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歲的中級魔法師，在一般學院學生中，已經堪稱天才中的佼佼者，秦中元側目看了眼羞澀的艾博，微微笑了一下：“英雄出少年，厲害。”

他面色連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了些許，此時，他想到了同樣十六歲，但兩年前就已經成為中級魔法師的林尋。

林尋血脈特殊，雖然性格很惡劣，但是他學習魔法也格外刻苦，要是不出意外，不出三年就能成為高級魔法師。

不到二十歲的高級魔法師，已經是駭人聽聞的存在了，就是當年天賦堪稱萬中無一的秦中元，也是二十八歲才在經歷過無數次生與死的拼搏，才成功晉升高級魔法師。

只是，當年的林尋，被秦中元殺死之時，卻沒有絲毫魔法師的力量，他茍延殘喘的活着，憑借的只是不需要魔法師能力的獨辟蹊徑的煉金術。

秦中元看了眼明面上身份和林尋差不多的艾博，眉頭忍不住狠狠蹙起。

在這片陸地，人與人的差距有多大，秦中元一直很明白。他當初是林尋買回去的奴隸，而後因為身份原因造成了甄然的悲劇，他在上一世當林尋是一個心性扭曲的貴族纨绔，如今卻越發發現，林尋只是一個有着貴族身份的可憐蟲。

越發認清楚這種事實，讓秦中元心底泛起了絲絲波瀾，他甚至不由得想起林尋臨死前的模樣。

那個蒼白狼狽，永遠保持着陰郁少年模樣的人，帶着滿身的傷痕和滿心仇恨，他是自己悲劇的起源，而他本身，何嘗不是一個悲劇呢。

被秦中元誇贊了一句的艾博也認為自己蠻厲害的，只是剛被誇贊完，眼看着新結識的魔法師神色從溫和瞬息變為陰冷，不由一愣，撓撓頭，不知道對方為何突然不高興起來。

“對了，秦大哥，你剛從那個什麽海城來，可能還不知道，王室正在為小公主聘請魔法啓蒙老師呢，秦大哥知識淵博，還是魔法師，為什麽不去試試呢？”

秦中元腳步一頓，面色看不出喜怒。

“小公主？”

艾博撓撓頭：“是啊，小公主，秦大哥你不知道嗎？今天是小公主三歲生日，所以王都才要舉行慶典。公主要測試魔法天賦，然後選擇合适的老師，水準不錯的魔法師都收到了邀請函。公主的啓蒙老師，要求不高，你可以去試試啊。”

在艾博看來，秦中元舉止行為優雅中帶着随意，顯然也是一個貴族，出身于遙遠偏僻的海城，實力不差，這樣的身份，容貌又是一等一的，符合小公主愛好，當公主的老師是很合适的。

有了秦中元這樣模樣出色，實力高強的老師，那位小公主大約是不需要自己教導了吧？陪小孩子玩什麽的，想想就很可怕。

艾博想，要是這位魔法師有興趣，他一定很樂意給對方做舉薦人，這樣的話，家裏人就不能再逼着他去教導一個小孩子了。

“皇室一共有幾個孩子，都是什麽人？這位小公主叫什麽名字？”秦中元看向艾博，精神力抽離出一部分，潛入艾博的大腦。

艾博雖然看似天真，但出身于世家貴族，當然不是真的天真，這樣的問題，已經有些越線，秦中元只能借助精神力影響，得到真實答案。

艾博根本沒意識到秦中元做了什麽，他被指定為一個小毛孩公主的未婚夫，其實心裏也很不得勁，身為未婚夫，對于公主的情況自然比一般人清楚，在秦中元強大的精神力影響下，銀發少年撓撓頭很誠實的回答了秦中元的問題，甚至把自己知道的一些密聞都據實以告。

“皇室目前有五位王子，一位公主，公主上面的那位王子其實不算皇室中人，因為他的母親是出自皇後家族的一位私生女，那個女人為了報複皇後才勾引了皇帝生下孩子，那一位在生下孩子後就被憤怒的皇後秘密處決，所以五王子身份很特殊。因此被皇室承認的只有四位分封為領主的成年王子，和一位尊貴的公主而已，魔法師公會的那位法聖，給公主賜名為甄然。”

秦中元皺起眉頭。

不對勁，很不對勁。

在他的記憶中，甄然那時候年歲比他大三歲五個月，以此推導，甄然的出生日還在三個月之後，但是現在甄然已經三歲，今天将要進行魔法天賦測試。

還有，森白獠牙諾森，在今日将林尋強行帶了回來，魔法師公會的法聖還賜予了甄然名字。

想到林尋锱铢必較的性格，還有前世他對甄然的報複，以及他被魔法師公會挖去魔核種種事情，串聯在一起，秦中元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想。

那些人，到底在做什麽！

原本還想隐藏實力潛伏一段時間，摸清楚情況後再營救林尋，以免生出事端。林尋在一年後才會被從皇室除名抛棄，秦中元以為還有時間。

但是此時，秦中元忽然明白，留給林尋的時間不多了，他必須得把林尋救出來。

眼前閃現着上一世林尋的面容，還有幹枯如柴的身軀，那時候，林尋身上的龍血已經被徹底消耗殆盡了。

龍族混血什麽情況下，強大的血脈會消失不見？林尋那堪稱奇跡的恢複力，又怎麽會徹底消失？

大概就是，把新生的凝聚了龍血形成的魔核再次挖出來，然後利用魔核再将那副軀殼裏所有的龍血都抽取出來，就像秦中元滿懷仇恨之時打算對林尋做的那樣。

魔法師公會能做到更可怕的程度，他們抽取血脈的過程就是最頂級的酷刑。那需要把人活生生的放幹血脈，但還要用魔法藥劑和各種魔法吊着對方的一口氣，等對方靠着強悍的恢複力産生新鮮血液，就再次抽離。

如此反複，直到那副身軀再也無法産生一絲新鮮血液。

林尋上一世沒有死去，簡直就是一個奇跡。

不，他大約已經死過第一次了——林尋身上皮膚下密密麻麻的禁咒，被稱為失敗實驗的痕跡，大約是林尋受到那樣對待卻還能活下來的原因。

秦中元身軀微微顫抖，以前他能猜到林尋被怎麽樣的折磨過，但因為長久的恨意，他能對此漠然以對。如今，當林尋成為了和自己相依為命肌膚相親的那個人，再想到這些，猜透其中關節，他簡直要發狂。

無怪乎，林尋上一世會成長成那樣的瘋子。

無怪乎，他會在仇人尋來之際，縮成一團瑟瑟發抖，狼狽的哭泣求饒卻不知道反抗，宛如一只被獵人抓獲無法逃脫的兔子。

那都是因為，那個人，已經被摧毀了一次又一次，已經無法單純的作為人存在了吧。

秦中元的心髒像是被一只大手攥緊，他幾乎要喘不上氣來。上一次有這種感覺，還是得知甄然自殺而亡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