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十九】戶部

發現到有人在看自己,耿楚從季小九的唇畔移開,轉身看見了怔怔站在鲛珠紗薄簾旁的北雨,他若無其事地擺了擺手,示意北雨離開,面色如往常一樣波瀾不驚,北雨看被攝政王發現,瞬間像受驚的脫兔,無處可逃。

得了耿楚的允準,北雨悄聲的退出去,耿楚将季小九頭上的檀木窗戶輕輕的虛掩上,生怕她這樣睡着的時候受了風,又将她身上的薄被蓋到肩膀以上,一切都好像沒人窺見一般。

出了金華殿,北雨伏身跪在一旁,殿前的玉蘭花都有些枯敗垂落,被濃密葳蕤的綠葉取代。

“你看見了什麽?”耿楚背對着北雨,淡淡的問道。

“回......回王爺,奴婢......奴婢什麽也沒看見。”北雨頭抵在雨花石上,吓得一動都不敢動。

四周萬籁俱靜,只聽得風穿過濃密的葉子發出的簌簌聲,良久,聽得頭上無聲,北雨悄悄的擡了一點,發現攝政王正在居高臨下的斜乜着她,沐浴着陽光,斜下的鳳眸裏隐隐透露着寒意,修長的食指置于唇畔,噤聲道:“今日之事,誰也不要和誰說。”

“是......”北雨吓得又趕緊低下頭去。

直至耿楚離去,北雨才敢擡頭,怔怔地望着攝政王的背影,那背影巋然欣長,北雨從來沒見過這麽好看的男子,而他竟然卑微地愛着女人,明明可以霸道的擁有,卻一定要小心翼翼的維護。

耿楚回到攝政王府正直午後消暑,寥落的攝政王府早在他的父輩就已經沒落,而他還在垂死掙紮。

這時梁伯從抄手廊邊走來:“馬上就是陛下的笄禮了,王爺還是無計可施麽?”

“本王已經将戎狄來使的時間推為陛下笄禮,倘若戎狄來使非要在當日觐見,陛下也無計可施,笄禮也就只能延後了。”

“難道傳說中無所不能的攝政王,就只能靠逃避來解決問題麽?”說完梁伯又陰恻恻的笑了起來,但沒一會兒又停下了,因為他也有些笑不下去了,他确實是來看好戲的,可面前的人似乎已經接受了命運的安排,決定一味的等死了。

梁伯是從沒有如此不願意看見一為鴛鴦蠱的宿主死去,他自诩嘲笑那些宿主咎由自取,卻從沒有如此憐憫一個宿主。

“能拖一日是一日罷了。”耿楚淡淡道,也不理梁伯的嘲諷。

“鴛鴦蠱随着皇上深愛他人而漸漸深入攝政王的骨血,它會吸食王爺的內力和功力,倘若皇上一直愛着顏南卿,卻又不行笄禮,那王爺早晚就是廢人一個,就算不死,也生不如死。”

耿楚面對着梁伯的挑釁似乎漠不關心,梁伯又繼續道:“怎麽?王爺後悔了麽?”看着耿楚不做聲,梁伯讨了個沒趣:“老婦早就告訴過王爺,鴛鴦蠱是詛咒。”

“不!”聽到這裏,耿楚突然出聲道:“鴛鴦蠱于那些處心積慮的人來說是詛咒,只要本王重生,小九能活過來,那它就不是詛咒,是恩賜。”說道最後,耿楚感到無比的欣慰,目光漸漸溫柔下來,只要季小九能活過來,受點苦算什麽。

梁伯突然間怔忪住了,他一直以為鴛鴦蠱的真正意義是詛咒,詛咒得不到愛慕之人不得好死,卻從未發現,鴛鴦蠱對于耿楚來說,卻是一次重活的恩賜。

季小九醒來的時候,午後的陽光還熱着,睡的暖暖和和的季小九臉上染着紅暈,剛剛她做了一個夢,好像還是春夢,她夢見顏南卿,還夢見他們琴瑟想和,舉案齊眉,恩愛的像一對鴛鴦,顏南卿總是含情脈脈的注視着她,就好像李芙爾根本不存在一樣。

剛剛坐起身,她還覺得自己的唇畔殘留着顏南卿的餘溫,一切都那麽真實,連柔軟的觸感都很真實,感覺自己的臉上好像火燒似的熱,季小九不禁羞澀的笑了起來,北雨端着玫瑰花汁水進來,看見她家皇上面色潮紅,不禁想起攝政王的舉動,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季小九雙手貼在臉頰上,看見北雨也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半眯着眼睛看她:“怎麽?難不成你也思春了?”

北雨慌忙低下頭:“奴婢不敢。”

季小九就着龍洗裏的玫瑰汁水洗了臉,冬姑從門外進來,輕聲道:“陛下,顧尚書和顏大将軍來了。”

季小九揉了揉還有些反酸的胃,“他們怎麽來了?”

