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血手破鏡
?作者有話要說: 加琳又流了一公升的眼淚,是我的淚腺太淺了呢?還是太淺了呢?
想起小升初、中考、高考時,每次考語文,寫作文時,加琳都在滴眼淚,監考員有時會莫名其妙地走過來,心疼地看着加琳,以為我不堪重負,其實是因為自己寫到了動情處,忘乎所以,呵呵。
一句話,太容易入戲的家夥!!好沒用~~
剛與景邦從海堤踱回叔叔家,景楓電話響了,是父親。
“景楓,明天蘇廳一家約出去坐坐,你做好準備,不許再讓人家難堪!”馬致富聲音中帶着不可反駁卻一擊即破的威嚴。
“我不去。”景楓冷聲道。
“你……流氓都追上門來了,你還不明白什麽叫現實?你的研究成果呢?一年又過去了,怎麽一點眉目都沒有?”馬致富頓了頓,見電話那邊一片沉默,繼續道:“一個人要取得成功,單靠自己那點力量,得多單薄,成大事者,天時、地利、人和樣樣得兼備,‘愛’一個字能值多少錢?當你一無所有時,你會發現曾經的堅持都是極其愚蠢的!”
“那你呢?這些年,你背棄了這麽多,又為了堅持什麽?”景楓知道這句話足以将父親逼啞。
果然,那邊沉默了,沒再說什麽,只傳來一陣重重的嘆息。
“随你吧……”父親聲音滄桑沙啞,挂上了電話。
什麽?流氓都找上門了,仍舊無法動搖他的心,怎麽可能?他是這麽驕傲的一個人,決不允許自己愛的人和自己一起經歷這些。
大年初三,一大早,蘇雅在自家的大廳已來回兜了不知多少圈。拽着電話的手心潮濕無比,看來,得從她身上下手。
“江思琳,你電話響了大半天了!”妹妹江思諾朝趴在陽臺發呆的思琳不耐煩地大喊,“都不知道你怎麽了,這年過得這麽沒精打采,失魂落魄的!”
媽媽朝思諾使了個眼色,封住她的嘴巴,思琳慢悠悠跑回房間,有力無力地翻開手機,不會是景楓,她知道……
掃了眼來電,竟然還真不是……一個陌生號碼,她按下拒絕鍵。
電話那頭仍然不依不饒,馬上又打了過來,思琳不耐煩地按下了接聽鍵,沉默,等着看誰這麽有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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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思琳嗎?”一個冷傲的女聲響起。
是她?思琳無法忘記蘇雅那有特色的略帶嘶啞的中低音。
“找我有事?”思琳淡淡道。
“知道我是誰了,那我就直言不諱了。”電話那頭頓了頓,呼吸聲突然變得很重,“離開馬景楓吧,他需要的支持,你給不了,我卻可以!”
思琳怔了怔,毫不退讓,“景楓真正需要什麽,你沒有話事權!我只尊重他的選擇。”在愛的世界裏,她從來不會輕易妥協。
“你……景楓已經刻意淡出你的生活,難道你竟天真到無法察覺?不主動選擇離開,非得讓他決絕告別你才會如夢初醒?”蘇雅各方探子真夠給力,讓她掌握了重擊思琳的依據。
“我……只要他一日不跟我說個明白,我就不會放手。”思琳咬咬牙,他們不是有約定的嗎?景楓他還在……
“真夠難纏!除了像個跟屁蟲一樣,他走到哪,你纏到哪?你還能為他做什麽?替他們還債,讓他們可以回家過年?還是多加提攜,讓他前途一片光明?”
蘇雅攻擊力十足,思琳眼睛瞪得老大,一時語塞。
“你說他們不能回家過年?”思琳很快反應過來。
“這你都不知道,流氓都追到家門口了,看來景楓早把你當外人,這些都不跟你說,你還是死了這條心吧。”蘇雅語氣生硬卻明顯底氣不足。
“這與你無關,我沒時間跟你糾纏,沒事的話,我挂了。”思琳反将了她一軍。
“你……無藥可救!”蘇雅狠狠地挂了機。
無藥可救的應該是自己吧,竟然真給她打了電話,蘇雅有種強烈的羞恥感,軟軟地癱坐在沙發上。
蘇雅的電話沒打擊到思琳,反而像給她打了雞血一樣,思琳一下子精神起來,這時候景楓心情一定不好受,很需要安慰。她再顧不得生氣,立刻給景楓撥去了電話,電話遲遲才接通,不等景楓說話,她先開了口,“景楓,我想見你!”
