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這個聲音對蘇菲來說,不陌生,但她情願自己從沒聽過。
蘇菲不知道自己怎麽走到這裏,這裏建了一座精致華美的花亭,而聲音的主人正坐在花亭頂上一角,一身黑白禮服穿出極致的優雅。
一根紳士手杖被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握住,如同交響樂團的指揮家一般在空中輕點,帶着惬意。
“Oh,Lost lady~”
他停下歌唱,戴着微笑的小醜面具自高往下,望着玫瑰花叢邊上的人兒。
蘇菲一臉呆滞,她錯了,她不該說小醜先生太低調了,開局就碰小醜,還能怎麽玩……
“噢,迷路的淑女~是否需要幫助呢?”
落地無聲,他撐着手杖,每一步都像精心測量過一般向她走來。
可蘇菲能感覺到,他每一步的風輕雲淡,都帶着難以呼吸的壓迫感,壓得她無法動彈。
他的面具是微笑着的,但蘇菲腦殼卻疼得要命,因為他周身無形散發的危險氣息。
快逃,快逃。
腦海裏的意識不停叫嚣着這兩個字。
她早該想到,在副本能和歌有關的會是誰,這個副本為什麽會被标注為高難度。
全是她面前,向自己伸出一只戴着潔白手套的——小醜。
明明只是一只正常的人類男性的手,甚至手套也無法掩蓋這只手獨特的魅力,但就是讓人恐懼起來。
仿佛能瞬間穿透身體,直捏上被保護起來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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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的流速不自覺地變慢,慢得蘇菲能細數手套上有多少隐藏的華美紋路,一點點地穿透她的視線。
直到玫瑰花的清香闖入她的嗅覺,蘇菲才感受到自己的知覺在回來。
一朵被小醜折下,帶着凝聚的露珠和細細小刺的紅色玫瑰花抵在她的嘴唇。
剛想嘗試開口的蘇菲被迫堵住了嘴,玫瑰花瓣的細膩香滑的觸感抵在她的嘴上,只要她開口,就會讓玫瑰花強勢而霸道占據進來。
這是不讓她說話的意思?
蘇菲心想。
但她很想跑……
“唔,讓我猜猜,Lady是遇到困難了,是嗎?”
他微低着頭顱,看着比自己矮至少一個頭的人兒開口,帶着幾分不經心。
對他來說,只有極致的愉悅才能讓他勾起興致。
蘇菲也感覺到了這一點,但被小醜勾起興致不知是好還是壞。
在經歷滿頭大汗的恐懼後,蘇菲正常運轉了自己的大腦,開始分析小醜在這個副本的作用,看現在的小醜,似乎能正常溝通下。
蘇菲思索一番,嘗試擡手,偷偷看了小醜一眼,他沒有反應,于是大着膽子用手弄開自己嘴上的玫瑰花。
“是的,我現在遇到了困難,小醜先生能提供幫助嗎?”
如果有其他人在場,一定會覺得蘇菲瘋了。
和副本終極Boss小醜談幫助?
有命嗎?
小醜沒有立即答,面具無法看到他的眼睛,但蘇菲就莫名地能感覺到他的視線在看哪裏。
他在看自己的手。
“噢,Lady怎麽可以讓自己的手變得不好看呢?”
他好像帶着生氣的語調,蘇菲沒反應過來他的意思,自己的手就被抓住。
那是她白天被玫瑰花刺弄破過的手。
“嘶……”
蘇菲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突如其來的疼痛讓她叫出聲。
本開始結痂的口又破開了。
小醜将重新被自己擠破口子的手擡高,任由鮮血自掌心蜿蜒而下,流過手腕,探入她隐秘的手袖中。
蘇菲一時無法形容自己心情,只能呆滞地任由小醜舉着自己的手,像半擁的姿态籠罩自己。
帶着詭異歌詞的歌謠又響起。
小醜白色的手套輕輕地抹上她手腕上的血液,徒手碾碎了他摘下的玫瑰花,将融合了血液的花汁點上她的唇。
鮮豔奪目的紅在純白的手套上暈開了花,猶如妖靈在魅惑。
低笑稍縱即逝。
等蘇菲回神,感覺到自己一身輕的時候,小醜已經不見了。
沒一會,身後響起腳步聲。
蘇菲身子一抖,回頭看去。
“蘇妹子,你怎麽坐在地上了?”
