 她看過別人的臉色,受過別人的冷眼,甚至也挨過別人的拳腳, 可她還從沒有這樣被人打過臉。秦玉甄應該是氣狠了,這一巴掌下去幾乎沒有絲毫留情, 重重的一巴掌打的她差點掉下淚來。陳青醁雙眸低垂,眼中隐有淚光。
她此時心裏五味摻雜, 各種滋味酸酸澀澀地充溢在心頭, 打她這一巴掌不是別人, 而是她放在心坎上的人, 她的酸澀既為自己,更為身邊的人。
卉兒捂着自己的半邊臉, 看着小姐失魂落魄的樣子和一動不動的姑爺,呆愣在那裏瞪大眼睛。
秦仲崑閉上了眼睛, 久久之後,又睜開, “甄兒”。
“……随我去外書房。”
他走到門口, 轉過身,眼睛狠狠瞪着陳青醁,“你也去!”
這邊廳裏大事未了,那邊早就出去的衙役還在滿園搜找馮老四。
之前馮老四便已聽到了風聲, 他待要逃走,又舍不得自己床底下攢的那些銀子,等他急急忙忙跑回房裏收拾了一些細軟纏在腰裏時,差點就被破門而入的幾個衙役一把抓住。
他慌慌張張攀着窗戶跳出來後奪路就沒命地逃。
那些衙役跳出窗戶去追,馮老四在園裏東躲西藏,幾次要翻牆出去又被人打了下來。三番兩次後,氣喘籲籲的馮老四還是沒能逃脫十幾個衙役和護院的圍追堵截。
那些衙役身強力壯,馮老四雖然手上拳腳還來的,但是畢竟年紀大了,他赤手空拳打倒幾個人轉身要逃時腳下卻磕到了一塊石頭,噗通一聲,他就撲倒在了地上。待要爬起來時,哐嚓兩把鋒利的刀就架上了他的脖子。
“哎哎哎,各位手下留情……”馮老四忙舉起手,“各位官爺行行好,我不跑了。”
“老東西,你倒是跑啊!看你還能跑多遠。”
那些人将馮老四反拽過來,捆上了繩子。有幾個被打的幾個衙役拖着腳過來,掄起拳頭照着他身上狠打了一頓後才罷手。
“走,回衙門後看我怎麽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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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老四狼狽不堪,被人牽着繩子踉踉跄跄拉走了。
池子那邊聚了好些秦家的仆役和婆子丫鬟,他們遠遠的看見衙役拖走了馮老四後,這才回過神來紛紛道:“可不得了,原來這馮四爺竟是一個騙子,幸好被抓走了,要不然啊,還不知道會怎樣,平時咱們說話,也看不出啊。”
“那賊又不挂相,你哪裏就知道人家是好是壞……”
“就是就是,你們說說這到底是出了什麽了不得的大事,先前連堂少爺也被抓了?”
“誰知道呢,好像剛剛聽人說,咱們府上那個容少爺都是假的,而且還是堂少爺叫他們來的反正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你們可不能胡說,那容少爺怎麽可能是假的,小心小姐聽到了叫人打斷你的腿。”
“怎麽不可能。”另一個人說道:“況且這馮老四不也被抓走了嗎?要是這馮老四是一個騙子,那容少爺怎麽脫得了幹系。”
“說的也是,無風不起浪,都鬧成這樣了,肯定不是小事。”
一個婆子插嘴道:”你們還是別說了,現在事情沒有定,誰知道是怎麽回事,那姑爺是真是假,能是你們說了算的?咱們啊,還是不要在這裏亂嚼舌根。”
“也是,也是,這亂信頭上,咱們還是少說兩句為好。”
今天秦府亂成這樣,等過了今天,這外面的風言風語還不知道要傳成什麽樣。外面飛短流長,裏面要再不安生,這日子橫豎都沒法好過了。
一直到正申時,外面關了大門,秦府這才漸漸平息下來,那些婆子帶着丫鬟開始撤席面,收拾桌椅。
前院外書房間壁的小花廳裏,卉兒正規規矩矩站着,她垂着頭,眼睛卻時不時地瞄一眼離着不遠的陳青醁。
她看一眼,便嘀咕一下:好端端的,這個容少爺怎麽就是假的了?她怎麽也想不明白,叫了這麽久的容少爺怎麽就突然變成了別人。既然這個不是容少爺,那應該誰才是?她腦海裏想到今天來的那個尖嘴猴腮的‘容少爺’,忍不住就打了一個冷戰。雖然她一向不太待見眼前這位,但郎才女貌,這位和小姐還是最般配。
裏面書房不時有秦家父女的說話聲隐隐傳出來,要是仔細聽,卻總聽不太清楚。
四月春景正好,滿園的繁花麗色,陳青醁盯着那張镂空雕花窗桕外,直到日頭落到那座閣樓後,裏面才傳來一聲:“你們進來。”
裏間這間書房陳青醁來過幾次,裏邊寬敞明亮,兩面是窗,牆上挂着幾副山水大屏,那張紫檀桌上的筆架上,依舊還擱着幾支狼毫。
秦玉甄微微偏着頭,靜靜地坐在靠窗的一張椅子上,半落的垂簾擋住了耀眼的日光,從窗格透下來疏散的日光映在她身周,她頸項嫩白修長,烏黑青絲下,低着的眉眼疏離又冷漠。
陳青醁淡淡地掃了她一眼,走到案前,“秦老爺。”
秦仲崑目光威嚴,上下打量了她半晌,才開口道:“你倒是藏的深啊。”
“實在對不住了,晚生也是身不由己,要不是為了心底那點良知,我也不想來淌這趟混水。”
秦仲崑:“說這些沒用,我能坐在這裏和你說話,不過看在之前你救過甄兒的份上。雖然你後來懸崖勒馬,但是我卻絲毫不會領情。”
“知道。”
秦仲崑冷笑一聲:“既然你不是容醴,敢問閣下貴藉貴姓?我們也算是相識了,這真名真姓你也不必瞞了吧。”
陳青醁神色平靜:“秦老爺,大家不過萍水相逢。這姓名知不知道的,實在沒什麽大幹系。”
秦仲崑臉色變了一下,“之前看你斯文有禮,談吐不俗,又有文有武,我還以為你是一個難得的人材。”
“秦老爺過獎了。”
“呵,你倒不謙虛。”
卉兒端過茶盤茶盅,拿着水壺倒了幾杯熱茶後便去門邊垂手站着了。
“事到如今,也到了這一步,你且說說,這事該怎麽了局?”
