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撞了個衫
長公主下帖子,言明讓秦莞帶着自家姊妹一道去,因此,被禁足的秦茉得以提前解禁。
能出門游玩,秦茉自然是高興的,沾了秦莞的光,又讓她無比喪氣。
姊妹們一碰頭,秦茉板着個臉,別別扭扭地向秦莞見了個禮,那不情不願的樣子就像有人押着她似的。
秦莞就像沒看到似的,轉身上了馬車。
秦茉氣得半死,大聲小氣地說着秦莞的壞話,秦萱、秦薇坐在兩側低聲安慰她。
自從上次秦萱“揭發”秦茉之後,姐妹兩個鬧了一場,秦茉指天發誓不會再和秦萱好。
後來,還是秦萱主動找到秦茉,不知說了什麽,又把秦茉給哄好了。
這事傳到秦昌耳朵裏,這位偏心的父親又把秦萱大大地誇了一番,并送了許多好東西。這回倒是沒把秦茉落下。
秦莞連醋都懶得吃。原本就沒指望,也就無所謂失望。
四月底,繁花競放,夏日和暖。
街道兩旁種着高大的槐樹,偌大的樹冠遮住了大半個街道。串串槐花開得正盛,伴着徐徐清風,縷縷花香撲面而來。
秦莞趴在望窗上,看着街道兩旁的茶樓瓦肆,心內一陣舒暢。
前面傳來一陣喧嘩。
阊阖街上,自北向南行來一行車隊,年輕的郎君騎着馬,婦人娘子坐着車,丫鬟小厮伴在車馬旁邊,烏烏泱泱一大幫人,打眼看去比秦家還熱鬧。
兩家在丁字路口撞上了,對方聽聞這邊是定遠侯府的馬車,主動停了下來,讓他們先過。
秦莞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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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桢今日穿着一件大紅的襕衫,腰間束着半乍寬的玉帶,頭上戴着金冠,一尺多長的天青色絲縧垂在腦後,減了三分銳利,添了些許風流。
秦莞發現,每一次見他似乎都有些不一樣。
梁桢察覺到她的目光,隔着重重人潮沖她點了點頭。
秦莞也不扭捏,大方地舉起帕子朝他揮了揮。
梁桢露出一絲笑意,輕夾馬腹,不緊不慢地朝這邊走來。
秦莞捏着帕子,心內莫名地泛上一絲緊張。
就在這時,一匹棗紅駿馬插在兩人之間,馬上之人肩背寬闊,腰身筆挺,嚴嚴實實地将秦莞的視線擋住。
是秦耀。
梁桢面不改色,徑直向前。
秦耀手持馬鞭,将他攔下,“梁将軍這是去哪兒?”
梁桢道:“随便走走。”
秦耀聲音微沉:“路這麽寬,還請梁将軍去別處走走。”
梁桢不慌不忙:“既然路這麽寬,本将軍在哪裏走不成?”
秦耀眸光更冷,“此處皆是鄙府女眷,還望梁将軍莫要造次。”
梁桢失笑:“青天白日,我哪裏造次了,指揮使大人?”
秦耀被他點出官職,平白地矮了兩個官階。
兩個同樣英武的男子,彼此對峙,劍拔弩張,驚得周遭之人大氣都不敢出。
秦莞弱弱地開口:“長兄……”
秦耀和梁桢同時看了過來。
秦莞慫慫地縮了縮脖子,心虛道:“……嬸娘叫你。”
盡管知道她在胡扯,秦耀還是沒拆穿她。
骨節分明的大手壓在她頭頂,不容分說地把她按回車內,完了還扯下簾帳,确保遮得嚴嚴實實,秦耀這才打馬離開。
被自家長兄像拍球似的按了一把,秦莞既沒面子又不服氣,等他走遠之後她便挑起車簾,沖着他的背影做鬼臉。
這一幕恰好落入梁桢眼中,惹得他眉開眼笑。
秦莞沖他眨眨眼,嬌媚的臉顯得古靈精怪。
梁桢心情愉悅地打了個鞭花,大黑馬長嘶一聲,噠噠噠噠跑回自家車隊。
巨大的白鷹盤旋在半空,時不時發出一聲悠長的唳鳴。
車外傳來聲聲驚嘆。
彩練好奇地問:“那是什麽鳥,好大一只!”
“是海東青。”秦莞說。
母親對她說過,遼北之地有人擅訓鷹,其中最名貴的便是海東青。
梁桢這只體長三尺,羽翅展開至少有六尺,全身附着雪亮的白羽,只頭上一頂灰色的絨毛,當是獵鷹中的極品。
秦莞見過它與黑犬争鬥時的雄姿,不,那不應該叫争鬥,而是單方面的擊殺,一爪斃命。
就像它的主人那樣,是個面臨死境依舊能絕地反擊的枭雄。
***
長公主這些年一直随同驸馬駐守河間,今春剛剛回京。
她之所以攢這樣一個馬球局,一來是替秦莞解圍,二來也是想借此向汴京城的勳貴圈宣布——昔日的領頭人又回來了。
公主府的管事們一早便過來安排着家院下仆們收拾,彩棚、看臺、圍欄、石階一一檢查,插花、果品、茶水、小食也準備齊全。貴婦嬌女們待的棚子,郎君長随們坐的位置,包括車馬仆役歇腳的地方都細細地布置妥當。
定遠侯府的馬車到的時候,彩棚裏已經坐了不少人。
秦莞剛一下車,便吸引了無數道目光。
大昭國以纖細高挑為美,女子服飾崇尚的也是清新典雅的風格,秦莞雖然只有十五歲,卻已生得體态颀長,腰身纖巧,如今一身櫻草色百褶裙,配着青白印花的半臂,走動間裙擺随風而動,端的是雅致脫俗。
實際上,她的長相屬于嬌美明豔的類型,若是裝扮不好很容易流于豔俗,好在她心思敞亮,性格灑脫,衣裳發飾偏愛端莊大氣的樣式,剛好與她的容貌相互中和,別有一番韻味。
婦人娘子們原本卯足了勁兒打算奚落她一番,沒承想竟看到這麽一個出水芙蓉般的大美人。
從前她們不是沒見過秦莞,印象中就是個半大的小妮子,好看是好看,到底年紀小撐不起場面,怎料數月不見她竟長成了這個樣子!
