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愛麗絲（二）

? 又一夜降臨。

愛麗絲在城堡底下的溫泉浴室裏泡了個澡，用毛巾包了頭發慢悠悠地往卧室踱。城堡一如既往地冷，愛麗絲推開卧室門時，甚至疑心自己頭上未幹的水汽都已經凝成了霜。

小公主一眼看去，巨大無比的卧室裏不見第二個人的蹤跡。她不由愣了愣，一張臉還沒垮下去，餘光就瞥見了門邊石柱旁的人影。她急忙轉身，嗔怪地盯紅發少年一眼：“我還以為你不見了！”

德拉亨發出意味不明的哼哼聲，抓了抓頭發，別開臉道：“那是你眼神不好。”他旋即走到愛麗絲身邊，有些嚴厲地擡起眉毛：“濕着頭發在晚上走，你非要生病才開心？啧，我才沒閑心照顧病人。”

愛麗絲不服氣地一嘟嘴：“可是毛巾擦不幹啊！”她眼波微轉，眸底浮上狡黠的笑意來，她嘻嘻地笑着提議：“不然你來幫我弄幹頭發好了，德拉亨。”

“哈？”

小公主振振有詞：“龍會噴火，制造點熱流幫我把頭發弄幹肯定很容易吧？”

“你是想幹脆和頭發同歸于盡嗎？”德拉亨翻了個白眼，卻直接将愛麗絲扯到床邊坐下。他不情不願地伸手，隔着毛巾緩緩擦拭起少女的頭發。他話說得不客氣，動作卻很輕柔。

龍少年的體溫本就比人類要高許多，他略顯灼熱的掌心小心翼翼地摩挲，從發頂到卷曲的發梢，将發絲捋順熨幹。

愛麗絲全程都很安靜，之後甚至惬意地閉上了雙眼。少女金色的睫毛宛如眼睑上方籠着的兩把小扇子，瞧着毛茸茸的讓人忍不住想伸手觸碰。德拉亨的動作便頓了頓，他艱難地把視線移開，粗聲道：“好了。”

小公主摸了摸頭發，粲然而笑：“謝謝你。”

德拉亨在少女滿懷期待的目光中漲紅了臉，他惡狠狠地跺腳：“你又要幹嘛？”

愛麗絲無辜地歪了歪頭，理所當然地道：“我在等你變成龍啊。”

“哈？”紅發少年暴躁地發出單音節。

“我有點困了，這裏又很冷，所以……”愛麗絲不好意思地頓了頓，眼睫下的眼睛卻亮晶晶的，“所以還是和昨天晚上一樣，可以嗎？”

“不可以！”德拉亨下意識就回絕了，他澄黃的眸子像是要因為羞憤徹底燒起來，卻又因為愛麗絲明顯失落的神情微微一頓。

小公主的手指繞着發尾轉了轉，她擡眸，語氣有些委屈：“可是這裏晚上真的很冷。”

龍少年被噎住，他想改變口風，卻礙于剛才自己幹脆的回絕，無法戰勝自尊心同意。

愛麗絲見狀抿抿唇，幹脆抓起一個枕頭抱在胸口，只露出一雙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德拉亨。她的聲音悶悶地從靠枕後傳來，語意卻清晰不過：“德拉亨不願意變成龍的話，就這樣……陪我也可以的……”

龍少年悲憤地發覺事态正在往不可控的方向發展。

他還沒開口反駁，小公主就已經心動不如行動，幹脆利落地扯了少年的袖子往床中心挪。毫無防備之下，德拉亨直接仰面躺倒。

龍少年不甘心地蹬了蹬腿，金色的發絲卻從他眼前拂過，小公主異常有魄力地從上将他按住了。

“你、你你你你……你！”少年哀嚎，喉結生澀地動了動，緩緩将視線往正前方挪。

少女的面龐近在咫尺，發絲潔淨的馨香撲面而來。她的膝蓋挨着他的側腰，上身卻壓得很低，他身體其餘部位的知覺頓時也不争氣地沖入腦海。德拉亨激憤之下沒多想，一手抓住愛麗絲的肩膀，翻轉，輕而易舉地便與她換了個位置。

卧室冰雪鑄就的吊頂漏下迷蒙的星光，少年的眼如燒化的金子，明亮灼人，令一整片剔透的世界黯然失色。他努力平複着呼吸，卻沒有就此松開愛麗絲，而是危險地與她鼻尖對鼻尖，低啞的嗓音中含着威脅：“你是不是忘了，是我把你擄到這裏來的？”

少女的面頰有些紅，她嚅嗫了片刻，終于顯露出不知所措。

德拉亨滿意地收了收下巴，表情卻随愛麗絲下一句話僵在那裏：

“我沒忘，那麽你準備什麽時候向我求婚？”

“等一下！”龍少年瞬時忘了眼下的狀況，“這、這和……求婚有什麽關系？”

愛麗絲拖長了聲調：“诶－－？難道說你把我帶到這裏，并不是為了……”

她的話沒能說完。少年略微粗糙的指掌覆上她的唇，阻住了後續的話語。夜色中德拉亨的神情有些莫測，他沉默了片刻，吐息也漸漸恢複了平和。

他猛然收手後撤，在愛麗絲身邊躺下，背過身去：“困了就好好睡覺。”

愛麗絲将被褥卷到下巴，乖乖地應：“哦。”

但好景不長：

“喂！你靠過來幹什麽！你給我回去！回去！”

“不要，我冷－－”

“愛、麗、絲！都說了叫你放開！”

等夜晚終于歸于平靜，已經是好一陣之後了。

德拉亨謹慎地将眼皮掙開一條縫，确認懷中的少女已然熟睡。雪光和星光淡淡灑下銀沙般的光粒，為愛麗絲精致的五官籠上柔和的一層薄光。

少年猶豫地抿了抿唇，微微偏轉了臉向少女湊近。他在彼此的唇瓣相觸前停住，像被細針紮了一記，痛楚地眨眨眼。他随即無言地改變了動作，轉而将手掌覆蓋在愛麗絲的唇齒上方，而後隔着自己的指掌，落下輕輕的一個吻。

溫度鮮明的指掌離去的瞬間，少女的唇角動了動，方向朝上，隐隐是個笑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