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鬼迷心竅
化療并沒有阻止母親向死亡邁進的步伐,她的身體越來越孱弱,已是命若游絲。看着她在自己的眼中一點一點的枯萎,晚晴滿心的自責與懊悔,如果她能早一點接她到身邊,早一點發現她的病情,在她固執己見的時候,自己能夠堅持帶她到醫院,那麽所有的結果都将不會是這樣。
陸子謙每天都會來,這是晚晴唯一的慰藉,那怕他只是靜靜地坐在樓道的長椅上,能讓她倚在他的肩頭,短暫的停留幾秒,也會讓她備受煎熬的心,得到少許的休憩。
偶爾,徐澤陽也會帶着小偉過來,每次母親見到小偉,她那慘白的臉上就會多露出一絲笑容。每每這樣,晚晴就會想,如果她的那個孩子還在,今年也該3歲了,有他在身邊,母親的心情會不會好一點,身體康複的機會會不會多一點。
有一次,小偉正在手舞足蹈的給母親變魔術,母親突然喃喃道:“康康如果還在,該多好。”晚晴的心一下被揪的生疼,那是母親為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取得名字,她慌張的從病房逃離出來,沖到院子裏,淚如雨下。
徐澤陽溫柔地注視着她,看着自己深愛的女人竟然像孩子一樣無助的痛哭,站在凜冽的寒風裏,他的心仿佛掉入了萬年冰洞,有種冷到骨頭裏的痛。
“晚晴,”徐澤陽将自己的外套搭在她的身上,輕緩道,“有些事我們必須學會放下……盡管很疼,但生活還的繼續。”
“徐大哥……”晚晴泣不成聲,徐澤陽看着她顫抖的身軀在寒風中起起伏伏,眼睛不由有些發澀,伸手将她攬入懷中。收到那份調查報告的時候,他還在竊喜有了對付陸子謙最有利的武器,可現在,心裏倒有些不忍了,怎可在她鮮血淋漓的傷口上撒鹽?
許久後,晚晴用手拭去臉上的淚痕,尴尬笑道:“徐大哥,對不起,剛才……”
“沒關系,每個人都有脆弱的時候。”徐澤陽微笑道,眸色中閃過一絲凄涼。
晚晴心頭微動,有些感觸地望着他,是啊,在這偌大的北京城,有多少人的內心是無傷無痕,平靜如水呢?剛才他必定是有感而發,上次茵茵來醫院探望母親,遇見他和小偉,自己才知道在小偉幾個月的時候,他的太太因産後抑郁症自殺,想必那段時間,也是他最難熬、最脆弱的時候吧。
迎着晚晴的目光,他閃動的目光裏透出一抹濃的化不開的深情,柔聲道:“晚晴,如果可以,我希望以後不管你面對什麽樣的困難和痛苦,都能記得起我。”
晚晴一怔,微微笑道:“謝謝你,徐大哥,我們回去吧。”
徐澤陽淡淡一笑,點點頭。
倆個人穿過樓道的時候,陸子謙正在盯着他們看,目光中透着冷傲和不滿,想到徐澤陽的衣服還披在自己的身上,晚晴趕忙取下來還給徐澤陽,笑道:“謝謝你,徐大哥。”
徐澤陽淺笑着将外套接到手中,陸子謙看着他望着自己時挑釁的目光,心中一陣發緊,面上卻閑淡道:“原以為徐總日理萬機,沒想到還有這種閑功夫。”
“陸總不是也一樣。”徐澤陽不鹹不淡地頂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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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可能和徐總一樣,總喜歡掠奪。”陸子謙目光凜冽,語氣裏透着一絲寒意。
徐澤陽一怔,淺淡笑着,直直地盯着陸子謙。
聽着他倆的對話,晚晴很是不舒服,上次聽茵茵說宏遠不聲不響就拿走了Rose40%的合同額,難怪陸子謙和徐澤陽每次見面,就像是鬥雞似的。
晚晴趕忙打岔道:“子謙,你今天來早了,公司不忙嗎?”
