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清湯寡水
揉了揉僵硬的胳膊跟肩膀,她再次低着頭切起來。家裏就一把菜刀,就算想找人幫忙,也沒法子。
“大姐,我幫你做什麽?”崔虎去看完了柴禾,又進屋給靠着炕頭睡着的娘親蓋了被子。這才又回到大姐身邊,瞧着大姐臉色發白,手上好像沒了力氣的模樣,他趕緊問道。
正好崔玉也覺得自個今兒有些用力過猛了,也就不強撐着,直接讓虎子拿了簸箕把切好的柴胡片晾曬出去。這幾天天氣好,估摸着三五日也就能曬幹了。
這麽一耽擱,日頭就偏西了。耳聽着虎子一邊幹活兒,肚子就咕咕叫了。讓崔玉沒忍住笑出聲來,搞的虎子忽悠一下子就紅了臉,期期艾艾的叫了聲大姐。
“行了,屋裏的櫃櫥裏不是還有之前王大娘送來的幹糧麽,你先去掰半個吃。等會兒大姐做好飯,再叫你們。”崔玉從來沒想過餓着孩子,就算虎子已經能幫着幹活兒了,也抗不過正長身體時候的消耗。
崔虎抿着嘴想了想,最終也沒進屋去。反倒是蹲下身子,拿了打火石開始燒火。那幾個苞米饅頭好吃,可也得大家一起吃。再說三妮好像很喜歡吃那個饅頭,今天早晨他還看見大姐用苞米粥泡着為了她小半個呢。
崔玉也猜出了他的心思,除了心疼倒也不再說什麽了。利落的把野菜洗幹淨切碎,然後進屋去拿了兩個雞蛋,就着大鍋裏燒開的水撒進去,開出了雞蛋花。
也就是搭配着點野菜葉子,才顯得有了幾分好看。因為沒有鹽,她幹脆把早上吃剩下的鹹菜絲剁碎了一股腦丢進鍋裏。想着虎子跟三妮那副明顯營養不/良的樣子,她又尋了早就刮幹淨的油翁,把鍋裏的湯舀進去涮了兩下。
好歹,也算是有點油性子了。
想了想,她也就溫了兩個幹糧,又蒸了十幾個土豆。李氏每日裏幹最重的活兒,可在吃上卻是能省就省的,這樣下去,要不了幾個月就要扛不住了。
而虎子,八歲了哪可能吃不完一個苞米饅頭?想來,也是忍着謙讓家人呢。
吃飯的時候,李氏看着碗裏的雞蛋湯,再瞧瞧虎子跟三妮抱着碗喝的歡喜的模樣,心裏更酸了。原本怪崔玉浪費的心思,也淡了許多。算了,就當給孩子們解饞吧。
一家人和樂香甜的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飯,到了睡覺,虎子都是眉開眼笑的。少了幾分曾經的老氣,倒是恢複了許多孩子樣。
夜裏,因着擔心自己的柴胡,崔玉起來瞧了好幾次。好在三妮睡的安穩,并未哭鬧。
半夢半醒之中,她腦子裏恍恍惚惚的想了許多,可等醒過來,卻什麽都想不起來。
果然,并不是沒一個穿越的農家女都會有金手指,比如靈泉或者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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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家裏都忙過了秋收的事兒,鄉裏鄉親的又都聽說崔家玉娘身子大好了,所以村裏老老少少的也都來探望一下。雖說幫不上什麽忙,卻也都你家一把豆子,我家一碰米面的來湊幾頓吃的。
說起在村裏熱心腸的老好人崔大郎,不少老嬸子都紅了眼眶。而年輕點的,也湊在崔玉邊上說起了話。無非是誰家的閨女思春了,誰家的兒子定親了。雖說也是背後嚼舌根,但根子上也并沒有什麽難聽話。
大夥兒坐了會兒,也瞧出崔玉一家孤寡提水費勁,所以也沒多留就走了。倒是陳二家的婆娘陳嬸子,臨走前拉了崔玉的手讓她放寬心,等回頭讓她男人陳二狗去趙家村打問打問。
這話說的崔玉一頭霧水,于是面上也就有些淡淡。好在陳嬸子也怕勾起她的難堪,并沒有說個明白,所以這件事兒也就撂下不提了。
其實若是崔玉知道,陳嬸子跟李氏是都在擔心她跟趙家村親事黃了,只怕她肯定暗中高興。畢竟,就算再認命的開始适應這個世界,她都是受了近三十年現代教育的人。不說人人平等,就說盲婚啞嫁,就是她不曾想過的。
要是随随便便的為了個名聲嫁給個陌生漢子,那還不如當個被退了親的閨女好。
有了新的米糧,崔玉自然幹脆的點了竈火,抓了兩把米下鍋。再怎麽說,一家子已經缺鹽缺油了,若是再不吃點好了添肚子,只怕捱不下去。