夏小萍走過來,她先環視一周,沒有發現什麽異常,她有些不解地看好像變呆的蘇菲。
“啊,你手怎麽留那麽多血?”
夏小萍一驚,蹲下身去查看蘇菲的手,只是當她擡頭,她又是一愣,怔怔開口:“蘇妹子,你的嘴怎麽那麽紅……”
明明失散前,還很蒼白。
某種詭異的猜測讓她看向蘇菲手上流的血。
蘇菲也看了看自己的手。
玫瑰花,血……
“我知道怎麽救聞聞了。”
“啊?啊,怎麽救?需要我做什麽嗎?”發懵的夏小萍呆呆地問。
“嗯,應該會需要。”蘇菲揚起嘴唇笑了笑。
夏小萍沒忍住臉紅一瞬,完了,為什麽塗了口紅的蘇妹子看起來那麽誘人。
連她一個女孩子都春心萌動了。
夏小萍的方向感比蘇菲好很多,她成功把蘇菲帶出玫瑰園,并笑道:“蘇妹子你這樣還真是很難讓人看出你是唯一一個五星通關的大佬,哈哈哈。”
“我覺得都是我踩了狗屎運。”蘇菲誠懇地點頭。
“诶,這狗屎運可不是人人都踩好的,也不是每一次都有的,蘇妹子比那些自信過頭的臭男人厲害多了。”
每次被誇厲害都不自覺有些心虛的蘇菲只能謙遜地笑一笑。
回去的途中,沒有什麽意外。
花五他們依舊在原地,壓制着聞聞。
能看到和副本有關道具名字的男生見到蘇菲微微一愣,隐晦地看了眼蘇菲——紅得異常的嘴唇。
“你們回來了?沒遇到什麽吧?”于明問道。
“沒事,待會再細說,可能要麻煩你們繼續壓制下聞聞,我大概知道怎麽讓聞聞清醒過來。”
蘇菲說完,便對夏小萍開口:
“夏姐,需要拿你的小刀用一下。”
“好啊,要怎麽用。”夏小萍拿出自己的小刀,拔出鞘,想遞給蘇菲。
蘇菲按住夏小萍伸過來的刀,“咳,我怕我自己控制不了力度,還是夏姐來吧。”
夏小萍毫不推脫:“咋弄?”
“割開聞聞的手。”
花五等人:!?
夏小萍反應過來,戚戚一笑:“那還不簡單?”
帶着玩味,比劃起刀。
蘇菲淡定補充:“能慢慢流血就好。”
事已成定局,花五默默地挪開自己的位置,方然也把抓住的手往前遞。
聞聞,願安好,保佑。
終于可以松懈些的于明思索着開口:“是和放出有毒素東西一個道理嗎?”
蘇菲點頭:“對,聞聞剛剛可能不小心被紮了,再加上我唱的歌曲,就失智了。”
女仆麗莎很有可能半夜去摘花也導致變成這樣。
“我白天手也被紮過,沒有事,不過晚上出現歌的時候,我也差點被歌吸引。”至于為什麽她被紮過,聽了歌還沒事……嗯,人果然要多害怕還不會被其他東西吸引。
在小醜把她弄破血後她還沒有想到關鍵點,但小醜唱起歌,失去了她最開始恐懼的感覺,蘇菲便知道小醜的用意。
“嘶……”
在所有人讨論的時候,沒有反應的聞聞發出痛呼。
聞聞最先感覺到刺痛,眼睛瞟到發現痛的地方,再往上移——
夏小萍沖他一笑。
“啊啊啊——謀殺啊啊啊——”
夏小萍手指報複性地一壓,聞聞瞬間疼得翻了個大白眼,歇聲。
“來,知道我是誰嗎?”方然指了指自己。
聞聞的腦袋還沒從疼痛裏走出來,氣若游絲:“誰?”
方然一張平凡路人的臉瞬間認真:“叫爹。”
聞聞繼續氣若游絲:“爹……個頭!!靠!!方然你占我便宜!!”