“貌似是有關前些日子,陛下的那道聖旨。”冬姑回答道。

季小九剛剛睡醒,恰有些迷糊,只道了聲在偏殿等,便讓冬姑退了出去。

耿楚的手法真是好啊,季小九揉着胃,還不住的反酸,只得又喝了兩盞濃茶才去了偏殿。

顏緋的“鎮殿将軍”雖然只是個名譽頭銜,但顏緋整日裏還是穿着明晃晃的铠甲,這是他戎馬半生了的後遺症,好像不穿铠甲人就輕的能飄起來一樣。

“愛卿今日前來所謂何事啊?”季小九一邊走上禦階一邊問道。

顏緋抱拳,“陛下,前些日子陛下下旨獎賞蕲水一役烈士,最近在渭南縣一帶卻發生争奪土地的事件,據當地人講,渭南縣一帶已經劃分到了華山派門下。”

“渭南縣的土地劃給了華山派?”季小九疑惑道,下批土地不是什麽小事,她怎麽從來沒聽倪緣提起過。

“無獨有偶,陛下,最近不禁土地無緣無故更名,秀子們的車馬費戶部尚書大人也遲遲沒有下放。”顧傑也拱手說道。

戶部是大明的錢糧庫,這麽大事倪緣卻不上報,正值笄禮和戎狄來使,錢財最不能出錯。

“阮祿,馬上召集都察院官員,給朕徹查戶部!”季小九眉頭緊鎖,怎麽會這樣呢?

顧傑和顏緋同都察院查抄戶部的時候,倪緣戰戰兢兢的跪在戶部的青石板上,阮祿手握聖旨,帶着一小衆太監和都察院将戶部摞的整整齊齊的賬本全部扔在了地上,幾個都察院的官員仔仔細細的看着,大概有了小半個時辰,在一堆陳年賬目裏翻出一本微薄的冊子,上面記錄了從戶部薄渭南縣土地三畝、新豐地五畝分給華山派,這樣一來就導致渭南一帶的薊水烈士家屬沒有了撫慰金。

季小九看着都察院呈上來賬目,私自圈地是死罪,一個小小的戶部尚書沒人撐腰是不敢這麽的,季小九氣的将賬目置在了倪緣的臉上,質問道:“你說!是誰給你的權利!”

倪緣整個人幾乎都爬在了地上,聲音悶沉,高聲:“陛下恕罪,是......罪臣曾經和華山派的掌門有些來往,今年渭南、鄭縣大旱,華山派派人來求助,罪臣......罪臣以為假借少許時日,不會有太大問題。”

“你把朕的話當耳旁風麽?!”季小九怒聲呵斥倪緣,“宣攝政王!”

季小九這一句話讓倪緣冷汗涔涔,連忙膝行道:“陛下!陛下!和攝政王無關,此事時臣和華山派的私事啊!”

“你一個小小戶部尚書,哪來的這麽大膽子私自挪用土地,沒有耿楚給你撐腰,借你十個膽子你也不敢!”

耿楚接到進宮的旨意的時候,天色都暗了,夜幕黑漆漆的就剩指路小太監手裏的指路燈籠,耿楚腰背挺的筆直,路過倚春園時頓了一下,今年的月季開的早,開出拳頭大的花朵來,在夜風裏搖曳。

金華殿燈火通明,卻寂靜無聲,宣殿裏跪着倪緣、顏緋和顧傑,耿楚輕瞟了眼地上的人兒,大概什麽事也就了然于心了。

“微臣參見陛下。”耿楚仿佛什麽都不知道一樣,眉目肅然,恭謹道。

季小九看着他假情假意的樣子,氣便不打一處來,手邊的黃錦折子順手朝他臉擲去:“你說!這是不是你的主意?!”

折子尖銳的一角擦着耿楚的眉角過去,耿楚也不躲,就這樣堪堪擦過眼角,劃出一道輕輕淺淺的血痕。

耿楚神色從容,彎身撿起地下的折子,匆匆掃了一眼,繼而拱手道:“陛下息怒,此事......與臣無關。”

“無關?無關倪緣又這麽大的膽子挪用土地?!”

“陛下。”耿楚繼續道:“陛下又緣何覺得此事與臣有關呢?”

“倪緣是你一手提拔上來的,自然為你是從,不經過你的允許,他會這麽做?!他這麽做難道你不知道?”

“陛下,微臣身為攝政王,輔陛下以振朝綱,但六部之事自然由六部打理,倘若真如陛下所說臣大權獨攬,那又何必虛設六部?”

季小九一聽耿楚此言,似乎有理,一時語塞,不知該說些什麽,自己許真是頭腦發熱,第一反應就賴在了他身上。

“陛下。”季小九猶豫的功夫,顧傑站了出來,“依臣看,此事還要從長計議,無憑無據就說是攝政王指使的确實欠妥。”

季小九一時讷讷,自覺沒根沒據的有些不妥。

耿楚卻若無其事的樣子,大概也是料到季小九臉上有些挂不住,就轉了話頭問道:“陛下用膳了麽?”

季小九避開他的目光,“還沒......”

“那微臣先陪陛下用膳吧。”說着便對阮祿使了個眼色,阮祿得意後退了出去,耿楚又朝門外道了句:“來人,先把倪尚書押入大牢!”

顏緋本想趁熱打鐵,但私自圈地雖是死罪,可皇帝龍體受損也不是什麽好事,再有天色已晚,也審不出個所以然,就同顧傑先告退了。

黃花梨透雕的案幾上布了清粥和精致的細奶渣糕,佛腳高木的橘子味香蠟是巴勒今年新貢的,淡淡的味道,仿若攏進了半世的煙雨,午前才和耿楚用了膳,但現下的心境,卻大有不同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看見自己上了活力更新榜,也就是說在接下來的一周內天、天、有、文、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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