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章

?作者有話要說: 好吧,發完這章真要暫停幾天……

待玉墨身子大好,又過了好幾日,其間,果郡王府的太監送來上好的膏藥,敷上果有奇效。她拿出攢下的俸銀交與劉福,讓找個由頭送給小梅、趙慶與李林,那一晚,她在體元殿喝了許多酒,借着酒勁一再囑咐承歡,若有事,先找熹妃,斷不可再闖養心殿。承歡撲到玉墨懷中,“為什麽你跟若曦姑姑說的一樣?姑姑抱着時,承歡總覺得是若曦姑姑回來了”。

“我可是有幾分像若曦姑娘?”

“不像”,承歡仔細想想,搖了搖頭,“若曦姑姑笑時,承歡也覺得她有許多心事,她的眼眉間總有幾分憂傷,那兩年,宮裏出了許多事,姑姑笑得越發勉強,連皇伯伯在,姑姑也笑不起來了。歡兒知道,姑姑不喜歡這裏,她走了,歡兒心裏其實是替她高興的”。

玉墨摸着承歡的頭,這孩子許是受了若曦的影響,滿腦子都是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想法,到底是幸還是不幸?“既然若曦姑娘早有交待,公主可要記得多往熹妃娘娘那裏走動,娘娘才能保公主的平安”。

“那姑姑你呢,會陪着皇伯伯嗎?”

“這是從何說起,奴婢在養心殿當差,自會侍奉萬歲爺”。

“哼!你們大人就會騙人騙自己,承歡看得出來,皇伯伯待姑姑,與他人不同!”

“切莫亂說!”玉墨看了看四下,見無人,才稍稍放心,拉過承歡,認真道:“公主天資聰慧,可須記得在宮裏這些話不能說!”

承歡看她表情肅穆,也認真問道:“那姑姑喜歡皇伯伯嗎?”

忽然被一個小孩子問,玉墨有些哭笑不得,心道宮裏的孩子果然早熟,“喜與不喜,都不重要,玉墨能做的就是好好當差。”

“姑姑可否答應承歡,”她反手握住玉墨,“這輩子陪着皇伯伯,不離不棄!”

那一瞬間,玉墨方發覺眼前的小姑娘,長大了,微笑着,點了點頭……

時隔一年,玉墨再回鶴音堂正房,來道喜的絡繹不絕。她偏愛花梨木,從前,檀心的叔父為表謝意,便從前朝留下來的物件裏選了個條案送來,如今,就連條案上的筆架與腕枕都換成花梨木的了。

青花筆筒,瞧着也眼生。畫三國故事《孔明巧設八陣圖》,另一面題杜甫的《八陣圖》:功蓋三分國、名高八陣圖;江流石不轉、遺恨失吞吳。

“何人送的?”玉墨端詳筆筒,沒有款識。一旁的青花筆洗繪赤壁圖,同樣不落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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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兒馮渭拿來的,讓我莫問”,檀心取來一只蓋碗,竟是少見的墨彩梅花紋,“這只三才杯也是昨兒送來的,姐姐可喜歡?”

蓋為天、托為地、碗為人,這蓋碗茶興起不過四五年的光景,只因皇帝喜歡。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上到廟堂、下到市井,恨不得家家都備下蓋碗來招待貴客。

這只三才碗器身以水墨彩為主,梅花處加了一點淡綠為點綴,算是墨彩加粉彩。玉墨記得,前朝是沒有的,“造辦處可有新作了?”

“自是有的。上個月,養心殿造辦處呈上來幾只粉彩,喔,有個綠萼梅的筆筒,端得漂亮,就擺在萬歲爺讀書的炕桌上。姐姐最懂這些,明兒去當值,不妨端詳一二”。

三才碗上的梅花,分明就是綠萼梅。

“姐姐怎了?”檀心沏好茶,卻見玉墨發呆,“好不容易回來禦茶房,可不許再走了”。

玉墨回神,春風拂面,正是百花盛開的好時節。在體元殿的日子,她時時懷念此地,“就依妹妹,不走了”。

兜兜轉轉,她仍回到鶴音堂。世事如棋局局新,一切,可還如從前?

未時正刻,玉墨接替芸香當值。手捧楠木托盤,上面是皇帝最愛的白木蘭花碗,她緩步走進養心殿西暖閣的明間,雍正皇帝的讀書之所。

屋內,靜悄悄的,只聽得西洋自鳴鐘的滴答之聲。胤禛,在禪椅上,閉目小憩。

玉墨,将白木蘭花碗輕放在書案上,一眼看到攤開的畫作,宋徽宗趙佶親筆畫的《臘梅山禽圖》,左下題五言絕句“山禽矜逸态,梅粉弄輕柔。已有丹青約,千秋指白頭。”

難得一見的真跡,堪稱國寶。玉墨,不免多看幾眼。

畫旁,粉彩綠萼梅筆筒,綠中加了一點粉,色澤淡雅,畫風兼具溫文爾雅和卓爾不群,端得漂亮。

琺琅彩是豔麗,粉彩便是雅致。

“你在承歡那便是這樣當差的?”冷不丁,胤禛開口,“也不見長進”,語氣,不輕不重,聽不出喜怒。

玉墨忙撤後半步,正要跪下。

“筆筒上的畫作,可知出處?”