陸子謙深深地望了一眼晚晴,目光慢慢變得溫柔起來,輕聲道:“還好。”
“晚晴,我們先回去了。”徐澤陽帶了小偉出來,打招呼,突然轉身在陸子謙的耳邊輕語了幾句,就見陸子謙整個人僵直在那裏,臉色陣陣發白。
“哦,好,徐大哥、小偉再見。”晚晴揮手說再見。
“再見。”
見他們消失在視線裏,晚晴松了口氣,再看陸子謙的臉色,雖比剛才有所好轉,但看上去依然有些煞白,他愣愣地坐在長椅上,低頭盯着地面,一言不發。
晚晴急切道:“子謙,怎麽呢?剛才徐大哥剛說了什麽?”
陸子謙擡頭怔怔地看着她,目光中閃動着恐慌與悲怆,低沉道:“晚晴,那個人你是不是永遠都不會原諒?”
“哪個人?”晚晴奇怪道。
“就是……就是當年車禍時撞你的人。”
“大概不會吧,一個連道歉都沒有的人,怎可被原諒。”
陸子謙身子微顫,臉色變得鐵青,整個人像洩了氣的氣球軟在那裏,心中一片慌亂。徐澤陽對晚晴的心思他一目了然,如果沒有那場該死的車禍,他什麽都不怕,可現在……徐澤陽手中緊緊握着自己的把柄,他該怎麽辦?怎麽辦?一想到要失去晚晴,他就痛得無法呼吸。
晚晴詫異的望着陸子謙,不知所措,溫和道:“子謙,你怎麽呢?”
“哦,”陸子謙呆呆地沉吟道,突然擡頭深情地望着晚晴,黯然神傷道,“晚晴,你是我的全部,你不知道我有多麽害怕失去你。”
晚晴眼眶微熱,凝視着他,輕語道:“子謙,你永遠都不會失去我,永遠……”
陸子謙心酸的将她摟入懷中,嘴唇輕輕撫在她的唇上,開始慢慢允吸她唇齒之間的清香。
看着母親安然入睡,陸子謙突然提議道:“我帶你出去吃飯好不好?”
晚晴笑着點點頭,心想已經有好一陣子沒有和他獨處了,想想今天的場景,想必他是誤會什麽了,出去透透氣也是好的。
陸子謙帶晚晴去了巴蜀苑,走入那古色古香的的大門,晚晴立刻被眼前的美景給吸引了,門口兩蔟高高的竹子與音樂噴泉交相輝映,沿着綿延彎曲的小徑到一個開闊地,在竹海中擺放着零星的根雕茶座。穿過竹海走上一座竹橋,看着橋下清澈見底的溪水,仿佛真的步入了江南小橋流水人家的美景中,再穿過幽靜的小徑,到了一個更大的開闊地,就變成了一個個獨立的四合院,院名都以花命名,什麽梅花苑、桃花苑、荷花苑……
陸子謙選了荷花苑,穿過大大的荷花池,在一水榭停留下來,平臺的落地門窗,開敞通透,在室內就可以望見那滿池的美景,晚晴不由想起宋朝楊萬裏《曉出慈淨寺送林子方》中的“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
沒想到在隆冬時節,盡然還能看到這滿池的美景。“好美呀!”晚坐定看着眼前的景色不由感嘆道。
看着她極其憔悴的臉上終于有了一絲笑意,陸子謙的眉頭也跟着舒展了一些,這裏他來過很多次,但每次都是為了談生意而來,還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的輕松、閑适過,聽到她的贊嘆,他才真正注意到了眼前的景色。
晚晴伏在水榭的欄杆上,閉着眼輕輕允吸着荷花的清香,陸子謙靜靜的站在她的身後,欣賞着這人、這景,眼中滿滿地溺愛和疼惜。
這一幕被悄然而至的戴亞盡收眼底,她的心微微的疼了一下,自知能與陸子謙結緣本屬萬幸,不敢有過多的奢望,可是從來沒想過他會如此專注的看一個女人,心無旁骛。
“陸少,景不醉人人自醉?”戴亞輕咳一聲,說笑道。
陸子謙和晚晴一驚,回頭就看見一襲淡綠色旗袍站在水榭柱子旁的戴亞正在沖他們微笑。