“好了,人沒事。”得了一聲爹的方然向大家公布結果。
李同默默貼心地把聞聞的手包了個紮:小兄弟太不容易了。
“人沒事就先回房間,別呆在這裏吧。”于明起身說道。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知道自己可能出了事的聞聞面無血色:“誰扶下我。”
他失血過多,整個人都沒力氣了。
花五半嫌棄地撈過他的手,抗起來。
就近進了一間房間,正好是聞聞的房間。
聞聞墊着枕頭,半躺在床上,聽于明給他解釋了大致事情,感動地望向蘇菲:“謝謝蘇大神不畏艱險地救我。”
不然他就成個插滿花的花瓶,見不到明日的太陽了。
“沒事,也是我的問題,不該唱歌。”
“還不是這小子沒看好自己,去碰那女仆屍體上的花。”花五道,要不碰,不就沒什麽事了。
聞聞委委屈屈:“我也是被蠱惑了嘛。”
“蘇菲,你的手怎麽回事?”于明從剛剛就注意到蘇菲的手,有一道已經幹涸的血痕。
“白天被紮的地方又破口了,現在沒事,也是多虧這個我才找到救聞聞的關鍵。”
蘇菲說道,然後她沉吟片刻,帶着絲絲猶豫地開口:
“有件事,可能得讓你們都知道一下。”
花五:“什麽事讓你這麽猶豫了?”
“嗯……我遇見小醜了……”
“誰?”有人懷疑自己幻聽了。
“小醜。”
……
一片死寂過後。
聞聞:“我現在退出副本還來得及嗎……?”
花五冷笑指了指櫃上的道具:“可以,刀在這,往你自己心窩捅一刀。”
“蘇蘇蘇妹子,不會是……”夏小萍大着舌頭,想說後面的話,卻又一時卡不出來。
蘇菲知道她想說什麽,給予了肯定:“嗯,就在我們剛剛分開的那個時間。”
不怪他們反應那麽大,畢竟現場能遇見小醜還沒事的就只有蘇菲,其他遇見的,早就瘋沒了。
“系統第一次直接透露副本Boss是惡魔牌的時候,我以為是因為惡魔牌很難搞,但現在我不這麽認為了。”
于明喝了一口用保溫杯蓋子裝的溫水,緩下接着說:“小醜的存在,就是高于所有牌的難度。”
“這一次,我們誰都無法避免地去直接面對小醜。”
聞聞失神地望向蘇菲:“蘇大神,教教我怎麽面對小醜吧。”他還年輕,還有夢想,嗚嗚……
都不知道自己怎麽存活下來的蘇菲完全無法說出什麽安慰話。
當時系統發布的任務和歌聲重疊,蘇菲沒能深入去思考系統說的,經于明一提醒,她便開始回想系統說的話。
誰,才是惡魔。
“蘇菲,能大概說下小醜的特征嗎?”于明問道。
只有蘇菲見過小醜,為了做好準備,于明便先問一下。
小醜特征……所經歷的場景猛地浮現,蘇菲隐隐約約感覺她的手又開始作痛。
蘇菲:“……他的特質是……”
大致說了下小醜的樣子後,于明扶着下巴,思索一番後說出他的猜測:
“安娜夫人的二婚對象,可能是小醜。”
衆人:!?
于明:“面具,手杖,禮帽,衣服,都很像我們經常見過的伯爵象征,那個麥倫管家不是有說伯爵的名字嗎?”
“雖然,但是,這名字和小醜有聯系嗎?”聞聞弱弱舉手。
于明輕笑,看向蘇菲。
蘇菲: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然,于明溫聲開口:“可以讓我們的蘇大神去親自詢問小醜,他的名字是什麽啊。”
蘇菲抖了抖:于大佬!求放過!
“呵呵,開下玩笑,我是覺得小醜應該不是本名,不過如果要驗證小醜是不是伯爵,這是最直截了當的做法。”
如果确定小醜是伯爵,那系統告知的參加安娜夫人的婚禮并存活下來任務來看,他們會在三天後和小醜直接碰面。
聞聞欲哭無淚:“怎麽感覺,左右還是要和小醜對抗上啊。”
于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往好的方向想,如果小醜不是伯爵,那麽我們完成任務存活的幾率就高一點。”
“嗝,點多大?”聞聞打了個嗝,淚眼婆娑。
于明唔了一聲,“大概是芝麻粒大小。”
聞聞:有區別嗎!?
