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一次就動心,難道是一見鐘情麽?

琥珀心裏怦怦直跳,有點難以置信。

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她都記得。

她無意的一句“顧珣長的好看”被顧曉珺廣而告之,随後在露臺上碰見初開的昙花和他,她寫下自己的名字給他看,時隔七年他還記得她會左手寫字,他陪她去買丹皮酚,幫她付了錢,她還他五十塊錢,翌日他駕車跑了很遠到她的學校找了她二十塊零錢。

她當時不解,覺得他這人特別較真,竟然為了二十塊錢駕車來往東西城,尚且不夠油錢。此刻才想到,他莫非只是為了找個機會再見她一面?

她記得他當時還問她有沒有吃飯?她說她要在學校食堂吃,不能離校。然後他又問她附近有沒有咖啡館,她說她不喝咖啡,怕晚上睡不着。

此刻回憶起來,才發現當初顧珣的意思已經很明顯,她居然麻木不仁毫無知覺。

考上大學的暑假,她和許荏苒結伴出游,在敦煌莫高窟偶遇顧珣和陳陽,相伴而行了三天,許荏苒也是由此而認識的顧珣。此刻回想,天下之大怎麽會那麽巧?

再後來她出車禍,顧珣為她輸血,她開了奶茶店,他時常“路過”。

喬安琪出去玩約她,她為了給傅炤制造機會從不拒絕,然而她每次都能看見顧珣……

琥珀扶額,這樣的智商居然稀裏糊塗考上了s大,也是上天保佑。啊不,這個不屬于智商,屬于情商。她立刻給自己的智商平了反。

許荏苒又道:“如果不是喜歡你很多年,依你去年的做派,他能再看你一眼都是奇跡,可是他居然肯和你複合,你動動你的豬腦子想一想就知道是為什麽。”

琥珀嘟着嘴說:“我不是豬腦,他從來沒說過,我也沒有多想。”

“得了吧你。還沒等他說,你都把人家甩了。一想到顧珣那種從天堂到地獄的感受,我都想替他打你。”

琥珀羞慚不語。

“你都不想想,顧曉珺和唐貝貝的關系那麽好,為什麽顧曉珺一心撮合你和顧珣,那是因為她知道她哥除了你不會喜歡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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抽絲撥繭的真相一點一點被許荏苒點破,埋藏在時光裏的心意一點一點露出峥嵘,積累到了巨石一般,沉甸甸的壓在心上,琥珀說不出來話,嗓子裏很哽。

許荏苒嘆道:“我聽了這些真心很感動,所以,即便你是我十年好友,我也毫不猶豫的站到了顧珣的戰線。所以這次,是我讓顧珣提出這個條件的,不肯結婚就不複合。”

琥珀瞪大眼睛:“你提出來的主意?”

許荏苒點頭:“是啊,來咬我啊。”

怪不得顧珣的小號那麽容易被顧曉珺發現,然後又由許荏苒告訴自己,原來是串通好的。怪不得許荏苒總是打擊她自作多情,原來是故弄玄虛,迷惑她這個“敵人”。

琥珀又氣又笑又無可奈何,“還是不是好朋友了?這麽坑我。”

許荏苒翻了個白眼,“不是看在好友的份上,我才不會管你。錯過顧珣,你會後悔一輩子。如果我身邊有個這樣的男人,我會毫不猶豫的嫁給他。”

琥珀此刻心裏感動滿滿,對結婚已經沒那麽抗拒。

許荏苒拍拍她的肩膀:“顧珣不是急着結婚,他只是想用結婚把你定在身邊,因為你渣到讓他沒有安全感。”

琥珀又好笑又好氣:“胡說,我才沒有那麽壞。”

“有個詞叫落袋為安你知道嗎?”

琥珀忍不住笑:“喂!有這麽形容人的嗎!”

“我們給顧珣的戰略方針就是八個字:速戰速決,落袋為安。”

“我們?還有誰?”

