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醉了還能正中靶心

趙大狀的律師樓位于南京主幹道的和平大道上,車子一駛入這裏,便能感受到南京的繁華确實不是宜州可比的。

寬闊的街道兩旁是典型的騎樓建築,各色店鋪鱗次栉比。街上往來的皆是身着華服的男女,有不少金發洋人穿插其間,但是無人多看一眼。路邊下棋的大爺們正圍在樓梯旁厮殺,車子駛過的時候能聽到笑罵聲,還有兩個巡邏的警察饒有興致的在旁觀望。沈蔽日把頭伸出來一些,剛好和一個路過的大媽打了個照面。她拎着菜籃,雖穿着下人的服侍,眼神卻囧囧有光,看到沈蔽日的時候不卑不亢,仿佛對這種政府的軍用吉普早就司空見慣了。

這是沈蔽日記憶裏的南京城。只是這麽多年過去了,它繁華依舊,卻也變得陌生了。

見他把頭伸出去左右張望着,俞天霖也靠上來:“在看什麽?別伸的那麽出去,危險的。”

沈蔽日剛剛還在生俞天霖的氣,這會兒卻沒那心思了,看着舊日的光景,心裏生出了滿滿的懷念之情。

以前他在南京讀書的時候,不知來過多少回和平大道。他記得這裏有家廣式早茶鋪的絲襪奶茶和菠蘿包很美味,也記得街心公園的南京市圖書館,那是他最喜歡的南京建築,還有街尾巷子裏勾鞋墊的老婆婆。沈蔽日穿慣了布鞋,那老婆婆的攤子不起眼,但手藝絕佳,不少老南京人都在她這裏買鞋墊。婆婆身子硬朗又健談,總是讓他想起自小便關愛他的奶奶,只是不知婆婆是否還健在,是否仍勾着鞋墊等人去買。

沈蔽日盯着道路前方,想看一眼那個攤子還在不在,可惜車子開到中段就停下了。

見他臉上有失望之色,俞天霖道:“你到底在看什麽?”

“沒什麽。”沈蔽日把飄遠的思緒拉了回來,打開車門下去了。他此行的目的是解決沈春寒的麻煩,而不是悠閑的尋找舊時光的。

俞天霖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的跟下了車。

王沐帶着他們上了律師樓的二樓,趙大狀已經接到胡雪唯的電話了,在辦公室接待了他們。沈蔽日問了趙大狀的看法,趙大狀說沈春寒的案子最麻煩的地方就是人證的問題。

沈春寒那天是跟一個同學一起去的,警察到的時候那位同學還在場,但是對方也喝多了,記不得了,現場陪酒的兩個小姐也以喝多了為由。其實就算不這麽說警察也不會采信陪酒女的證詞。

所以現在問題的關鍵就在于能不能找到其他突破點,這就只能從那個被害者身上着手。但對方是法租界的洋人,還是南京政府的會計師。這種身份的人絕不是趙大狀可以插手去查的,所以只能等胡雪唯那邊的消息了。

他們談到了下午四點多,趙大狀接下來還有個重要會議要開,俞天霖和沈蔽日便起身告辭了。

從上午下火車後他們就馬不停蹄的跑了三個地方,到現在都沒有吃過一頓飯。沈蔽日依然沒胃口,俞天霖擔心他的胃病要犯,硬是拉着他去吃東西。

這條和平大道俞天霖不熟,但那年暑假,他和表哥以及沈蔽日倒是來過的。 第一次來就是表哥給他接風,在和平大道的南湘館點了一桌子菜。

他記得那家店的菜很不錯,就讓王沐把車停在南湘館樓下,拉着沈蔽日上去,找了個靠窗戶的位置坐下。

服務員把菜牌遞給他們,俞天霖讓沈蔽日先點,沈蔽日随手點了兩道便遞給他了,心不在焉的看起了窗外的風景。

俞天霖無奈的嘆着氣,指着菜牌又點了幾道合沈蔽日口味的菜,想了想,又讓服務員上瓶竹葉青來。

這次出來的時候沈蔽日把藥停了,一來他不知道要出來多久,二來在外注射也不方便。俞天霖知道後怪他亂來,可也沒有辦法了。不過也是有好處的,比如現在,他想讓沈蔽日放松下來,好像也只有喝酒這個法子了。

他點完菜後也沒說話,轉着筷子看對面的人。沈蔽日心裏壓着事,根本沒心思理他。等服務員把酒菜都端上來後,俞天霖提醒他趁熱吃,在他動了幾筷子後才開始倒酒,讓沈蔽日喝兩口。

沈蔽日也沒有推辭,端起酒杯就喝,喝完了俞天霖就給他倒,還提醒他吃菜。一頓飯下來,那瓶竹葉青幾乎都是沈蔽日喝下去的,俞天霖就碰了兩口。

竹葉青的純度高,沈蔽日喝完就有點上頭了,單手支着額角,轉動着空的酒杯道:“再倒。”說罷打了個酒嗝。

他本不是酒量這麽差的人,可自從胃病變嚴重後就碰的少了,加上最近不是在吃補藥就是在喝藥,這一瓶下去症狀就明顯了。俞天霖把空掉的酒瓶倒過來,在他面前晃了晃:“沒了。”