晚晴看着眼前的這個女人,真是個美人坯子,烏黑的頭發很随意的在腦後挽了個纂,白淨的皮膚能透出水來,雙眉修長如畫,雙眸閃爍如星,高挺的鼻梁下薄薄的嘴唇,透着無限的誘惑,嘴角淡淡的笑容裏帶着一絲哀愁;長長的玉頸下,高高聳起的酥胸如兩座山峰、纖細的腰身、一雙碩長、水潤、勻稱的秀腿掩藏在旗袍中若影若現,整個人如此脫俗,不帶半點煙火味。
看着晚晴如此仔細的打量自己,戴□□不自禁的笑了,看着她發呆的男人她見的多了,還從來沒有哪個女人如此溫柔地看過自己,在女人的眼中她更多看到的是嫉妒、羨慕和不屑。
“看夠了嗎?美女。”戴亞打趣道。
晚晴一愣,自知失态,紅着臉笑道:“對不起,您真是太美了,用傾國傾城來形容都不為過。”
面對她毫不吝啬的贊美,戴亞倒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暗自望去眼前這個身形偏瘦的女子,膚如凝脂,白裏透紅,溫婉如玉,晶瑩剔透,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清澈見底。剛才因為害羞,她兩邊臉頰緋紅一片,嫣紅透白的煞是好看。打扮也很是特別,一件簡單的長款白色毛衣配一條黑色打底褲,外加一雙黑色平地小短靴,與陸子謙一身筆直的西服很是不配。
見戴亞沒吭聲,陸子謙還以為她在為剛剛的事介懷,淡淡笑道:“我女朋友有時候會犯點花癡,希望沒吓到你。”
聽到“女朋友”三個字,戴亞的臉上快速閃過一絲痛楚,側頭調笑道:“那也應該是陸少這樣的美色,也不應該是我呀。”
聽了此話,三人不由都笑了,氣氛甚是融洽。
“陸少,今天想吃什麽,我去安排。”戴亞笑着将頭側向陸子謙,只見他正滿眼笑意的望着晚晴。
“今天她說了算。”陸子謙笑道。
“我?好啊,那就點最貴的。”晚晴笑着拿起桌上的餐單,可翻了半天,她也不知道哪個菜好吃,側頭望着戴亞,玩笑道,“今天大老板請客,推薦點你們店裏最好吃、最貴的。”
“那我就不客氣了。” 戴亞笑着起身退了出去,走到屏風的轉角時,她回頭望了一眼晚晴,眸色中說不出的羨慕與傷感。
這是他們一起就餐,最愉快的一次,他不在是那個高高在上、有些冷傲的陸總,而是她的男朋友。想着陸子謙女友的這個身份,晚晴就心花怒放,嘴角不由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想什麽好事了,笑的這麽開心?”陸子謙用紙巾搽了搽嘴巴,擡頭笑道。
“在想你為什麽會喜歡上我。”晚晴放下手中的筷子,單手托起腮望着陸子謙,一副索要答案的樣子。
“哦,這個問題很複雜,大概是因為鬼迷心竅。”
“什麽嘛。”晚晴顯然對這個答案不滿意。
“不滿意?”
晚晴重重點點頭。
“那就是……”陸子謙做深思狀,打趣道,“我女朋友美若天仙。”
“嗯,不錯,還有呢?”
“善解人意。”
“繼續。”
“哎,臉皮什麽時候變這麽厚了。”陸子謙笑着伸手刮了刮晚晴的鼻子。
“你沒聽說過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晚晴不以為然道。
“哎,顧晚晴,你的膽子越來越大了,竟敢挑釁我。”
“那當然,我現在可是陸子謙的女朋友,膽子不就該大點。”
倆個人又都笑了起來。
臨走時,戴亞送了晚晴一袋她親手腌制的泡菜,笑道:”這是盟友的謝禮。“
晚晴心領神會的笑笑,拿着泡菜得意地沖陸子謙晃晃,他無奈地望着眼前這倆個女人。
在回醫院的路上,晚晴接到一個短信,打開手機的瞬間,她臉上的笑容立刻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