陳青醁道:“蒙老爺擡愛,晚生在秦府這麽久,雖然一直有所隐瞞,但也不曾對秦家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要是您看在過往的情份上,能高擡貴手放我一馬,晚生自然感激不盡。”
“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之事?”秦仲崑直視着她,“那你說說,玉甄該怎麽辦?”
陳青醁一怔,說:“既然我身份是假的,這婚事自然不作數。”
“不作數?”秦仲崑呵了一聲,“你說的輕巧,這酒宴也擺了,那喜帖也下了,就連那陪嫁的妝奁也都置辦齊全了,現在你一句不作數就可以推的幹幹淨淨麽!”
陳青醁:“……”
卉兒過去替秦玉甄換了茶,輕輕喊了一聲小姐。
秦仲崑目光犀利,“如今玉甄都已過定放了親,再有不久就該出閣成禮了,現在這贇州城裏,誰不知道她已許了婿家,之前我為全你體面,又把老宅上上下下重修了一遍,你随随便便一句不算就作罷,這讓她以後還怎麽做人!”
陳青醁緩緩說道:“雖是過了大禮,但我和她終究還沒有拜堂過夫妻禮數,晚生自懷愧疚,只要她願意,她大可以再另尋良人。”
秦大小姐翹着玉指捏着茶杯口,臉色一點點冷了下來。
秦仲崑終于沉下了臉,“你也是個聰明人,我的意思,你是真不清楚,還是假不明白?”
陳青醁神色黯然,她哪裏是不清楚,她就是太清楚太明白了,從大廳過來,她就知道自己沒那麽容易脫身。
陳青醁道:“晚生不才,實在配不上小姐,這事雖然有欠通之處,但也沒太大妨礙……”
“開弓就沒有回頭的箭,配不配的上,應該由我秦家來說。”
陳青醁用力閉了閉眼睛,睜開,“秦小姐蕙心蘭質,又是名門閨秀,我不過一個四處漂泊的江湖子弟,我若娶了她,只怕會壞了小姐的名聲。”
“我秦仲崑也不是那種迂執之人,三教九流,哪行都有好人哪行都有壞人,看你這般推脫,難道是另有隐衷?還是說,你早已有了妻小?”
陳青醁一噎,“沒有。”
秦仲崑逼問道:“那你究竟是為了什麽?”
陳青醁搜腸刮肚,剛要伸手摸臉,那句“秦小姐比母老虎還利害”終究還是沒說出來。
“晚生一世潦倒,身上窮的一無所有,家中既無一畝半分肥田薄地,也無片屋茅舍。秦小姐門第高貴,我一介寒酸百姓,門不當戶不對,只怕屈了秦小姐。”
秦仲崑道:“我秦家萬貫家財,還怕少了錢用?要是計較門當戶對,我當初也不會去找容家人了。我說了這麽多,你要是再不知天高地厚,我就不同你客氣了。”
這意思是要逼婚了。
“秦老爺。”既然說到這個份上,陳青醁也不再拐彎抹角,“多承秦老爺厚愛,只是我實在難消這天大的福分,況且成親這事不好相強,既講媒妁之約,也講你情我願。我既不願,還請秦老爺再為小姐另覓佳婿……”
“好個你情我願!”一直沒說話的秦大小姐終于開口了,她柳眉若黛,眸中卻冰冷,“你既然這般不願意,是不是因為你對我無絲毫情意?”
陳青醁硬起心腸,“是。”
“那好。”
秦玉甄拿出一只小小的玉魚兒,“你瞧,這是你送我的,既然你這樣心不甘情不願,我現在便就叫人砸了它。”
她眼中暗淡下來,“不過,你要發誓,若是你還有半點情意在我身上,那我便會像這碎了的玉石一樣,粉身碎骨,永劫不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