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8.3(三更)

別看秦莞允婚的時候豪氣幹雲, 上了馬車就後悔了——梁家可是要造反的!有必要冒這麽大風險嗎?

她該以什麽樣的态度面對這件事?阻止梁桢造反?還是在他造反之前賺夠銀錢及時抽身?

現在跑回去告訴他自己反悔了、不想嫁了還來得及嗎?

正糾結, 車窗突然被扣響。

“咚咚咚”三下, 短促而有節奏。

秦莞打開窗扇,便見一只修長的手伸了過來, 手中拿着一個油紙包, 一角露出金黃的羊肉酥餅, 鹹香的氣味頓時充滿整個車廂。

秦莞咽了咽口水, 肚子不合時宜地叫了起來。

她一大早從後門溜出來, 飯都沒來得及吃,方才在慶雲樓時肚子就餓了, 沒想到梁桢竟看出來了。

梁桢騎在馬上,歪頭看着她,眼中含着濃濃的笑意:“剛買的, 吃吧。”

吃就吃!

秦莞毫不客氣地接到手裏,并賭氣似的關上車窗, 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熱騰騰的酥餅吃到嘴裏,仿佛整顆心都溫暖起來。等到她想起要跟梁桢說自己後悔了的時候,梁桢已經走遠了。

彩練得了一個酥餅, 邊吃邊說:“姑娘,一想到梁小将軍以後就是您的繼子了, 奴婢也就沒那麽讨厭他了。”

秦莞:……

無法用語言來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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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秦莞都在盤算回家後怎麽說服伯父和長兄。

沒想到,剛一進門就聽到一個“好”消息——秦昌在花小娘的撺掇下,上趕着把秦莞的庚帖送到了将軍府。

定遠侯下了朝才知道這件事,朝服都沒脫便把秦昌提到主院, 抄起家法就往他身上招呼。

彩練帶着一幫小丫鬟颠颠地跑過去,興沖沖地給秦莞做現場直播。

“侯爺在用軍杖打主君!”

“我的天,那麽老粗的軍杖居然被侯爺打折了,現在換成鐵棍了!”

“剛打了一下主君就熬不住了,正抱着侯爺的大腿哭呢!”

“侯爺說‘你哭死也沒用’,奴婢回來的時候還在打!”

“啊,主君現在已經開始哭老國公和國公夫人了,好多人圍在祠堂,奴婢沒擠進去,就在外邊聽了聽……”

“姑娘!主君被打沒氣兒了——啊,不是,還剩一口,被擡回風雅軒了!”

清風到底穩重些,憂心忡忡地勸道:“姑娘,到底是主君,您要不要過去看看?”

秦莞吃完一碟炸散子,又喝了兩盅雨後新茶,這才不緊不慢地換了衣裳,晃晃悠悠地出了門。

不過,她沒去風雅軒,而是去了主院。

定遠侯和秦耀正坐在堂屋,兩張如出一轍的面癱臉上皆帶着愧疚之色,仿佛做了虧心事的是他們。

秦耀生怕秦莞心裏不舒坦,有些着急地勸道:“莞莞別怕,就算換了庚帖,你若不想嫁我也定不會讓你嫁出去!”

秦莞心裏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今天她已經聽到兩個人對她說“別怕”了。

她想說,有他們在,她一點都不怕。

“伯父,大哥哥,方才我去見了梁将軍——先別急,梁将軍很謹慎,沒讓別人看見,更沒把我怎麽樣。他只是對我說了梁家的情況,并告訴我……定會善待于我。”

秦莞頓了頓,又道:“梁大将軍還說,倘若我嫁過去,他一不納妾,二不收通房,也不會阻止我出門查莊子、管鋪面。”

——這話不是秦莞編的,只不過說這話的不是梁大将軍,而是梁桢。

秦耀皺眉,“你怎知他說的是真的?萬一是騙你的怎麽辦?”

秦莞挺了挺身子,笑道:“我這不還有伯父、有兄長麽?若是他苛待于我,我就回家告狀,大哥哥一定會幫我打上門去,不是嗎?”