一時間,所有挖苦諷刺的話生生地梗在了胸口。
——實際上,秦莞的模樣沒變多少,只是重生之後心态不同,帶出來的氣質韻味也就不一樣了。
更讓人懊惱的還在後面。
那個被各家暗定為最佳女婿人選的蘇澤,竟然主動上前,親自帶着定遠侯府的人去了彩棚。
蘇澤好巧不巧地走在了秦莞身側,兩個人并肩而行,有說有笑。
說好的秦家攀龍附鳳呢?
說好的秦莞自不量力呢?
怎麽看上去不大對的樣子!
貴女們紛紛氣悶。
這還不算完。
長公主來了之後,第一時間把秦莞叫到了自家彩棚,拉着她的手說了好一會話,最後還讓她留了下來。
貴女們幾近窒息。
這次宋尚儀也在。
宋尚儀笑盈盈地引着秦莞說話:“莞姐兒有所不知,當年長公主在京中時就愛打馬球,且球技超絕,就連那些健壯的郎君都敵不過她!”
安國長公主睨了她一眼,富态的臉上顯出濃濃的笑意,“哪裏就有你說的那般厲害?更別提現在,老成這樣球棍都握不住,只能看着這些小輩們玩玩,圖個樂呵。”
秦莞笑道:“奴家看着,長公主不是打不動了,是找不到對手了。”
長公主爽朗一笑,“這小妮子,怪道宋尚儀說你可人疼,還真是!”
秦莞笑鬧着謝了長公主的贊,既識趣又不曾失了禮數。
長公主親手抓了把果子塞給她,心內更為喜愛。
馬球場上傳來一陣歡呼,紅藍兩隊對陣,藍隊拔了頭籌。
這兩班人馬都是長公主府訓練出來的球倌,在這種場合算是給貴人們熱熱場子。
長公主看得開懷,下了重賞,并拿出一對新制的端硯當作彩頭,叫世家兒郎們上場□□。
蘇澤換了一身利落的衣裳,紮着寬大的護腰,大步走來,竟生出幾許武将的風姿。
長公主拊掌笑道:“這樣倒顯得精神!”
蘇澤玩笑般說:“祖母,孫兒是來向您借人的。”
安國長公主笑:“借誰?”
“下一場孫兒對陣永安伯世子,那邊出了兩位小娘子,孫兒這邊若都是男子恐怕不妥當。”蘇澤看向秦莞,“聽聞表妹球技甚好,不知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秦莞屈了屈膝,委婉地拒絕道:“我在家裏時只是同兄長們随意玩玩,沒有他們領着恐怕連馬都騎不穩,實在不敢拖了表兄的後腿。”
——即便大昭國民風再開放,沒有父兄帶着便混跡于一衆男子之間,那就不叫灑脫,而叫不知禮了。
蘇澤心細如發,自然明白秦莞的顧慮,“表妹放心,我已邀了秦兄一同上場,還有定遠侯府的另一位妹妹,保證不會叫你從馬上掉下來。”
秦莞沒想到他竟如此妥帖,再拒絕就不大好了。她過回頭,看向長公主。
長公主笑着擺擺手,“小孩子家家想玩便去,哪裏來的那麽多規矩?”
秦莞莞爾:“謝長公主殿下,謝表哥相邀。”
看着她欣喜的模樣,蘇澤忍不住逗她:“表哥也是哥,下回由我帶着你上場,想必不會從馬上摔下來。”
秦莞俏臉一熱,笑着從他身側溜走,到後間換衣裳去了。
再出來,原本繁複飄逸的百褶裙換成了大紅色的騎馬裝,一頭鴉青色的長發利落地束起,光潔的額頭露出來,更顯得那雙剪水秋瞳顧盼神飛,端的是飒爽又動人。
單是這紅衣翻飛的風姿便叫一群兒郎軟了腳,哪裏還有心思打球?
和秦莞一比,其餘三個小娘子精心的打扮反倒像是堆金疊玉的暴發戶,頓時被踩到了塵埃裏。
永安伯府的魏大姑娘從小就把秦莞當成此生最大的對手,看到她如此出風頭,不由地心裏犯酸。
她掩着唇,幫作親昵地開着玩笑:“秦家姐姐這身衣裳與梁小将軍倒是般配。”
魏二姑娘端着一張無辜的臉,脆生生地幫自家長姐搭腔:“可不是麽,這喜慶的顏色,不知道的還以為秦家姐姐要和梁家表哥拜堂成親呢!”
秦莞聽她們一說,這才發現梁桢居然也在場——先前她被秦耀擋着,根本沒發現。
趕巧了,梁桢也穿着一身紅,款式和她的還挺像。
兩個人站在一群墨青粉白之間,一個俊美英武,一個嬌妍大氣,一種顏色,兩段風姿,既相異,又意外的和諧,仿若天造地設。
作者有話要說: 嗷!!!有沒有早一點?!
今天看到幾個老讀者跑過來啦,好開心呀!還有大大的感動!(沒想到你們會看言情)
希望大家看文愉快~~一人一個大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