電話那頭死一般寧靜,好一會才傳來景楓沙啞的聲音:“好,正好我也有話跟你說。”
聽到這句,思琳心裏又是期盼又是恐懼,不知景楓所思所想,她輕聲問,“那……我們在哪見?”
“縣一中怎樣?”景楓淡淡道。
“嗯,中心湖六角亭!”思琳補充道。
多少一中的少男少女在這個地方開始或結束了一段段青澀的初戀,而今日,他們是破冰重合還是從此天涯呢?思琳心裏澀澀地想。
“……嗯,下午三點。”景楓沒有反對。
“好,到時見。”思琳輕聲道了再見。
看看壁上的時鐘,除了路上的車程,還有一個小時準備,思琳把所有帶回來的衣物都試了一遍,終于确定了自己最滿意的搭配,就這樣穿,她不安地看着鏡中的自己,默默祈禱一切順利。
景楓自挂了電話,就從叔叔家出來,回到縣一中,這就在叔叔家附近的母校。趁着最糟糕的的心情未來臨,他有太多過去需要懷念。
偏門外,高中離別前,思琳那清脆的呼喊聲,仿佛還回響耳旁:
“景楓——馬景楓——我等你信!”
“景楓——馬景楓——我等你信!”
……
思琳,從此以後,再不用等你的豬頭師兄了……
景楓苦笑一絲,繼續往前,經過偏門,他靠在那面自己曾經依過不知多少個黃昏的牆壁,擡頭,望向四樓的走廊上,腦海裏出現了那張總喜歡趴在走廊左顧右盼的臉。
也許她一直以為,是他成就了她的習慣,卻不曾想到是她成就了他的習慣。
嘴角不經意露出笑意,很快又慢慢淡去。難道早已注定,這種孤獨的遙望,才是他們的緣分。
好一會,他才慢慢從偏門走進了校內。随心踱步在這離別多年的校園。
學生會招新那個教室。
這裏,他終于在一中等到她,當他眼光看向臺上,那白衣黑裙略帶青澀的少女不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女孩,他心裏一陣狂喜,卻立刻将這炙熱的情感壓于心底,多麽抱歉、多麽遺憾,他只能遠遠地喜歡着她,靠近只會給她帶去傷害。
那個樓梯的彎道。
“景楓,馬景楓,是你嗎?”
仿佛思琳急切的聲音還在身後确認着。
“是的,我叫馬景楓。”他能告訴她他不是嗎,這是一中無人不曉的事實。
“我……我是江思琳,你……”
“很高興認識你,江思琳同學,歡迎加入學生會。”
“我還有事,先走了。”
那時再停留片刻,他怕自己忍不住告訴她,沒錯,他是,他一直在等她。
“幸運帶,以此為證!”
傻丫頭,竟然這麽執着。他的理性讓他趕緊逃離,腳卻極其不聽使喚地頓了頓,想擡頭看她,非常想——決不可以,快走吧。他嘴角緊抿,牙關緊咬,眉頭皺成一團,裝作沒聽見,繼續往下走,第一次發現,那熟悉的階梯,竟然如此難以跨越。
團委辦公室。
那張長長的會議圓桌仍然光亮,還記得那時,每次開會,他在發言時,思琳總是雙手托腮傻乎乎地看着他,不是沒注意到的,只是裝作沒看見,而陰郁的心裏卻像被幾縷陽光照着,暖融融的。
一中正門。
元旦晚會結束送她歸來的那個夜晚,離開後,他一直躲在拐角處,看着她,她最後說的話,他全聽到了,他發誓,一定努力創造條件,在更高更遠的地方與她重逢!
