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 剛和波裏舞團總裁寒暄完，我一轉身，就對上熟悉的視線。

黑色的正裝，帶着列寧格勒特有的冷冽氣質，看着我的眼神，卻溫暖得不可思議。

幾乎是不由自主的走近，四目相對，明明有很多話，卻一時半句也說不出口。塞爾凱耶夫老師還是和以前一樣，一點都沒變，但也不知是不是因為莉莉安娜的病情，眉梢眼角，多了些許憔悴，雖無損他的俊美，還平添幾分風采，但卻看得讓人心疼。我知道，伯父是将多重的擔子壓在老師身上，而老師更是負責任到底的人，這段時間有多少的沉重，我都懂。

對視良久，還是老師率先向我舉杯，“我聽說了紅線的傳說在紐約的成功，真澄，恭喜你。”

芭蕾，永遠的芭蕾，是我們之間最強有力也最斬不斷的聯系。

我嘴角上揚，“謝謝。”我……很想你，我知道，你也很想我，無需言明，眼神的交彙，已經說明一切。

“莫斯科的舞臺，做好準備了嗎？”

我俏皮的笑笑，“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不是嗎？”

老師莞爾。

我直視着他，充滿自信，“請你來看，我的舞蹈。”站上世界舞臺也不畏懼的心，我已經準備好了。

塞爾凱耶夫老師微微一怔，随即欣慰笑了，“很好，你這種樣子，正是我想看到的。”

我回他一個燦爛的笑容，所以，放心吧老師，不用再多擔心我。就算只有我一個人，我也會努力向前，不會有絲毫的停滞，也不會有點滴的軟弱。我會帶着你教會我的所有東西，繼續向前。

這些話，我沒有說出來，但是他都懂。還有其他的，更不需要言語，所有的一切，都在紅線的傳說裏。

雖然莉莉安娜非常想來看紅線的傳說，但是她的身體情況根本不允許了，所以來的只有塞爾凱耶夫老師和拉莉莎，拉莉莎和我說，她會好好看我的舞蹈，然後說給莉莉安娜聽。

我笑着朝她比出大拇指。

等他們都回座位上去等待後，我開始做最後的檢查，然後，按照習慣，偷偷扯下一截紅線，系上小拇指，雖然，老師永遠不會看到，也不會知道，但是，我的紅線已經牢牢的系在了一個人身上，解不開，忘不掉。

Advertisement

燈光打下來，明明已經看不到臺下的人了，我卻強烈的意識到，舞臺下，有老師在的地方。

其他所有的一切，都似乎不再存在了，我只感覺到一個人，只會一個人舞，永遠，永遠不忘懷的愛。

這只舞，是我說不出口的，最好的告白。

紅線的傳說在莫斯科，取得了不亞于在紐約的掌聲，抱着快把我自己淹沒的花回到後臺，塞爾凱耶夫老師和拉莉莎已經等在了那裏。

拉莉莎眼眶通紅卻只別扭的塞了一束花給我，說了句祝賀首演成功，人就走了，我倒是吓一跳，真沒想到她竟然會給我準備了一束花。

笑着搖了搖頭，我轉向塞爾凱耶夫老師，他伸手，就這麽突然的擁我入懷，很淺的一個擁抱，在我還沒回過神來之前已經結束，但老師在我耳邊留下的話，足夠讓我熱淚盈眶，他說，謝謝你。

我的舞，只為一個人跳的舞，他都懂。

紅線的傳說在莫斯科的公演同樣成功，甚至可以說比在紐約還要成功，這裏是芭蕾的王國，好，或者不好，一目了然。

終于到了公演的最後一天，今天的公演結束，也該是到了要回國的時候。

對于這個國度，我有留戀，有不舍，有牽挂，每一次的離別，都刻骨銘心。

剛跳完最後一場，還沒來得及謝幕，我就被突然沖過來的拉莉莎吓了一跳，“怎麽了？拉莉莎？”

她拽了我就跑，“莉莉安娜，她想見你。”

我心底頓時透涼，能讓拉莉莎這樣激動，不外乎是因為莉莉安娜的病情，難道她已經……

不敢深想下去，顧不得沒換衣服，我跟着拉莉莎就往外跑，還是堤老師追上來把衣服塞給了我，現在外面的溫度是零下十幾度，就算出了劇院就可以上車，我就穿這樣出去，也會被凍得半死。

我在車上穿着衣服，手有些發抖，幾次沒拉上拉鏈。好容易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我開口詢問莉莉安娜的情況。

從來沒有見過拉莉莎這種樣子，無論我問什麽，她都是搖頭，眼底是深沉的悲傷和絕望。

她的情緒，感染了我，我紅着眼眶，憋着淚水，再也問不出來。

醫院很快到了，搶救室外圍了一群人，好些都是熟人，卻沒有人有心情打招呼，我和拉莉莎站到一邊，靜靜的等待着一個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卻仍是無法接受的結果。

“怎麽會這樣？”拉莉莎喃喃自語，“明明之前還好好的，還讓我代替她去看真澄跳舞。我也答應了她，會把錄好的帶子帶來給她，為什麽就突然……”

我靠着牆，無法回答她。

時間已經失去了意義，不知過了多久，醫生從急救室裏走了出來，一大群人圍了上去，急切的看着醫生，希望能從醫生口中說出有希望的結果。

但是，沒有奇跡，或者說，莉莉安娜能活到現在，已經是奇跡，所以不會再有奇跡，醫生只是取下口罩，朝我們搖了搖頭。

一瞬間，只覺得世界一片空白，淚水不受控制的流瀉而下，不由自主的，我想到多次看到莉莉安娜的景象，總是覺得，她有時候美得不像真人，而像天使。所以，最終上天，重新将她攬回自己的懷抱了嗎？

不管還活着的人怎麽傷心，世界還是按照他既定的規律運轉着，不會有絲毫的停留。

莉莉安娜的葬禮之後，波裏舞團近年最受矚目的舞劇——《醜小鴨》将如期舉行公演。一切準備活動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

而我，聖真澄，作為莉莉安娜推薦的替角，和即将歸國的舞團的其他人員告別，暫時留在了莫斯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