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上車以後, 衛修沒急着走, 伸手擡起孟湘的帽檐, 打量她那顯然是哭過的眼睛。
其實早晨冷敷過後，已經好了很多，只是孟湘依舊尴尬，連忙又把帽檐壓下來, 不想讓他看見。
“怎麽哭成這樣了？”衛修眼底有些不悅，“誰欺負你？”
孟湘搖搖頭，悶聲道：“昨天碰到我爸了。”
這個原因，衛修也不好再說什麽，伸手幫她系上安全帶，然後驅車上路。
帶着孟湘去吃了早飯，衛修問她想去哪兒玩。
孟湘想了想, 說她想去電玩城。
一塊錢一個幣，兩人兌了三百個幣, 沉甸甸地提在手上。孟湘目标明确，沖着打地鼠就去了。
包着皮棉套的木錘子敲在小老鼠頭上咚咚響, 孟湘坐在那裏兩手開弓，怕是不知道把那當成誰的頭在敲了。
打完一局又一局，後來幹脆抓起一把游戲幣，全部塞進去。她這架勢好像要與那機器幹架一樣, 再加上守在她後邊的衛修長身玉立，氣度非凡，兩人杵在這亂哄哄的游戲廳裏, 頻頻惹人矚目。
大概是怕孟湘把機器砸壞了，在場內巡視的工作人員過來轉了一圈又一圈，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剛走不到兩分鐘，那個工作人員又過來了，眼神不住往孟湘那邊瞄。
衛修淡淡開口道：“砸壞了我賠。”
“啊……那就行！”工作人員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卻是顯然如釋重負的樣子。
三個幣一局，孟湘打完一百多個幣，還想再接着投。
衛修怕她把胳膊累壞了，連忙阻止她，連哄帶勸地拉着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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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後去玩了捕魚機、投籃、射擊、模拟賽車、抓娃娃……看着衛修屈着兩條大長腿，縮在狹窄的碰碰車上，一臉的不情願卻又不得不陪着她在滿場的小孩子們歡呼興奮的尖叫聲裏撞來撞去的時候，孟湘終于忍不住笑了。
她開着小車故意去撞衛修，推着他擠到一群小孩中間去。似乎發現了他這個格格不入的大人，小孩們好像發現目标一樣，紛紛都加足馬力向他撞去。
衛修駕駛技術再厲害，坐在這碰碰車上也施展不開，何況他一個人根本比不過那麽多小孩。看着他被那一群吵吵鬧鬧的小孩撞來撞去，一臉生無可戀的樣子，孟湘躲在邊上，捂着口笑得肚子疼。
終于将那三百個幣霍霍完了，衛修拉着孟湘堅決地離開電玩城，以後再也不想來這個地方了。
從電玩城出來，孟湘顯然心情好了很多，動不動就偷偷地笑。不用猜就知道，她肯定在笑他之前的出糗。
衛修又好笑又無奈，不過總算把這小祖宗哄開心了，也算是值了。
中午去吃法餐，孟湘要的藍龍蝦。衛修幫她把蝦肉分割出來，又調好醬汁，擺到她的餐盤旁邊，事無巨細，可以說照顧得無微不至。
孟湘慢慢吃着，心下卻忍不住泛起嘀咕。瞧他這麽會照顧人的樣子，顯然不是一朝一夕就練出來的，恐怕以前也是這麽照顧他前女友的。
一時間感覺有些泛酸，她用叉子戳着鮮嫩的蝦肉，嘴裏卻如同嚼蠟一般，再也咽不下去了。
衛修已經吃完牛排，喝了口茶，擡頭捕捉到她的神情，問道：“怎麽了，不好吃？”
“吃飽了。”孟湘搖搖頭，放下叉子。
知道她挑食，衛修也沒再要求她多吃。給她杯裏續了點茶，他坐直身子，沉聲道：“既然吃好了，我們聊會兒天吧。之前說過要給你個交代，一直沒找到合适的機會。”
孟湘聞言擡起頭，心裏不由就緊張起來。
“周心苒……你應該已經知道了，我跟她交往過一段時間，後來分手了。分手那天晚上，她出了意外。”衛修目光微垂，低聲道，“這麽多年，我一直在尋找她的下落。我總覺得，沒見到屍體，她就應該沒死。所以……那天接到電話之後，聽到她的聲音，知道她真的還活着，我高興的快要瘋了。”
他擡眸看向孟湘，含着一絲愧意道：“我那天太激動了，也沒顧上多想，丢下你就跑了。真的很抱歉。”
終于聽到這一聲遲來的道歉，孟湘微微點了點頭，沒說話。
“我從拉薩飛回京市，和她見了面。”衛修繼續道，“她的面容變了一點，據她所說，似乎是那晚臉部受了傷，後來做的整容修複。那天晚上，她沒系安全帶，也沒關車窗。所以車禍發生以後，她連人帶車沖出護欄，撞到了山崖上。當時爆炸不是馬上發生的，她聞到汽油洩漏的氣味，然後從車窗爬了出去，掉到江裏昏迷過去。後來她被好心人救起，但是因為她的頭部受到重創，造成記憶缺失。”