他們曾經幾次一起考試的課室。
那時他總坐在她斜前方,試卷早早就提前做完了,卻仍舍不得走,不是想多檢查幾遍,只是想多感受下她的氣息,多回頭看她幾眼。
又在咬筆頭,遇到難題了吧,看來這家夥數學真沒學好。連額頭都冒汗了,哎,恨不得搶過來幫她做得了。
景楓嘴裏噙着絲笑意,看看腕上的表,時間差不多了,不得不艱難地向中心湖走去。
縣一中,仍是當初他們在時的那個樣子,在這裏,仿佛看不到時光的印記,除了映在湖面上,自己那張孤傲中更加滄桑的臉。
一邊深愛,一邊分手,就算抗壓能力強如自己,也沒百分百信心能夠做到,景楓心裏一陣抽痛,深吞了一口氣。
身後,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是她嗎?景楓心裏一陣悸動,卻忍住沒有回頭。
“景楓,你來得這麽早,想我了吧?”調皮中帶着份明顯的不安,思琳一屁股坐在涼亭的石椅上,擡頭斜睨着景楓,臉上帶着忐忑的笑意。
哎,如此美麗可愛,還帶着小貓般的敏感不安,見者猶憐,還讓不讓他好好了斷了。景楓咬咬牙,沒有說話。
他需要時間,緩沖,冷靜。
怎麽開口,想過了千萬遍,此時腦袋竟然一片空白。
“思琳……”
“景楓……先別說話!”思琳緊張地打斷了他,“景楓,如果你還不想結婚,一定有你的考慮,以後你不提,我也不提就是了,無論多久,我等你,等到你放下了所有包袱,等到你願意讓我和你一起分擔所有的憂愁,分享所有的快樂,等到你願意讓我成為你人生唯一的伴侶……”
景楓心裏築起來的再厚實的牆也無法阻擋他轉過身來的力量,他怔怔地看着思琳,嘴唇抖動,喉嚨發硬,一句話也吐不出來。
思琳慢慢站起身來,雙手環上景楓的腰,頭貼在他的寬闊的胸膛上,深吸了口氣,太久了,沒有聞到他熟悉的氣息,眼角一酸,水氣有些濃重。
“景楓,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我好害怕這種迷霧般的感覺,不知道你想什麽?不知道可以為你做什麽?天天努力告訴自己,你還是你,我們還是我們,可還是害怕這種淡漠的疏離。”
景楓只感覺心裏築起的石牆,一磚一瓦,即将被瓦解,手不自覺地擡起,想揉她的頭發——不,景楓輕輕抽離思琳的擁抱,轉過身去,不敢直視她的雙眼,“思琳,也許一開始,我們就是個錯誤。”
“不,怎麽會是錯誤呢,明明一切都很美好!”思琳不解而固執地望着他。
“那些美好都是假象,我們一個馱着包袱,一個帶着恐懼,從未輕松自我地愛過,我早已是個失去愛的能力的人,從家裏破産那一刻開始。”景楓終于轉過身來,看着思琳,沒有眼光的交流,思琳不會相信自己說的話,他知道。
“我身上背負的,遠比我之前想象的還要多得多,思琳,對不起,我太累了,也太驕傲了,不能讓你和我一起承受這些。”這部分話語是坦誠的,本不在景楓預設中,卻被他不自覺地說了出來。
“景楓,我不介意,真的,無論你有多大的負擔,我都願意與你一起承擔,我知道你現在也許很沮喪,那些流氓很過分對不對?相信我,一切都會過去的。”思琳眼神堅定地回視着他。
“你……”
“蘇雅打過電話我。”思琳輕聲道。
“她……”也好……
“思琳,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你說你最想要的是什麽嗎?”
“當然,一直都清楚,我只想要一個和和樂樂的家,貧亦樂,富亦樂,福同享,難同當。”
所以,更不可以……
現在的馬家,根本就是一個冰窟,昏暗冰冷得自己都不願意呆下去,而他,卻永遠無法逃離。
這種痛,他一個人受就夠了,不允許再拉上一個她。
景楓再次轉過身去,背對着思琳,脊梁仿佛散發着冷氣,“夠了,江思琳,就憑你那點本事,能與我分擔什麽,幫我家還上那兩百多萬的債務,還是助我飛黃騰達?”