嘆口氣,她起身把竈臺上的野菜切碎,然後和了些苞米面,準備一會兒貼幾個幹鍋餅子吃。清淡的野菜香味飄散,混着鍋裏滾出來的米香,讓一直看似穩重懂事的虎子,都忍不住眯着眼為着竈臺轉了好幾圈。
瞧着日頭不高了,李氏還沒回來,屋裏崔三妮也沒有醒來時的哭鬧。崔玉幹脆擦擦手,又去翻倒自己的藥材了。已經過了兩日了,柴胡也幹了四五分,頂多再有兩日,就可以出售了。
想着日後的好日子,她面上的笑也真摯了許多。
收拾好了藥材,她進屋喚醒睡得迷迷糊糊的三妮。雖然還沒清醒過來,但三妮還是乖巧的讓大姐給自己穿了衣裳,然後爬在她肩膀上抹眼睛。
“三妮乖,大姐帶你洗洗小臉,咱們等着娘親回來吃飯飯,好不好?”崔玉柔聲拍打着她的後背,整理了一番,才出了屋門。
說起來,連她自己都奇怪,自己會如此熟悉的哄着孩子。大概,女人的母性使然,看到孩子總忍不住會疼惜幾分。
恰這個時候,外面傳來李氏回家的聲音。聽着好似還帶了愉悅,好像撿到了什麽便宜似得。
“娘,什麽事兒啊,一臉樂呵樣?”崔玉見李氏放下背簍,趕緊舀了水過去。又招呼虎子領了妹妹準備吃飯。
李氏也不賣關子,從簍子裏翻騰了幾把,就掏出幾個梨子來。瞧着,并不像是誰給的。
“往年進了這個時節,咱家院裏也是有梨樹的。只是今年,娘還想着委屈了你們姐弟幾個呢。誰知道,在山後頭瞧見兩顆野梨樹,正好挂了果子,就摘回來了。”李氏把一簍子梨子遞過去,讓崔玉放好了,等晚一些的時候拿出來分着吃。
不說虎子,就連崔玉都不明顯的吞了口水。自從穿越到這裏,她可是好久沒吃過這新鮮物件了。想想前世,哪日裏不吃點水果啊。
轉身拾掇的功夫,李氏已經捂着嘴咳起來了。聽着聲音,也不像近日裏才開始的。
想起前些天李氏滿不在意的說是老毛病了,早些時候咳的厲害時,都會見血,如今不過是含着痰,已經好多了。
這個年代,但凡一個頭疼腦熱都能要命,就如原身那樣。這讓崔玉怎麽都放心不下來,已李氏經拖了這麽久了,再拖下去,誰知道會不會被耽擱了。
可想起家裏的條件,她就知道,李氏擔心的是什麽了。
喝着小米粥,到底是比苞米粥香甜許多。加上崔玉用野菜烙的幹鍋貼餅子,這會兒大家吃的可是樂呵的緊。李氏見崔玉吃了半碗就停了,以為她舍不得,趕緊把手邊上之前村裏人送來的白面饅頭遞過去。
“娘,我吃飽了。”看着虎子眼巴巴的表情,崔玉笑着接過來先掰了一些準備喂三妮。然後把餘下的塞進他手裏,心裏只覺得好笑。什麽時候,她的口糧都要讓一個八歲的孩子謙讓了?
“玉娘,今兒鄰村裏的花婆子說,鎮上有好人家稀罕閨女,想給咱家三妮尋個好去處。”李氏看着三妮嘆口氣,到底是困頓狠了。雖說一個孩子的口糧算不得多,但要耐活大,也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兒。如今,家裏能幹活的就她跟玉娘,她還好說,可玉娘卻不能為了一個小的誤了一輩子的事兒。
她已經為着守孝的事兒,耽擱過了十八歲,再要被拖累下去,可怎麽得了?
若是三妮送了好人家,得了好緣法,總歸是比跟着她這個沒本事的娘吃苦好。而虎子,也能緊湊緊湊送去鎮上當學徒。就算是受點累,每日裏也好吃飽。
想到入了冬的日子,李氏絕愁眉苦臉,覺得是時候為三個孩子打算了。
崔玉手上的動作一頓,眼看着三妮喊大姐越來越利索,她就覺得不落忍。別的不說,就說這小丫頭乖巧可人,就算是跟着她去挖柴胡,也不鬧騰,就足以讓她疼的心尖上。更別說,平日裏,一直跟着她睡覺了。就算是/寵/物,也養出感情來了。
在邊上正吃饅頭的虎子,聽了這話,趕緊放下饅頭,還往前推了推碗筷。
“娘,我以後少吃一些,你別送三妮走。”
瞧着光景,怎麽能讓人不酸楚?
崔玉把碗推回到他跟前,伸手拍了他一巴掌,這才看着李氏說道:“三妮已經會說話了,也不累人。這會兒送出去,娘想過沒,以後再見可就難了。”
見都難,認更是難了。不說別的,只說現代央視等你回家,就看哭了她多少回。她也知道,李氏心底裏是舍不得了,能那般救治傷重的崔大郎,又/寵/着她,哪裏可能是心狠的?
“可是......”李氏嘆口氣,擦了擦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