于明說的都沒錯,蘇菲感受到能夠安撫隊友的偉大責任降落在自己頭上。
于明看了看蘇菲,說:“這個并不是必要的,只是,嗯,蘇菲你是最容易再碰見小醜的……”
不用于明把話說盡,蘇菲就明白他的意思了。
蘇菲扶額,便先說了下自己的想法:
“副本名字是叫誰才是惡魔,就說明惡魔牌是需要找出來的隐藏牌,小醜的出現不定性,我們先把重點放在任務上。”
“按照慣例,先整理下能發現的牌。”
聞聞眼睛一亮,趕緊舉手:“這題我會答!安娜夫人肯定是一張牌!”
看來差點變成花瓶并不能給聞聞造成太大的陰影,希望他後續再接再厲。
蘇菲欣慰地想,然後說:“還有一個很明顯的。”
方然:“麥倫管家可以算是和我們一起過副本的npc,可以先排除掉他。”
于明神秘一笑:“牌,都不會只有人物才是牌。”
花五想也不想地開口:“婚禮。”
蘇菲大嘆:“花五你開竅了?”
花五:“我要再不開竅,前面的副本都白過了。”尤其是和蘇菲一起過的本,簡直就是畢生難忘。
“在塔羅牌裏,能夠讓人聯想到浪漫婚禮場景的,是聖杯二這張牌。”
蘇菲解釋道。
于明點頭:“嗯,而且應該是最容易破的牌了。”
夏小萍:“咦?怎麽說?”
蘇菲:“系統已經給提示了,只要我們正常在參加婚禮後存活下來,這場婚禮就不會存在了。”
“所以繞來繞去,還是婚禮這個點非常重要。”方然若有所思。
李同也發表了下自己的看法:“但婚禮要等到三天後,這三天肯定有變數。”
就像今天晚上一樣。
“未明确牌的安娜夫人,婚禮,還有隐藏的牌,就差一張牌了。”
在所有人陷入思緒中時,一人幽幽開口:
“小醜應該不算牌吧……”
正是聞聞,他盯着蘇菲和于明,希望他們其中一個人來否定他。
如果小醜是一張牌,會是什麽牌?
而如果是牌,就意味着,需要找到小醜弱點。
像是有某種意識在禁止他們繼續窺探下去。
于明搖頭:“暫時無法确認是不是。”
蘇菲也搖頭:“無法說到絕對。”
她的直覺像是變得遲鈍,在碰到小醜這件事上。
“跳開小醜,我們能發現的還有限,不急着下定論。”
于明安慰道。
“看天色還沒完全亮,先回房間休息下吧。”
其他人點頭,蘇菲也感覺到一股疲憊感,她揉了揉眼睛,“我先回自己房間了。”
“蘇妹子我陪你回房間。”夏小萍說,蘇菲道謝後和她一起走出去。
地毯上還躺着女仆麗莎的屍體,大概是看久了,恐懼感減少了。
但蘇菲心裏還是有些毛毛,和夏小萍道別關上門後,蘇菲準備上床睡覺。
咚咚。
敲門聲響起。
蘇菲一愣,準備上床的動作還沒有完成,只好重新站好,來到門邊。
“夏姐嗎?”她問。
“不是,是我。”
蘇菲詫異了一下,想了想,還是打開了門。
站在門外的是那個一直表情陰郁,不怎麽參與讨論的男生。
“我來就只想跟你說一件事。”他說。
“你好,請問是什麽事?”
什麽事不在剛剛說,卻在她單獨一個人來跟她說?
蘇菲不覺得自己是一個人見人愛的人,能讓一個不熟悉的人對自己說多隐私的事。
“嗯,你可以叫我小魚,我是個游戲愛好者。”小魚說道。
“小魚你好。”
小魚淡漠地點頭,“游戲都會把玩家能看到的道具起個名字,這就是我的金手指由來。”
蘇菲悟了悟:原來如此。
小魚的外表看起來就是陰郁,頭發亂糟糟的,這讓她想到自己同樣愛玩游戲的哥哥。
接着,小魚像是沒忍住一樣,眼神投放到蘇菲的臉上,準确來說,是她的嘴唇。
“我在你的身上,看見了一個名字。”
蘇菲愣住,不會吧……
這話好像對小魚來說,很難說出口,他像是做出心理建設,有些支支吾吾:
“你的嘴……寫着……”
“小醜……侵,占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