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很累,腳跟灌了幾十斤重的鐵鉛一樣，邁開點點，她的汗水就模糊了眼睛。
被掐出血的腿已經麻木得不像自己的腿。
喵——
意識模糊之際,黑貓低叫的聲音令她回神。
她終于看到了一扇門，只要她伸長手就能觸碰到的距離。
蘇菲喘了喘氣，提起快沒有知覺的手，嘗試推了推。
如果推不開的話，她恐怕沒辦法堅持了。
所幸,門應着她的動作輕易地推了開來。
呼——
冷風把她吹得打了一個冷顫,大腦清醒了不少。
這裏是鐘樓的頂部，而她現在,就在巨大的時鐘下。
喵——
忽然黑貓緊張的叫聲讓蘇菲注意到了一個人，一個她絕對不想現在碰上的人。
駐在他手下的手杖擡起,一張微笑小醜面具對向蘇菲。
禮帽在風中依舊穩穩地戴在頭上。
他站在最大的通風口上，任由黑色的禮服被吹得朔朔響。
似乎在等待着來客。
“小醜先生,在這裏等安娜夫人嗎？”蘇菲手指扣緊門框，不禁猜測出來。
“蓮·安娜？”
安娜夫人的名字在他口中念出來就像一樣貧乏無味的東西。
“lady猜猜？”
小醜依舊姿勢不變，尾音輕翹,又有些漫不經心。
蘇菲:“……”
他信步而來，他的前身挺得很直，就像一塊直板對折一樣折下身子,戴着面具的臉湊到蘇菲跟前，好似在打量她。
就在她走神之際,一朵白淨的玫瑰花出現在她視線內，堪堪擦過她的臉頰。
蘇菲微微一愣。
白玫瑰……
“lady要不要猜猜,誰,才是惡魔呢？”
帶着蠱惑的低語,像是惡魔本尊在耳邊說話一般。
蘇菲:“不如我和小醜先生也來份交易，小醜先生意下如何？”
小醜慢條斯理地把玫瑰放置在自己衣服胸口處的平口袋，雙手握住手杖，饒有興致地重複:“Transaction？”
蘇菲:“對，交易，我賭你不是惡魔。”
“lady這麽肯定？”
蘇菲嘴角微勾，盡管一身狼狽，也掩蓋不住她眼裏的光亮:“小醜先生難道不敢和我作賭？”
呵。
一聲低沉的笑聲自小醜面具下出現。
啊，Dear怎麽這麽迷人呢~
“lady想交易什麽？”小醜開口了。
這是變現默認了她的猜測。
小醜，并不是惡魔。
“我需要你的幫助，讓這鐘響十三聲。”蘇菲毫不猶豫地回答。
既然安娜夫人想響十三聲，那她要看看，十三聲後，會發生什麽。
壓抑不住的笑聲不斷從小醜面具下溢出來，讓蘇菲不禁懷疑，自己是說了什麽好笑的事。
“lady的交易，我同意了。”他好聽的低號聲充斥着無盡的愉悅。
能讓安娜夫人費勁心思響這十三聲，并且需要帶上她的前提條件下，蘇菲不難想象，讓鐘樓響十三聲是需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小醜的回應讓蘇菲确定，安娜夫人的費勁對小醜來說，可能只是彈指之間。
蘇菲:“那就麻煩小醜先生了。”
咚——
話才說完沒多久，鐘聲就突然響起，蘇菲感覺自己的耳膜快被震破了。
正要捂住自己的耳朵，發現小醜走近了自己。
鐘聲随着他的走近，漸漸從她耳邊散開，留下餘韻。
他是在幫自己隔絕鐘聲嗎？
一種越來越古怪的感覺浮上心頭，卻怎麽也捅不破那層窗戶紙。
突然，另外一種爬行的摩擦聲引起蘇菲的注意，她趕緊警惕地往後看。
安娜夫人并沒有上來。
那會是什麽？
一抹綠色收進眼裏，蘇菲錯愕地發現，鐘樓的外圍，爬滿了玫瑰花花藤。
怎麽回事？
那些玫瑰花半開半不開，裹着綠葉緩緩扭動起來。
咚——
又一聲鐘響，攀附在鐘樓壁上的花藤上花苞開了。
像是快進了時間。
蘇菲陷入沉思，難道安娜夫人是為了婚禮盡快到來？
不對，婚禮完全可以自己控制，為什麽需要費那麽大精力去操作。
那些盛開的玫瑰花，就像谷欠望的産物，扭動着，向着人發出危險的邀請。
鐘樓下，彙聚的濃霧漸散，露出玫瑰城堡的破敗模樣。
崩塌的建築，掉落的每一磚每一板，都以肉眼可見地變化成剛做出來的模樣。
不，不是快進了時間，是……時間倒退！
貓，伯爵，安娜夫人，婚禮，城堡，玫瑰花……
耳邊，是小醜在輕輕哼起那首歌謠。
一只白鴿從遠方撲朔着翅膀飛過來，停留在他擡起的手上，鴿頭歪了歪，啄了啄白色的手套。
“小鴿子，那不是食物哦~”
蘇菲回頭，看了剛剛出聲的小醜一眼。
又是一種詭異的熟悉感。
咚——