思琳雙眼圓睜,不敢置信。
“這麽多年了,頂着那些冷眼,聽着那些冷言冷語,我以為靠自己雙手,可以改變一切,可我錯了,明明希望就在眼前,上帝一個玩笑就能把所有期望摧毀!”景楓痛苦地抽搐了下,繼續道:“跌跌撞撞,起起伏伏,我越來越懂得了什麽是現實,而你卻還在象牙塔裏做夢,我們早已不是同一世界的人,而她——蘇雅,才是真正能助我飛得更高,走得更遠的人。”
“景楓……”思琳茫然地叫了聲眼前陌生的人。
“思琳,我們分手吧!”景楓輕輕閉上了眼睛,害怕連湖面上一點漣漪都能改變他的心意。
“分手……”終于要說出這兩個字了嗎?再也沒有餘地了吧。
思琳極度痛苦中竟然有那麽一種解脫的快意,這幾個月來,這種藕斷絲連、若即若離的冷戰,已經讓她身心疲憊了,她寧願景楓如此明明白白地跟自己說清楚,而不是讓她去猜。
這樣分明的愛與恨,會減少她的不安,雖然如此徹底的痛,讓她此刻感到窒息。可是,自己還想挽留嗎,竟然說:“你真的想好了嗎?還記得我們的約定嗎?如果你是為了我,我真的……”
“戒指,我和蘇雅的訂婚戒,都準備好了,你還不相信嗎?”景楓拿着戒指的手有些發抖,他努力穩住。
看來兩個人确實走到盡頭了,思琳帶着些自嘲的冷笑瞅了眼那簡樸大方的鑽戒,在夕陽的餘晖下閃着耀眼的光芒,最諷刺的是,它的形狀竟然有些熟悉,仿佛本應屬于她。
“那麽……我祝福你們!”她竟然恨不起他,只是,也許此後,她再也不會愛了。
思琳從随身攜帶的鑰匙扣上解下那一直愛不惜手的小鏡子,好像這份禮物的存在,就是為了成就今日的分手,“景楓,從此以後,我們就像這面鏡子,再回不去了!”
他以為她會把它扔到湖裏,或者摔在地上,卻絕沒想到她竟剛烈決絕至此,思琳左手捧着鏡子,右手拳頭一握捶在了鏡子正面。
一切來的太快,來不及阻止,鏡子上瞬時出現了無數條裂縫,細碎的玻璃趁勢吞噬了她嫩白的肌膚,鮮紅的血一滴一滴,從她手上瑩然墜落。
“你……”景楓瘋了似的想上前,思琳一個冷眼瞪止了他,淚如泉湧,聲音顫抖:“明明我已經習慣被忽略,被無視,被欺淩,你卻一度把我當寶,給我如父如母般的寵愛和溫暖;明明我覺得雨夜後的蛙聲很詭異、很可怕,你卻告訴我,那是你在給我唱搖籃曲;明明我們說好了的,一輩子,你卻中途離我而去……景楓,你讓我開始相信了愛,卻為什麽不讓我一直相信下去。如果你不能陪我到終點,我寧願你不曾出現過!就讓一切如這破碎的鏡子,一去不返吧。”
思琳左手一傾,破碎的鏡子散落在亭子中間,他們的合照落在了上面,那一臉洋溢着的幸福,已被零碎的玻璃粒埋藏底下。
思琳冷冷掉頭,轉身而去,沒再回頭。
景楓失魂落魄地呆在原地,忽然不知自己置身何處,是否還活着?如果還活着,可為什麽竟好似沒有了感知的能力,連痛也不會了。
連再看上一眼她逐漸遠去的背影的勇氣都沒有,怕腳步會出賣自己的理性,脫缰而出。
他茫然地彎下腰,把地上的鏡子碎片一條一條、一粒一粒、一絲一絲收集手心,檢查千萬遍,确認無一丁遺漏後,才慢慢站起來,單手用力在衣角一扯,撕出一小塊布,小心翼翼把它們包好,放到戒指同在的內袋裏。
從此,他只能将它們獨自珍藏,度一個人的天荒地老。
她一定會幸福,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