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幾圈下來,裴言喝了不少酒,見簡微重新出現在宴廳裏,他連忙朝她招手。
簡微邁步走過去。
裴言喝多了,手上的動作也比平時大膽不少,拽着簡微的手腕直接将她拉進懷裏。
她的細跟高跟鞋險些沒站穩,差點就崴了腳。
“簡大小姐難得露金面,這麽好的機會,不喝兩杯說不過去吧。”
“就是啊,來來來,喝一個。”
面前說話的這些人簡微并不認識,彼此也是第一次見面。
但其中一個人的聲音,簡微在三分鐘前剛聽過。
“我不會喝酒。”她道。
話音剛落,她便察覺到左側的方向有一道視線看了過來。
簡微漫不經心擡眉看過去,又收回來,略顯忐忑地抿了下唇。
但……料想他應該不會無聊到當衆拆穿她。
秦瑾舟卻被那短暫的一眼給勾得移不開視線,目光灼深了幾分。
“這酒有什麽會不會喝的,嘴巴一張灌進去不就得了。”
“裴公子的酒會,簡小姐作為女主人不喝說不過去吧。”
裴言知道簡微向來不喝酒,原本打算自己替她喝的,但一聽到女主人三個字,他又覺得大家說得有道理。
摟着簡微的肩膀笑着跟着勸:“微微,沒事兒,這酒度數不高,你嘗嘗。”
秦瑾舟盯着簡微肩膀上的手,眼眸微眯,對身旁的宋時硯遞了個眼色。
宋時硯:“???”
秦瑾舟又給了他一個确定的眼神。
“……”
“喲,這麽熱鬧呢,什麽酒啊也讓我嘗嘗呗。”
這頭正僵着,一身暗紫色西裝的宋時硯大步走了過來。
鮮少有男人會選擇紫色系的西裝,因為很容易變成災難現場。
可宋時硯不僅穿得好看,暗紫金線的設計更是将他豪門貴公子的氣質映襯得更加高傲矜貴。
宋時硯将那杯推到簡微面前的酒直接拿了起來。
在衆人還沒反應過來時,他直接喝了一口。
下一秒卻臉色大變,“握草這麽烈,把老子喉嚨都給辣出火了,李今朝你是想把人小姑娘灌醉吧?!!”
這話一出,豪門貴公子形象直接幻滅。
李今朝一怔。
灌醉別人的女朋友?
這句話可就嚴重了,見裴言臉色也變了,李今朝趕忙道:“宋少說哪兒的話啊,我沒……我,我是拿錯酒了。”
宋時硯看着挺貴氣人模人樣的,實際上是圈裏出了名兒的二世祖,行事乖戾,從小到大出格的事兒一件沒少幹,一貫是老子想說什麽就說什麽的傲慢性子。
由他出這個頭,衆人只會覺得大少爺是興致所起,不會聯想到別的。
宋時硯将酒杯擱回身後侍者的托盤裏,意有所指道:“酒拿錯了不要緊,你臉上那倆眼珠子沒瞎就行。”
李今朝尴尬賠笑道:“沒有沒有……”
衆人見勢不對,也跟着打圓場,聚着的人慢慢散開。
宋時硯走回秦瑾舟身邊,懶懶斜他一眼,“請問您還滿意嗎?”
秦瑾舟道:“下周綠地高爾夫球場,讓你一球。”
宋時硯挑眉,“一口酒五十萬?”
他樂得調侃自己,“原來我在你心裏的價值已經有這麽高了嗎?”
“你沒有。”
秦瑾舟盯着前頭那抹白色的倩影,眼神愈見深邃。
她有。
宋時硯:“……”
絕交吧。
宴會結束,裴言喝高了,不省人事的被酒莊的工作人員架去了休息室。
按理說簡微也得跟着過去照顧,但她不想。
跟酒莊的人交代了聲,她徑自往酒莊大門口走去,拐了個彎,正好遇上也準備離開的宋時硯。
想到剛才的事,簡微朝他道:“剛才,多謝宋少。”
其實就算沒有宋時硯,她也有辦法脫身,只是那樣也許會鬧得不太好看。
宋時硯挑挑眉,端詳面前的女孩。
臉型精致,軟唇始終彎着一個弧度,毫無攻擊性的長相配上這道淺笑,一整個溫婉似水的嬌滴大美人。
啧──難怪。
在秦瑾舟那個位置,身邊攀附讨好的人數不勝數,但送到他面前的女人幾乎都是妖豔類型的,難怪他看不上還覺得髒。
原來他喜歡的是這種純天然無害的小白花啊。
“簡小姐不用客氣,不過──”
宋時硯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那雙桃花眼笑得熠熠生輝,“你謝錯人了。”
簡微當下愣怔。
酒莊外面停的豪車陸續駛離。
簡微出來時,只餘一輛黑曜色邁巴赫霸道地停在正中央,堵了出路。
棕黃路燈下,秦瑾舟西裝褲管長腿交疊,神情閑适地倚在車門邊上,修長的雙手夾着一根點燃的香煙。
白色的煙霧在深夜裏絲絲縷縷地缭繞,令人看不清那張冷峻面容下此刻是何等表情。
簡微想起宋時硯剛才的話,再看這明顯堵她的架勢,她再傻也明白過來了。
夜涼如水,萬籁寂靜。
酒莊位于京郊,純天然的自然環境,耳邊偶爾傳來幾聲好聽的夜莺叫聲。
簡微站在兩階臺階之上,高度恰好能跟秦瑾舟的視線平視。
四目相對,誰都沒有開口先說話。
現在這處門外只有他們兩個人,但再過會兒就不一定了。
再對峙下去,被裴家人看到這一幕,讨不到好處的只有簡微。
她調整思緒,也不繞彎子,直截了當問,“秦總到底有何貴幹?”
