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拜師

屏風外的祁峰和顧呈這才知道發生了什麽,當場就給跪了,異口同聲地狂吼:“殿下玉體金貴,怎能叫人亵渎啊啊啊……”

白檀雙眼彎如新月:“他們說的對,殿下是天家的玉體,在下不敢亵渎,更不敢真剝殿下的皮。”

司馬瑨似乎早料到她有後招,随手撿起外衫搭在身上:“要什麽就直說吧。”

白檀移開羽扇,已是一臉肅然:“我要殿下拜我為師,今後接受我的教導。”

帳內出奇的安靜,司馬瑨沒有開口,外面的人只怕已經石化了。

白檀說完自己也有些後怕,她居然要收這個煞神做學生,啊啊啊,還真是很激動啊!

“殿下可是親口說過要什麽都可以的。”

她很想從司馬瑨的臉上看出些什麽來,可是看不出來,他那張臉生得養眼,卻也瞧不明白。

不過仔細看看,怎麽忽然覺得這張臉有些熟悉呢……

“可以。”司馬瑨忽然開口,反倒讓白檀沒反應過來。

“殿下啊!!!”祁峰已經開始咆哮了,這都什麽事兒啊,老師用來做個擺設不就好了,幹嘛要真拜啊?他要瘋了!

白檀用扇柄戳了戳嗡嗡作響的耳朵:“既然殿下答應了,那麽為師可以上第一課了——國法嚴明,殿下不可妄動私刑,白棟有罪,當即刻移送廷尉處置,如何?”

司馬瑨的手指輕輕摩挲着身下的木榻邊沿,落在她身上的視線叫人隐隐發寒:“恩師有命,本王自當遵從。”

“殿下啊!!!”顧呈也瘋了,你們不能這樣啊,殿下沒玩兒夠,回去會玩兒死我們的啊!

“如此甚好,今日課畢,為師便先行一步了。”目的一旦達成,白檀轉身便走,順手将白棟扯了出去,腳步略急。

只不過在出門前,她有意無意地沖祁峰翻了個白眼。

祁峰果然被這一眼瞪出了無限的憤怒和憋屈,一路膝行到了屏風邊上:“殿下怎麽就這麽讓她走了啊?那個白檀膽小怕事的很,您只要吓一下她就……”

“嗬。”淩都王忽然冷笑了一聲。

祁峰陡然意識到自己失了言,一頭點到地上,背後冷汗涔涔而下。

“淩都王府是本王的宅邸,你就是擄個螞蟻去本王也知道,何況擄的還是白檀?”

顧呈已經吓得不知道該做什麽好,專心跪在地上研究地面凹凸狀況。

“如今陛下已經認定她在本王身邊教導,就算她今日不開口,本王遲早還是得認她這個老師。”司馬瑨屈指在榻邊敲了兩下:“說吧,擄人的主意是誰出的?”

祁峰身子抖成了篩子。

好想暈過去裝死啊,為什麽身體這麽強壯就是暈不了呢……

祭廟裏,百官已然散去,太傅白仰堂垂着頭站在皇帝跟前,眉頭緊蹙,兩鬓間花白的頭發似乎都增添了幾根。

禁軍副統領高平快步從門外走進來,朝皇帝見禮。

“如何?白檀将人救下了?”晉帝司馬玹是個溫文爾雅的人,問話時還帶着笑。

高平抱拳:“回陛下,救下了。淩都王将他交給了廷尉,沒有動用私刑。”

司馬玹點頭,看向白仰堂:“太傅可放心了?”

白仰堂松了口氣,連忙稱是。

之前雙全趕來祭廟向他求救,他只能向陛下告罪,然而司馬玹卻指點他去叫白檀救人,還說只有白檀能治住淩都王。

他救人心切,當即便照着原話傳給了雙全,讓他去東山請白檀出面,可到現在也想不明白這麽做是為何。

高平退了出去,司馬玹舉步出殿,白仰堂亦步亦趨。

“太傅一定很奇怪朕為何要讓白檀去救人吧?”

白仰堂正想問呢,“還請陛下明示。”

司馬玹笑了笑:“因為白檀已經是淩都王的老師了。”

白仰堂錯愕地擡頭。

“你驚訝不奇怪,朕起初也很驚訝,以為是他身邊的人說來敷衍朕的呢,還特地派高平去淩都王府問過話。白檀的确在那裏,而且對督導淩都王修身養性之事言之鑿鑿,所以今日朕才讓她去救人。淩都王既然願意聽從她的教導,必然對她很尊重,放人不在話下。”

“……”

宦官們擡着步辇來伺候起駕,司馬玹正要動身,忽然想到什麽:“對了,太傅之前不是說想與淩都王說門親事麽,是哪家的女郎啊?”

白仰堂只感覺自己被默默插了一刀,洩氣道:“老臣……尚未想到合适人選。”還能說什麽,他是最該匡持天下禮制的太傅,總不能讓自己女兒帶頭去亂了師生倫。常。

可這二人怎麽會成師生了呢?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白檀坐在案後,對面是目瞪口呆的無垢。

“所以您真收淩都王做學生了?”她的嘴巴能塞進一顆雞蛋。

白檀拿起羽扇對她狠狠扇了兩下,好叫她清醒點:“為師收他做學生就不用嫁給他,當然也就不用讓抱樸觀為我敲鐘超度了,你不是該高興麽?”