許荏苒嘿嘿:“不能出賣隊友。”

琥珀:“……”

許荏苒笑:“好了別說了,這件裙子趕緊買了吧,你穿着性感的要死。偶爾在沒有蚊子的場合顯露一下也不是不錯的,不然還真的有人以為你長了一雙見不到人的腿呢。”

琥珀莞爾,覺得許荏苒的話不錯,于是和許荏苒一人買了一件裙子。

買完衣服,許荏苒又到首飾店逛逛。剛好黃金在打折,琥珀給虎湘買了一條金手鏈。

許荏苒又指着一條珀金項鏈說:“這條項鏈蠻配你剛才買的裙子。”

琥珀一看的确很漂亮,吊墜很別致,是一朵造型精美而小巧的蓮花。看看價錢不貴,她就買了。

逛完街,兩人一起去一家西餐廳吃了飯,然後許荏苒把琥珀送到金玉山莊。平時周末琥珀都會回來看看姑姑姑父。這周傅謹言出差,琥珀以為只有姑姑在家,誰知一開門,發現傅炤正在拖地。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昨天晚上。”

虎湘從沙發上回過臉,笑吟吟招呼:“丫頭回來了,快過來坐。”

琥珀走到沙發前坐下,“姑姑,我今天逛街給你買了條手鏈,你看看喜歡嗎?”

說着,琥珀拿出手鏈給姑姑試戴。

虎湘左看右看,笑眯眯說:“好看。說實話年輕的時候我不喜歡黃金首飾,覺得俗氣,這到了歲數之後,反而越來越喜歡金子了。”

傅炤道:“說明你越老越俗啊。”

虎湘惱了:“呸,你嘴裏就沒個好話。嘴賤最讨人嫌,活該你老大歲數找不到對象……”

劈頭蓋臉把傅炤痛罵了一頓。其實虎湘也是借題發揮,心裏着急。兒子二十八了沒女友,還死活不肯去相親。天天在眼前晃的她着急上火的不行。

琥珀幸災樂禍,憋着笑,憋得肚子疼。

傅炤被罵的灰頭土臉的上了樓,走到樓梯口,悄悄對琥珀招招手,示意她上樓。

琥珀跟上去,傅炤等在房門口,“過來給你看個東西。”

“什麽東西?”

傅炤推開房門,琥珀一眼看見他那個書櫃,馬上覺得心裏一陣難受,強迫自己移開視線,簡直又是亂得無法無天不能忍。

傅炤從桌子上拿起一個精美的首飾盒,打開之後,問道:“你覺得這個胸針好看嗎?”

琥珀眼睛一亮,“好漂亮啊!謝謝哥。”

傅炤笑笑:“不用謝。不是送給你的。”

琥珀:“……”

“顧爺爺生日,我本來想着送畫扇讨好他老人家的,後來想想,資金緊張,實在沒有餘力曲線救國,錢應該用在刀刃上,所以就在北京給安琪買了個禮物。”

琥珀很意外:“打算表白麽?”

傅炤搖頭:“不打算。如果她喜歡我,肯定會接受這個禮物。如果不喜歡我,肯定不會接受這麽貴的禮物。”

琥珀一愣:“很貴?”她對珠寶沒什麽研究,只覺得這個胸針出奇的漂亮,到底價值幾何,也看不出來。

傅炤點頭:“是啊,很貴,我半年的薪水。”

“半年!”琥珀差點跳起來,“你不是很窮嗎?那你還有錢給她買這麽貴的胸針!”

傅炤幹笑:“我前幾天是很窮啊,差點爆倉破産。幸好這幾天政府連着發利好穩定股市,止住暴跌。要不是你及時給我彙了二十萬補保證金,我肯定爆倉。那八萬塊,我很快就還你哈。”

擔心畫扇的那筆錢不夠傅炤救急,琥珀把自己的積蓄又彙過去八萬,湊了二十萬讓他補保證金。

“如果安琪不要這個胸針,你豈不是又白扔這麽多錢?”

一想到畫扇,琥珀趕緊的先給傅炤打預防針:“這次你不會還打顧珣的主意吧。我可不會再厚着臉皮去幹這種事了。”

傅炤嬉皮笑臉的說:“如果安琪不要的話,我八折賣給你。”

“再!見!”琥珀咬牙切齒的說了兩個字,轉身要走。

傅炤嘿嘿一笑:“對了,晚上顧爺爺生日,你穿鮮豔點,別穿這麽素淨的顏色。”

琥珀又停住步子,驚訝的問:“今天就是顧爺爺生日?”

“是啊。”

顧遠山過陰歷生日,每年陽歷的日子都不同,琥珀一向都不關注陰歷日子,沒想到就是今天。

“你和姑姑去就好了,我不用去啊。”

傅炤道:“顧爺爺找你有事,特意說了要你一起去。”

琥珀吓一跳,“找我有事?什麽事啊?”