定遠侯搖搖頭,“梁晦不是那樣的人。他若是說了好好待你,定不會食言。”——雖然兩家祖上有怨,定遠侯卻不會否定梁晦這個人。

秦莞松了口氣,“既然伯父都這麽說,我就更放心了。再不濟還能和離,只要伯父和兄長不嫌我給秦家丢臉,我便沒什麽可怕的。”

話說到這份上,定遠侯和秦耀都知道,秦莞這是打定了主意,不會再改了。

再說秦昌。

他暗地裏和梁家交換了庚帖,還收了人家的小定禮,原本做好了秦莞會大鬧一場的準備。沒承想,秦莞不僅沒鬧,還老老實實地待在一方居,半點動靜都沒有。

秦昌不放心,差人到一方居打探消息。沒想到,得到的回複不是秦莞在繡喜被,就是在縫嫁衣。

秦昌死也不信。

他擔心秦莞在憋壞水,比如找機會離家出走——這話還是花小娘提醒他的。

于是,秦昌愣是拖着半殘的身子親自來了一方居。

來就來吧,卻不肯走正門,反而鬼鬼粜粜躲在蘆葦叢裏。結果,被飛雲一盆淘米水澆成了落湯雞。

秦昌氣極敗壞地跳出來,指着飛雲大罵。

秦莞一臉驚訝,“哎呀,爹爹,您這是想下湖摸魚給女兒添妝麽?”

——其實她早就看到秦昌了,她是故意讓飛雲把淘米水潑過去的。

飛雲是真不知情,吓得愣在那裏,盆子都掉了。

小丫鬟們手拉手地跑出來,躲在廊下盯着秦昌看。

秦昌衣衫半濕,頭上滴着水,還有蠅蟲飛來飛去,被一雙雙圓溜溜的眼睛盯着,氣得直哆嗦。

秦莞掩着嘴,笑得溫婉,“爹爹,真用不着,您只要把母親留下的東西悉數交還給女兒,女兒的嫁妝就足夠了!”

“這是什麽話?難不成我還會貪圖你母親的嫁妝嗎?”

秦莞笑眯眯:“不會嗎?原來花小娘的贖金不是母親出的呀?”

秦昌頓時氣個半死,恨恨地甩了甩衣袖,掉頭就走。

秦莞揮揮小手帕,“爹爹慢走,女兒就不送了!”

“閉嘴!”秦昌怒吼一聲,結果不知扯到了哪處傷口,疼得弓着身子直叫喚。

秦莞帶頭,一方居的大小丫鬟們笑得可大聲了。

也算出了口悶氣。

***

秦莞的婚事就這麽定了下來。

沒有百轉千回,也沒有轟轟烈烈,梁秦兩家就這麽平平淡淡地換了庚帖,送了小定,只等着黃道吉日下聘禮。

小定之後,這親事就算是成了。

秦莞出門走動,身份上就是個定了親的女兒家了。別人也不會再拿落水的事來笑話她,畢竟一頂紅蓋頭什麽羞都遮住了。

這日,永安伯府的魏大姑娘下了帖子,請各府貴女到莊外的園子裏賞牡丹。

真實目的是為了顯擺新得的園子。

魏欣年底就要嫁給二皇子做正妃,多的是人巴結奉承。

“我瞧着賢妃娘娘是真疼魏姐姐,這麽好的園子說賞就賞了!”

“可不是麽,不說別的,單瞧這幾株牡丹,聽說是西京移過來的名種,若賣出去不知能換幾個大園子回來?”

“……”

魏欣慢悠悠喝着茶,聽夠了奉承話,這才笑盈盈開口:“說到牡丹,這偌大的汴京城哪裏比得上秦大妹妹家裏的?”

秦莞接到帖子的時候就猜到這是場鴻門宴,這不,就來了。

不待秦莞說話,魏二姑娘便道:“大姐姐不用太謙虛,秦姐姐家的牡丹就算再好,能好過賢妃娘娘的,能好過宮裏的?”