“可那是淩都王啊!”無垢擡手托起快掉的下巴:“淩都王要成我師弟了……我、我想靜靜……”

說的很對,白檀對着自己猛搖了幾下扇子,她也要靜靜,畢竟那是個煞神啊!

不過不管怎麽說,終于從被動轉為主動,她的心情總歸還算不錯。

這事對無垢的打擊還是很大的,她幾乎一夜就沒睡,第二日起床碰到廚娘,順帶跟她提了一嘴,結果吃飯時生生被齁哭了。

合着廚娘被吓得手一抖索把半年的鹽都灑進她碗裏去了,口中還直呼阿彌陀佛。

無垢由此遷怒到了罪魁禍首身上,數落了一通白棟之後,又替白檀打抱不平:“白太傅真是,師尊拉下臉去求他那麽一點小事他都不肯,輪到兒子出事了倒好意思來找師尊,最後倒黴的還是師尊。”

廚娘驚魂未定的補充:“還有咱們。”

“還有我的飯!”

“對對,還有我的鹽。”

白檀原本還打算将這事知會學生們一聲,見了她倆這模樣也不好開口了,生怕吓着他們。

好在沒幾日就要到重陽了,大晉重視孝道,往常白檀都會在這期間休課幾日,好叫學生們去長輩跟前盡孝,今年自然也不例外。這事兒也就幹脆按下不表。

學生們一離開宅院便顯得很空落,加上這幾天的日頭不怎麽利落,秋風急切,就有了冷的感覺。

無垢能幹的很,一大早就忙着将白檀書房門上的竹簾換成布簾,正踩在高凳上收尾,看到廊下走來一行三人,為首之人褒衣博帶,緞帶結發在腦後卻沒有束起,也不知是哪位世家公子,神清骨秀,風姿特異,仿若神仙中人,可惜神情陰冷沉郁,不易親近的模樣。

她呆了一呆才扭頭通報:“師尊,有客到訪。”

白檀跪坐在案席上,轉頭看向門口,門簾被高高挑起,露出黑面金繡的直靴和一截黛藍的衣擺,待他矮身進來站直身軀,才認出那是司馬瑨。

“本王今日特來見拜師禮。”

無垢登時腳下一軟跌下凳子,揉着摔疼的屁股想偷溜,被白檀一聲咳嗽生生止住了腳步,哀怨地站去她身旁,再不敢多看來人一眼。

白檀先前只見過司馬瑨坐着的模樣,如今切切實實人在眼前才發現他身量竟這般高。她捏了捏手心,坐着沒動:“殿下居然親自登門見禮?”

“閑來無事罷了。”司馬瑨朝後瞥了一眼,門邊站着的顧呈立即将準備好的六禮束修奉了進來。

這是給白檀的師禮。

無垢小心翼翼地接了過來,沏了盞茶送到司馬瑨面前,手哆嗦的厲害,還好沒打翻。

司馬瑨對別人這種态度已經見怪不怪,端過茶盞送至白檀案前,擡手見了揖禮,嘴角雖帶笑,卻總藏不住那抹陰冷:“學生司馬瑨拜見恩師。”姿态優雅,然而半分感受不到誠意。

白檀自然也無法跟他計較,摸了摸袖中腰間,讪讪一笑:“殿下來的突然,為師連個還禮也沒備下。”

司馬瑨不以為意:“那便先欠着好了。”

白檀請他入席就座:“雖然殿下貴為親王,但既已入我門下,為師也要像對其他學生一般一視同仁,不知殿下可取了表字?”

司馬瑨掀了衣擺坐下,扶了扶帶傷的腹間:“表字千淩。”末了補充一句,“淩遲的淩。”

白檀眼皮跳了一下,封號裏有淩字,表字裏又是一千個淩,未免也太顯咄咄逼人了,難怪這副脾性。她提筆在紙上寫了個“齡”推過去,“改成千齡吧,為師希望你修身養性,長命百歲。”

司馬瑨不答,嘴邊又泛起若有若無的笑來。

白檀被這笑弄得背後生寒,下意識撰了扇柄在手中轉來轉去,冷不丁聽見一聲怒吼:“姓白的你還蹬鼻子上臉了,殿下的名字也是你能改的?”

轉頭一瞧,祁峰已從門外閃了進來。

白檀眯了眯眼:“你的殿下和你殿下的老師正在說話,輪得到你插話?滾出去!”

祁峰總算看穿她先前扮豬吃老虎的把戲了,心裏暴跳如雷,可對着司馬瑨冷幽幽的側臉又不敢發作,只好氣悶地退了出去。

白檀惦記着自己那疼了許久的後頸,猶不解氣,故意道:“千齡啊,為師怎麽覺得你這個部下聽不懂人話呢?”

司馬瑨看向門口:“進來。”

祁峰乖乖返回。

“重新滾出去,用滾的。”

“……”祁峰憋屈的不行,黝黑的臉漲得通紅,最後一咬牙,當真躺到地上一圈一圈滾了出去,一邊滾一邊龇牙咧嘴。

顧呈弱弱道:“殿下,您先前罰祁峰那麽重,他吃不消的,要不屬下替他滾吧。”

白檀對顧呈倒沒那麽大意見,想想祁峰那小子的臉色的确有些難看,便善心大發地擺了一下手:“算了,叫他回來吧。”

司馬瑨手指點着案面:“滾回來。”

祁峰剛剛艱難地爬起來,聽到這話差點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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