玉墨,側首端詳筆筒,“若奴婢猜得不差,是宋朝馬麟的《層疊冰绡圖》”。

胤禛,取過茶碗,飲了一口,一樣的茶葉為何沏出的味道就是不同?禦茶房的奴才,果然沒有長進,“你阿瑪,雲游到何方了?”

“想是在廣東,奴婢的阿瑪從前念叨過寶林寺”。

“喔?”胤禛來了興致,“他一個學道的去禪寺做什麽?辯經還是改宗?”

“三藏十二部、曹溪一句亡,寶林寺為南傳禪宗祖壇,奴婢的阿瑪應該不會錯過嶺南第一禪寺”。

胤禛一個手勢,高無庸上前收起卷軸,放在錦匣內。

胤禛鋪過宣紙,提筆,“朕一時忘了,說首梅花詩”。

“奴婢……”

“算了”,胤禛又放下玉管筆,“你來寫”,自己則翻看博古架上的文玩。日前,內務府布特哈烏拉總管的珠軒在烏蘇裏江采得大東珠17顆,兩廣總督孔毓珣貢來南珠10顆。清廷一向以東珠為貴,民間卻有“西珠不如東珠,東珠不如南珠”的說法。南珠歷來都是貢品,難得。

孔毓珣本是孔聖人第六十六世孫,是個勤政民的好官。初見貢品,胤禛還道不懂逢迎的孔大人轉了性子,見折子,才知孔毓珣奏請将賤民“蜑戶”消除舊籍,與編氓同戶。

蜑人散居福建廣東廣西沿海,前明時列為賤戶,不準登陸居住,以捕魚、采珠為生。兩廣總督此番進貢的合浦南珠皆為蜑戶所采。

采珠大不易,孔毓珣奏折裏寫道“五年采珠之役,死者十餘人亡,得珠僅十數兩。天下謂以人易珠”。雍正自繼位後,已陸續将各地賤戶除籍,偏遠之地的“蜑戶”,倒忽略了。

那邊,玉墨提竹管筆寫下一首元代王冕的《白梅》:

冰雪林中著此身,

不同桃李混芳塵。

忽然一夜清香發,

散作乾坤萬裏春。

“長進不多”,胤禛看過,心底掠過些異樣,并非沒有長進,而是多了幾個許滄桑,以她的年紀,本不該的,“你阿瑪雲游,家裏該有個嗣子”,也好撐起門戶,而她,也能多重依靠。

“奴婢的阿瑪離開京城前,有過吩咐,留下手書為證”。

“他是效仿諸葛先生的錦囊之計?”都是學道的,都喜歡“料事如神”。

玉墨輕道:“并非是故弄玄虛,族人衆多,若立早了,怕多了是非”。佟家只玉墨曾祖佟圖賴這一支擡入滿洲鑲黃旗,改姓氏為“佟佳”,其餘族人仍屬漢軍正藍旗,姓“佟”。一字之差,卻如天壤之別。

玉墨阿瑪佟克禮選的這個孩子名叫佟少霖,血脈上遠不如佟國綱、佟國維那兩房親近。佟少霖的母親早喪,父親偏愛繼室所生,對這個嫡長子每日非打即罵,偏佟少霖又是個倔強的,當初就險些被父親生生打死,還是佟克禮救了他一命。

佟克禮雲游前曾立下五年之約,若佟少霖是個成器的,便立為嗣子,書信一式兩份,玉墨這裏一張,鑲黃旗都統鄂善那裏還有一張以為憑證。

胤禛看過手書,心道佟克禮也是個妙人,都算計到了:玉墨将那兩箱子國寶獻出,皇家必定會厚待佟家後人,而佟家沒了招人眼紅的財寶,不必日日擔心旁人的算計。佟少霖是個成器的,今年不過十四,這五年,竟不靠家裏,小小年紀靠給人家當賬房先生為生,如今在官學也是一等一的好學生。

“既是佟克禮早有安排”,胤禛金口玉言,“就依他。着佟少霖入繼男爵府,即日入國子監八旗官學讀書”。

下首處的鑲黃旗都統鄂善恭謹道:“嗻”,他這個都統代天子管理旗務,也被佟家的事弄得頭疼,有皇帝一句話,便可堵住佟家那兩房的嘴。

退出養心殿,一位內廷女官模樣的女子打角門入殿伺候,一身月白散梅折枝花紋氅衣,容貌算不得絕色,氣質卻一等一的好,想來就是讓皇帝高看的女官佟玉墨。看她不顯山不露水的,跟她阿瑪一樣,是個妙人。佟家大房和二房日日惦記人家的寶貝,如今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呵呵,鄂大人哼唱起昨日聽過的弋陽腔《二進宮》:“千歲爺進寒宮休要慌忙,站宮門聽學生細說比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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