魏欣輕輕擺着扇子,語氣溫和有禮:“你忘了麽,就連安國長公主都誇過,還說叫秦大妹妹辦個賞花宴呢!哎,誰能料到會突然生出意外——聽說後日梁大将軍便要去府上下聘了?”

秦莞把嘴裏的松子糕嚼完,咽下去,又用清茶漱了漱口,方才搭話:“你消息倒是靈通。”

衆人心裏一陣氣悶,等了這麽久就等着看好戲呢,你居然這麽輕飄飄回上一句就完了?

魏欣的表情差點沒繃住。

她不着痕跡地皺了皺眉,強笑道:“要我說,秦妹妹真是好福氣,那梁家雖無爵位,卻有實權,也算是高門大戶。”

魏然道:“再高能高得過皇家去?”——這話就是在明擺着提醒衆人,魏欣嫁的是皇子。

魏欣笑意更深,“梁将軍到底年長些,會疼人。”

魏然捂着嘴一陣嬌笑:“若真是長‘些’倒還好,長太多可就不成了。沒記錯的話,梁将軍的長子,桢表哥,比秦姐姐還要大上五六歲吧?”

姐妹兩個一唱一和,盡情地拿着秦莞的婚事開涮。

倘若此時的秦莞還是當年那個十五歲的小丫頭,指不定就要哭着鬧着跟她們打起來。

就算換成了二十歲的靈魂,若這樁婚事不是“假成親”的話,她心裏恐怕也痛快不到哪去。

只是,秦莞能忍,彩練卻不能忍。

小丫頭挺了挺胸,脆生生道:“魏姑娘說得沒錯,梁将軍到底年紀大些,就是會疼人。下定的時候他親口對侯爺說,成親後定會善待我家姑娘,妾室通房一個不要,更不會弄出什麽庶長子來敗壞門風!”

這話猶如一把利劍,直戳進魏大姑娘心口。

京中誰人不知,二皇子之所以低就了永安伯府家的大姑娘,明面上說是魏欣素有賢德之名,實際卻是因為正妃還沒過門,通房便有了身孕。

偏生那位小娘還是從小在二皇子身邊伺候的,說是二皇子的心頭肉都不為過,“去母留子”這樣的事想都不要想。

也就是說,魏欣過門後不僅有個庶出的孩子壓在頭上,還得日日對着夫君的白月光。

這事沒人說出來,她就可以當作不存在,日日夜夜地騙着自己。此時被個丫鬟直喇喇撕開,魏欣吃人的心都有了。

“主子們說話,哪裏容得你一個賤婢亂嚼舌!來人——”

秦莞笑着壓住她的手,“看在我的面子上,別跟她計較。”

魏欣反握住她的手,“秦妹妹,丫頭不懂事就得好好教教規矩,今日她在我這裏胡亂開口,不過打兩下而已,若是哪天帶出去沖撞了貴人,那罪過可就大了。”

“魏姑娘說得沒錯,回頭我就把她領回家,叫嬷嬷好好教教她。”秦莞軟聲道。

魏欣瞄了彩練一眼,冷聲道:“也不用回頭了,剛巧賢妃娘娘去給我兩個教養嬷嬷,秦妹妹——”

秦莞打斷她,笑着說:“欣姐兒,如今我既與梁将軍定了親,你不該再叫我‘妹妹’。”

魏欣笑容一僵,譏笑道:“秦大姑娘這是迫不及待要做我姨母了嗎?”

秦莞依舊笑着,眼中別有深意,“前提是,你能順利和二皇子成親。”

這話便是明擺着敲打她了——別惹事,要賢惠,萬一被退親可就丢大人了。

魏欣是不敢賭的。

然而她又不甘心。若今日一個丫鬟都能踩到她頭上,她以後還要不要出門了?

作者有話要說:  嗷!今天寫得好順!睡前還會有四更哦!!!

按爪爪呀~這幾天按爪爪都發包包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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