秦瑾舟薄唇含笑地盯着她,“你覺得我想做什麽?”
“我不知道。”
“剛才,我好像幫了你。”
“哦,那多謝秦總。”
“謝我就一句話?”
簡微定定地看着他,“可我沒讓你幫我。”
太子爺一出生就被捧在雲端,什麽時候被這麽甩過臉子。
但秦瑾舟卻不覺得惱,相反的,他似乎樂于看她這副流露出真實情緒,面露微愠的模樣。
她這一晚上都在端着,在裴言身邊做一個聽話溫柔的女伴,在其他人面前做一個優雅識禮的簡家大小姐。
但秦瑾舟卻覺得,只有那處無人窗臺的驚鴻一瞥,那個獨自飲酒,享受孤寂的人才是真正的簡微,不一樣的簡微。
話一出口簡微便有些後悔了。
這不是她一貫善用的迂回戰術,但她真的沒法再跟他纏下去。
秦瑾舟将副駕駛的車門打開,做了個紳士邀請的姿勢,“我住山海園,回你們電影學院正好順路。”
晚風将簡微的裙擺微微吹起,她站着沒動。
這個男人連自己在哪所學校都摸清了?
可明明他們才第一次見面。
從他今晚一系列的行為來看,秦瑾舟絕對是那種一句話八百個心眼,心思詭異捉摸不透的男人。
簡微一向對這樣的男人敬謝不敏,她仍舊婉拒,“我可以自己回去,不敢勞煩秦總。”
“順路,不勞煩。”
他這架勢,是鐵了心要把簡微‘請’進他車裏。
這時身後傳來幾道腳步聲,大抵是酒莊的工作人員,也是裴家的人。
“那好吧。”簡微快速說道。
她下了一個臺階,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右手手腕,腳步又停了下來。
旋即,臉上展露出一個歉意的微笑,“可能要麻煩秦總等我一會兒。”
秦瑾舟擡眸看她,“怎麽了?”
“我的手鏈落在洗手間了,我得回去拿。”
“行啊,你去拿吧,反正我今晚時間很多。”
秦瑾舟單手敲着方向盤,坐在車裏等了好一會兒,人還是沒回來。
他靈光一現,總算察覺出不對。
小姑娘今晚除了脖子上那條襯得她鎖骨肌膚冰雪如玉的項鏈之外,身上并沒有任何其他的首飾。
秦瑾舟扯唇,不氣反笑,“有意思……”
第一次有人放他鴿子。
用這麽不高明的手段就罷了,偏偏他還上當了。
簡微是從酒莊的另一個門走的。
網約車停穩在簡家別墅門口。
聽見開門聲,柳玥從沙發上起身,望向走進客廳的人,“微微回來啦。”
這是簡騁的二婚妻子柳玥,簡微的後媽。
柳玥年輕的時候是個五線演員,嫁給簡騁後就隐退做起了全職太太。
“聽你爸爸說你去參加裴家的酒宴了,宴會上的東西都不太好吃吧,你肚子餓嗎,要不要讓阿姨給你煮點宵夜?”柳玥的語氣熱情中透着點兒不太自然的拘謹。
簡微自去年回京,跟柳玥碰面的機會十個手指都數得清。
“不用了。”簡微道。
她沒有吃夜宵的習慣。
“哦,那好吧……”柳玥似乎是習慣了她的疏離,“那你快上樓休息吧,也很晚了。”
沙發上還坐着一個身穿奶黃睡衣的小女孩,十歲,上四年級,從簡微進門後那雙水靈大眼睛就一直看着她,像是想跟她說話又不好意思開口。
等簡微上樓了,柳玥才重新坐回沙發上。
她伸手摸了摸簡暖的腦袋,柔聲說道:“姐姐今天累了,咱們別打擾她。”
簡微的卧房在簡騁書房的隔壁。
書房的門敞開着,許是窗戶沒關,白紙黑字的文件被淩亂地吹散到地上,有幾頁甚至都飄到了門口,再來一陣風,怕是要順着樓梯飄到樓下去。
簡微只好彎腰,将文件拾起來。
她随意看了眼上面的內容,似乎是簡裴兩家合作的項目資料。
簡微是學表演的,不懂這些金融術語,但看着上面的風險條款覺得有些奇怪。
怎麽風險全是簡家擔着?利潤的大頭卻是裴家。
“微微,你回來了。”
簡騁從書房裏的半人高書架裏走了出來,一手扶着鼻梁上的眼鏡,一手拿着幾本書。
簡微掂了掂手裏的紙張,不太确定地問道:“爸,這個項目的風險是不是有點大?”
簡騁點點頭,“是,不過當初簡氏資金鏈斷裂,是你裴叔叔及時雪中送炭,我跟你裴叔叔多年交情,我是放心他的。”
簡騁說完,欲言又止地看着簡微,愧疚道:“只是……要委屈你了。”
兩個家族想要穩固密不可分的關系,最直接的辦法就是聯姻,這也是當初裴家提出來的條件。
“不委屈。”
簡微将文件紙張放在桌上,轉身離開。
走到門口,又停住腳步,側身道:“是我先欠簡家的。”
簡騁不由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