“再叫一瓶。”他不滿的瞪着俞天霖,覺得那張臉比平時看着更讨厭了。特別是盯着他看的時候,真想從桌子下面踹一腳過去。

“你已經喝多了,不能再喝了。”俞天霖只是想讓他喝些酒放松下來,可不想讓他喝醉了傷身。于是也不理會他的抗議,叫來服務員結賬。

沈蔽日的理智仍在,就算很不喜歡俞天霖這麽不聽話的樣子,也沒做什麽出格的舉動來。結完賬後俞天霖要來扶他,他還能把人推開,自己往樓梯走去。

俞天霖怕他走不清楚會滾下去,就搶着走在他前面,結果才走了幾級,他就真的腳一軟撞在了俞天霖的背上。

這樓梯是有轉角的,一個服務員正好端着湯拐上來,看到這一幕吓得手裏的湯都灑了。可她擔心的事沒有發生,俞天霖站的穩穩的,還轉身抱住沈蔽日,一彎腰就把人橫抱了起來。

沈蔽日的身子驟然懸空,下意識的摟緊了俞天霖的脖子。等他反應過來這是什麽狀況的時候,俞天霖已經抱着他走下樓,在大廳食客們驚訝的目光中坦坦蕩蕩的回到車裏。

沈蔽日後知後覺的難堪了起來,在俞天霖也坐上來,想要看他情況的時候擡起手,一巴掌就呼了過去。

俞天霖猝不及防的挨了一耳光,頓時愣住了,前排的王沐和司機也紛紛轉過頭來。沈蔽日被他們這樣一看,莫名覺得更難堪了,伸手就要去開自己這一側的車門。

俞天霖趕緊按住他,對王沐道:“他喝多了,送我們回飯店去。”

王沐便讓司機開車,路上還關切的問了沈蔽日有沒有事。沈蔽日在打完俞天霖那一巴掌後就冷靜了下來,他是喝上頭了,可沒有醉。剛才那一下舉動不受控制,已經很丢臉了,他不允許自己做更丢臉的事,于是縮在座位上,一言不發的盯着窗外。

他安靜下來了,俞天霖卻沒有放心,一直擔憂的看着他。到了飯店後,王沐便回去了,沈蔽日也不要俞天霖扶,自己走進飯店大堂。

松竹一直在大堂的沙發上等他們,見他們回來了馬上迎來,一靠近就聞到了沈蔽日身上的酒味。

“大少爺您喝酒了?”松竹扶着他的手臂道。

沈蔽日把松竹推開,道:“回房去。”說罷就往電梯的方向走,松竹只得求助的看向俞天霖:“俞司長,大少爺怎麽瞧着不開心的樣子?沒出什麽事吧?”

俞天霖讓松竹放心:“沒什麽,他這幾天壓力大,喝點酒放松一下。”

見他說完就追了上去,松竹只得跟着他們一起進電梯,到了5樓。

出電梯後便是一條很長的走廊,兩旁都是緊閉的房門。沈蔽日問松竹房間在哪,松竹說507和508。沈蔽日聽完怪怪的,但又說不出哪裏怪。松竹打開507的房門,等他進去後就想跟進去,被俞天霖拉住了領子:“我和他一間房,你去住508。”

說罷就拿過507的鑰匙,也不等松竹反應過來就把門關上了。

松竹“哎”了一聲,但看着門已經關上了,只得走到隔壁的508去。反正俞天霖喜歡他家大少爺,把人交給俞天霖來照顧也不會有問題的。

松竹這麽想着安自己的心,進房後就脫掉鞋襪,躺在床上補起眠來,殊不知隔壁正上演着一場動作戲。

沈蔽日一進去就往床上倒,正想終于能睡了就感覺到有人在動他的腳。他擡起頭來,見俞天霖彎着腰,正在給他脫鞋襪。他不樂意了,剛剛積攢了一肚子的不爽全湧上了腦子,擡腿就往俞天霖的大腿踹去。

可他忘了自己喝多了,不但踹的沒什麽威力,還踹歪了,一腳正中靶心。

俞天霖痛得叫了起來,捂着那裏就蹲了下去。沈蔽日愣住了,耳畔響着俞天霖的呼通聲,又想着腳心剛才踹到的柔軟觸感,終于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些什麽。

他遲疑着坐起來,見俞天霖低着頭,好像真的很痛的樣子。心裏有些不忍了,爬到床尾去拍俞天霖的肩膀:“你怎麽樣了?”

俞天霖依舊捂着那裏倒吸涼氣,沈蔽日等了一會兒都沒見人擡頭理一下自己,心裏更愧疚了,道:“我不是故意的。你,你去廁所檢查一下吧,如果不行就去看看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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