“她記不清自己的身世和來歷，但是學識知識這一塊兒還是有的。那個救她的好心人是雲南保山當地一位自主創辦希望小學的校長，她養好傷以後，就在那所希望小學裏執教。因為她日常說英語比中文多，而且英語口語很流利，教育理念、生活習慣也很美國化，那個校長猜測她也許是個美裔華人，去西藏旅游出了意外。因為她的記憶一直恢複不了，後來那位校長提議，讓她偷渡去美國，也許能更快找回她的記憶，并且為她提供了一筆資金。後來她真的偷渡去了德克薩州，在那種環境刺激下，記憶真的一點點恢複了。然後她又偷渡回國，直到前幾天才聯系我。”
“偷渡？”孟湘瞪大眼睛，感覺有些不可思議。雖然滇藏邊境的确經常爆出一些偷渡的新聞，但是這事聽起來，也太夢幻了吧？
衛修皺着眉，沉吟道：“我也覺得有些……難以置信，總覺得她似乎有事瞞着我。不過能看到她還活着，我也不想再去和她追究什麽了。”
孟湘輕輕哦了一聲，感覺能理解他的心情。
“後來，她說經歷過生死，才發現自己在意什麽……”衛修琢磨着措辭，盡量簡短地說道，“她提出想跟我和好……說她回來打聽過我，知道我還一直單身，一直在四處找她的下落。”
“隔着三年時間生死未蔔，第一次重逢就說絕情的話，似乎不太合适……不過我還是拒絕了她。”擡眸看着孟湘，衛修目深似海，“我告訴她，我現在有喜歡的人了。”
孟湘默默看着他，兩手放在桌面下，不由自主地握緊在一起，感覺連呼吸都快要屏住了。
他說他有喜歡的人了，是指的她嗎？他這是在向她表白嗎？
“孟湘。”衛修定定看着她，一臉認真道，“以後不要叫我叔叔了，我想換個稱呼。”
臉頰一點點開始發燒，孟湘已經不敢跟他對視了，眼神慌亂地飄到他頭頂上，有些磕絆地說道：“不叫叔叔……那我叫你什麽？”
“你可以叫我名字。”嘴角微微向上揚起，衛修看着她目光深邃，“或者，也可以叫我男朋友。”
孟湘臉刷地紅了，心頭好像有一萬只小鹿在蹦蹦跳跳唱着歌，滿天飛起五彩的氣球，飄到天空中，金色小星星滑下彩虹滑梯，落到雲朵船上劃槳，燦爛的星海浩瀚而溫柔，就像他的眼睛。
“你……你這是在跟我表白嗎？”她紅着臉，感覺快要溺斃在他的目光下了。
“不然呢。”衛修微笑，“你覺得我在做什麽？”
他說着，從兜裏摸出一個黑色絲絨的小方盒，打開以後，擺到孟湘面前。
只見那是一只鉑金鑲嵌鑽石的手鏈，造型花紋十分精致，內圈刻着她的名字首字母，旁邊還帶着一顆心。孟湘知道這個手鏈的牌子，向來都是手工定制，每一只價格都上百萬，每一個款式都是全世界獨一無二。
“我能給你戴上嗎？”衛修定定看着她，目光真誠而殷切。
孟湘抿着唇角，手指在自己腿上胡亂戳着，心裏猶豫該怎麽回答他？不答應吧，好像她自己也不會同意；要是答應吧，怎麽又覺得那麽便宜他呢？
見她磨磨蹭蹭了半晌，就是不開口，衛修手心早就潮了。只是他努力壓下心中那一絲緊張，強自維持着表面的淡定，用一種開玩笑的語氣說道：“怎麽樣，有沒有興趣長個輩分？比如說，讓你歡歡叔叫你嫂子。”
孟湘一聽，啧，竟然還挺刺激？
輕輕咳嗽一聲，她努力用一種淡定的語氣說道：“既然你都表白了，那我也說一下我的态度。在答應你之前，我有幾個問題和要求。”
衛修很會抓重點，聽到“答應你”那三個字，心中不由松一口氣。他點點頭：“你說。”
“第一個問題。”孟湘微紅着臉，迎着他的目光，一本正經地問道，“你跟那誰……睡過了嗎？”
臉上表情一滞，衛修似乎有些意外，半晌，他默默看着她，意味深長道：“孟湘同學，咱倆還沒發展到那一步吧？為什麽問這種問題？”
孟湘紅着臉，哼聲道：“這是原則問題，必須問清楚。”
“你的原則是什麽？”
孟湘一本正經道：“我不跟不正經的人交往。”
“怎麽叫不正經？”
“随便跟人家睡，就是不正經。”孟湘拿眼瞅着他，又哼了一聲。
微微向前俯身，衛修眼底含笑，湊近她的臉，垂眸看着她櫻紅的小唇，輕聲道：“我如果是那麽随便的人，上次看星星的時候，我就吻你了。”
低沉而溫潤的嗓音，響在她耳邊，又好像敲在她心上，瞬時撥出萬千漣漪。
孟湘的臉更紅了，連忙向後退開一點，極力忍住心裏的那一絲歡喜。
“還有什麽問題？”衛修一臉認真地看着她，感覺這小丫頭還挺有趣。
“第二個要求。”孟湘道，“我們的事，暫時不要告訴別人，特別是家裏人。”
衛修略微揚起眉梢，感覺有些不是滋味：“我就那麽見不得人？”
孟湘不好意思說是自己怕家長知道，哼聲道：“我是怕我爺爺奶奶打斷你的腿。”
衛修琢磨了一會兒，覺得也挺有道理，于是便同意了。
“第三個要求。”孟湘道，“作為我的男朋友，你需要一年的考察期。如果考察期不合格，随時可能下崗，請你務必注意。”
有了前兩個問題和要求，小丫頭再說什麽，他都不意外了。衛修眼底含笑，輕聲道：“我可以答應你的任何要求，孟湘同學，現在你願意做我的女朋友了嗎？”
心底的快樂是怎麽都掩飾不住的，孟湘矜持半晌，還是忍不住彎起嘴角，用力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