“我不知道,老人家沒說。老人家過生日,親自叫你過去,你不去?”

琥珀真的不想去,倒不是不喜歡顧老先生。老先生精神矍铄,和藹可親,是個很讨人喜歡的老頭兒,只是……去年的事情擺在那兒,她怎麽好意思去見顧家人。一想到衆人的目光,尤其是顧珣父母,她就覺得頭大。

如果和顧珣已經複合,她就厚着臉皮去,可是現在還沒和好,她還是前女友的身份,尤其是甩了顧珣的前女友,怎麽有臉去嘛。可是,顧爺爺親口叫她過去,說找她有事,她又不能不去。

這可為難死了。

她心裏一千萬個不想去,一臉的糾結。

傅炤當然知道她的心思,“你可真是想多了。顧珣的爹媽都是很開明的人,兒女的事情他們才不會多管。顧叔叔和周阿姨,可沒有得罪你,難道從此避而不見?”

琥珀羞慚的說:“當然不是啊,我是不好意思見他們。”

傅炤道:“沒什麽不好意思的,顧叔叔和阿姨挺喜歡你的,不會因為你和顧珣之間分手就記恨你,人家可沒那麽小心眼。”

琥珀聽到這話,愈發羞慚。

顧老先生從七十歲那年開始做壽,琥珀一共去過三次。顧珣的父母的确很和善,對她很好,正因為如此,才更加的不好意思去見他們。

今年很不趕巧,顧遠山的生日傅謹言去了外地出差,臨行前交代虎湘買了禮物給幹爹送去。吃過晚飯,虎湘收拾收拾,便讓傅炤去開車。

剛好琥珀今天新買了裙子,便換上了新裝。傅炤說的也有道理,老人家生日,她穿着黑白二色的衣服太素淨不大合适。新裙的款式簡潔,但特別凸顯身材,顏色也極女人,香芋紫色襯得肌膚白裏透粉,為了配裙子,她取下了琥珀項鏈,戴了今天新買的項鏈。

虎湘上下打量着琥珀,看不夠似的,一個勁兒的誇她漂亮。有個這樣的侄女她一直都引以為傲。

傅炤把車子開上來,搖下車窗看看琥珀:“你怎麽穿的這麽簡樸。”

琥珀聽見簡樸這個詞,實在是心裏暗窘。

其實她今天的裝扮不能稱之為簡樸,傅炤顯然是和去年相比。

去年,她為了吸引顧珣的注意力,很是下了血本,買了件國際大牌限量版的小禮服。

那件裙子的創意來自春天的花海,豆綠色的裙擺上綴滿了繁複的精美的米白色小花,穿上之後簡直如仙子一般絕色絕豔。

她本來就屬于即便是素顏朝天,也讓人見過一次便很難忘記的美人,稍作裝扮幾可稱是傾國傾城。就連傅炤這種粗大神經的人,都記憶猶新,可見當時她給人留下的印象有多麽的深刻。

相比去年的禮服,今年的裙子的确是很簡約簡樸。

一路上琥珀都在猜測老人家找她會有什麽事?難道是質問她為什麽要甩了顧珣?時隔一年再來質問也不對啊。

第四次來到顧家,琥珀已經熟識在座的所有人。顧珣的叔叔,姑姑,表叔一家,再就是顧遠山的兩位得意門生唐家和董家,大人小孩加起來一共二十幾位,十分熱鬧。

唐貝貝特別打扮了一番自認為漂亮搶眼,可是一看到琥珀,頓時就覺得自己從明珠變成了魚目。生氣嫉妒也沒有用,琥珀的天生麗質她根本沒法比。而且琥珀的氣質也和別人不一樣,婷婷玉立,顧盼生輝,身上仿佛永遠都有一圈奪目的光環。

一衆人圍着老壽星顧遠山說話。老先生将近八十歲,看上去精神矍铄,神采奕奕,而且還留着白胡子,又可愛又時髦。

外孫女喬安琪和孫女顧曉珺圍坐他跟前,唯獨不見顧珣。

琥珀在燈火通明寬敞富麗的大廳裏掃了一圈也沒見到他的身影,不禁暗暗奇怪,身為長孫,顧珣今夜肯定在家才對。

琥珀跟着姑姑和傅炤一起上前給老人家問好,順便送了份禮物賀壽。

顧遠山笑呵呵說:“你們過來看看我就行了,別每年都破費。”

虎湘笑道:“您老人家送我們的字畫可比我們送您的禮物貴重多了。我們可是占了您大便宜呢。”

老人樂得笑了,然後看看琥珀,“丫頭啊,今天怎麽沒穿去年那條綠裙子呢?可好看了,跟動畫片裏的花仙子似的。”

琥珀臉上微微有點發燒,去年真是抽風了啊,那麽招搖一定是神經病發作,趕緊的轉話題。“爺爺你找我什麽事啊?”