鐘聲不知道響了幾聲，城堡眼見地熱鬧了起來，開始有仆從從城堡裏走出來，他們開始作業，仿佛前面所看見的煉獄般場景是夢。
蘇菲摸上自己的手臂，她覺得自己要起雞皮疙瘩了。
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她所見過的城堡仆從，甚至那些來參加婚禮的受邀客人，都是假的。
或者說，曾經是真的。
時間倒退的，不過是往日的假象，在觸發高難度副本後，他們所見到的，才是真實的玫瑰城堡。
喵！！！
黑貓突然凄厲的叫聲打斷蘇菲的思索。
安娜夫人爬上來了。
她嘴角拉得尖尖的，像是一個扭曲的三角形裝在她臉上，露出一口似乎能一口咬斷人脖子的牙齒。
蘇菲注意到她有些不正常。
她的手腳大概是摔的，呈不正常的扭曲，有的還露出尖尖的骨刺，十分駭人。
藍色眼珠子裏的眼神是讓人毛骨悚然的，不正常的瘆人，緊盯着在她面前的蘇菲。
“婚禮……婚禮……還我的婚禮！！！”
她開始叫嚣着，蘇菲才注意到，她身上穿的是婚紗，只是潔白婚紗被搞得破爛，髒兮兮，流失原先的美麗。
精心編制過的頭發半散開來，俨然一副瘋魔的模樣，沒有初見的那份高貴。
蘇菲警惕地往後退，她的位置很不好，身後空蕩蕩的，不小心就會摔下去。
鐘樓很高，大概有她見過的現代高樓三四十層高度那樣。
就算沒有去看，身體還是本能地恐高起來。
蘇菲已經能感覺到自己的腳在發軟了。
咚——
又一聲鐘響。
“lady，第十二聲了呢~”
小醜突然開口，他提醒着蘇菲鐘聲響的次數，他似乎沒把出現安娜夫人放在眼裏，只是站在那裏不動。
“惡魔！？你為什麽要幫她！？該死！道厄爾，連你也要背叛我嗎！？”
安娜發瘋地大叫，蘇菲驚恐地發現一層層皮不斷從她身上脫落，露出只有上了年紀才會有的皺紋，就連安娜夫人的臉，也開始脫落一張人皮。
皮……蘇菲忽然明白，為什麽那些死去的仆從，會塗着一層厚厚的死人粉。
安娜夫人為什麽要掩蓋住她的脖子，為什麽麥倫說她經常受傷。
沒有什麽受傷，全都是安娜夫人，将其他人的皮粘上去，需要保養的借口。
為什麽安娜夫人會變老，為什麽伯爵道厄爾變成屍體。
那都是因為……
“給我去死！！！”安娜夫人尖叫着快速爬了過來。
蘇菲來不及想，她轉身，提着一口氣，跳下了鐘樓。
在跳下之際，她的餘光中，一抹白色一閃而逝。
像是，小醜伸過來的，戴着手套的手。
咚——
第十三聲的鐘，響了。
“Rose castle is falling down~”
他輕哼着歌謠，将插入腳下屍體的手杖抽了出來。
畫着微笑弧度的小醜面具潑上幾滴血，微笑的弧度仿佛加深了。
“my fair lady~”
啊~手套髒了~不能被親愛的看到呢~
他優雅地摘下手套，露出曾經被他親愛的看呆的手。
手套落了下去，蓋在一張面目猙獰醜陋的臉。
他親吻了一下被他放在胸口的玫瑰花。
親愛的一定不知道，這玫瑰花上，沾染了親愛的臉上的鮮血呢~
親愛的太不注意下自己了，真煩惱。
黑貓渾身炸毛地盯着面前瞬間殺死安娜的青年。
他一開始就知道這個被安娜呼喚為惡魔的青年，是十分危險的存在，但安娜已經瘋魔了，她相信了惡魔的話。
他的周身浮動着只有他才能感受到的危險氣息。
他一直以為，惡魔不會有真正在意的東西，直到那個黑發，充滿神秘的東方女孩出現。
惡魔危險的氣息似乎更張揚了，張揚得讓他不得不避開，但這個張揚在遇到東方女孩時，像化成了一個牢籠，緊緊地包圍住毫不知情的東方女孩身邊。
惡魔在宣誓，宣誓這是他的所有物，只有他才能觸碰，所有觸碰過東方女孩的，都會被惡魔惦記上，标志上不幸，正如現在的安娜，這是道厄爾确信的一件事。
在女孩跳下去的時候，惡魔本安分浮動在空氣中的危險氣息瞬間猙獰扭曲。
只是一個瞬間，女孩消失得同時，安娜就失去了氣息。
這就是和惡魔交易的下場……
畫着微笑弧度的小醜面具被青年置放在一邊，他斜眼看向黑貓，一雙如純淨寶石般的碧藍眼睛彎了彎。
他擡起右手，伸出食指置到唇邊:
“噓，親愛的膽子太小了，不能再吓她了哦~”
他說完，晃起身子，舒展開自己的雙臂，面帶微笑，直直地從鐘樓邊際傾身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