“哎呦,可是有一件大事呢。”

顧遠山清了清嗓子,笑眯眯問:“丫頭,那副畫扇的賣主是誰,你知道嗎?”

琥珀一怔,緊接着心裏噗通一跳,電石火光般的閃過一個念頭,可是還沒等她說出口。

老人家已經捋着胡子笑開了,表情樂得像個老頑童:“沒錯,就是我啊。”

旁邊的顧曉珺和喬安琪都咯咯笑起來。琥珀此刻一切全然明白了,原來許荏苒說的“我們”,竟然包括這麽多人,連顧爺爺都友情提供了道具。

虎湘蒙在鼓裏完全不知情,見大家笑成一團,忙問傅炤什麽事?

傅炤一看情況不妙,說他急着上洗手間,大長腿走得飛快,一陣風似的朝着走廊那邊跑了。

琥珀此刻那能放過他,一路追到回廊揪住了傅炤的袖子:“傅炤你不給我說清楚,我跟你進男廁所。”

傅炤停住步子,還裝糊塗,“什麽事啊。”

琥珀氣道:“你的股票根本沒有被套,大跌之前就賣掉了對不對?”

傅炤大言不慚的點頭,“是啊,我炒股水平這麽高,一看情況不對就趕緊跑掉了啊。”

果然如此。琥珀毫不客氣的狠狠掐了他一把。

喬安琪和顧曉珺,還有顧爺爺幫着顧珣當然沒錯,最可惡的當屬傅炤,害得她替他擔驚受怕,生怕他爆倉破産,還把自己的積蓄都趕緊彙給他救急。搞了半天他根本沒事,呼天搶地的叫窮是在幫着顧珣設套。

傅炤嬉皮笑臉的說:“畫扇本來就是顧爺爺收藏的東西,我們都是一片好心,為了讓你和顧珣複合。”

“你還一片好心?你知不知道我多替你着急。”

傅炤嘿嘿:“我當然知道啊,不着急你怎麽能去求顧珣幫忙呢。”

琥珀跺腳,“你們大家合夥坑我。”

傅炤笑道:“你錯了,是我們大家合夥愛你,想讓你幸福。”

琥珀對別人都不氣,獨獨惱他。對着他的胳膊又掐又捶。若是往日,傅炤早就跳起來嗷嗷叫了,今天居然任打任掐。

琥珀捶了幾下消了氣,倆兄妹從小就是這樣。

傅炤彎着腰,兩只手放到她的肩頭,很認真的說:“我不會坑你,因為我是你哥。”

傅炤從小到大的欺負她,從來沒有這樣對她說過話,第一次聽到這樣煽情的言語,琥珀忽然很沒出息的飙出來兩顆眼淚。

好讨厭。

傅炤嬉皮笑臉的用東北話叫了聲“老妹兒”。

琥珀噗嗤又笑了。

傅炤揉揉她的頭發,“又哭又笑是個什麽鬼,好了好了,來,顧珣你哄哄她,剩下的事就交給你了。”說完就溜之大吉。

琥珀沒想到顧珣站在自己身後,趕緊抹了抹眼圈,這才回過身。

走廊上的那副紫藤油畫,一如往昔,顧珣長身玉立站在畫前,一如初見。

白色襯衣,容光清俊。

琥珀依稀仿佛看見八年前的他,第一次見到的他。

時光除了給他增添了成熟和更有魅力的男人味,在他的容顏上未曾留下什麽印記,依然是讓人見之難忘的容顏和氣度。

很多的話語集在心底,無從說起。

一股香氣幽然飄過來。

琥珀輕聲說:“昙花開了。”

顧珣望着她,“對,昙花開了。”

一語之間,八年的時光,無聲無息的流逝而去,回憶夾在昙花的香氣裏,充盈了這條回廊。

琥珀驚覺自己竟然無知無覺的揮霍了那麽多的時光,而顧珣竟然如此有耐心的等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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