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十六】失蹤
耿楚行至城門口,挑開馬車窗簾,順着朱雀大街朝大明宮的方向望去,街邊商鋪林立,叫喝聲、車馬聲不絕于耳,熙熙攘攘的人來來往往,這是自己辛辛苦苦一手打造出來的盛世,也許今生再沒機會回來,一切都成了過往。
不是季小九的錯,今生前世都是一場還報,現在他只希望她可以平平安安的快樂終老。
季小九搖搖晃晃的坐在馬車裏,整個人還是有些恍惚,不敢相信:耿楚真的走了?
她當初只是削了他的爵位,他就這樣一去不複返了?
季小九有些如夢初醒,耿楚有罪當罰,可她覺得是自己犯了大錯,打從記事起,耿楚就從未離開過她,登基、批紅、祭典等等耿楚都不曾離開過她半步,可一件件一樁樁事她傷了耿楚的心,把他從自己身邊推開,是她逼他的,讓他不得不離開。
季小九突然感覺自己自己像沒有了堅硬殼的軟蟹,好像誰都能欺負她、誰都能鉗制她。
馬車辘轳聲,季小九感覺心肺都要癫碎了,不知道是舍不得耿楚這個人、還是即将要面對宮中的瑣事,季小九突然間一點都不想回宮。
她害怕了。
季小九使勁的絞着衣角,不知所措,馬車外一陣騷動,揚鞭打馬的聲音在人群中呼嘯,倏爾停在馬車邊,“少爺!”一聲急切的男音穿過馬車壁,是顏南卿。
季小九伸手貼在馬車牆壁上,不敢挑開車簾看他。
車外的聲音一切恢複如常,顏南卿低低喝馬的聲音不絕于耳,季小九隔着車簾,聲音有些發抖的問道:“何事?”
顏南卿壓低聲音,“不好了陛下,太後失蹤了!”
眼前的簾子倏然被挑開,“你說什麽?!”季小九睜着不可置信的大眼睛,“母後在宮裏呆的好好的,怎麽會失蹤呢?!”
夕陽西斜,餘晖慢慢盡染上大明宮的琉璃瓦,泛出五彩斑斓的光芒,兩道疾馳的影子一前一後策馬狂奔在朱雀大街上,阮祿幾乎是卯足了勁頭趕着馬車,顏南卿單手扯着缰繩在前開道,大明宮的朱雀大街上,從沒有駛的這般快的馬車。
行至玄武門,連守衛的牌子都沒給看,顏南卿高揚着馬鞭,穿過玄武門高聲道:“聖上有令,禦駕開道,任何人不得阻攔!”
兩排值班的守衛看見是領侍衛內正大臣打馬開道,齊刷刷的跪下,誰也不敢擅自攔截,阮祿使勁的駕着馬鞭子,季小九連龍袍都沒去換,就穿着一身男裝,直闖永歲宮。
永歲宮的宮女吓得紛紛跪倒在地,原本應該好好呆在宮裏的人兒卻蒸發似的沒了,論罪這幫奴才都當拉去菜市口!
季小九疾步行至宮裏,內殿裏只有幾個太後貼身侍奉的宮女大氣也不敢出的跪在地上,并沒有看見太後,“太後呢?太後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不見的?”季小九抓起旁邊的一個小宮女大力搖晃,小宮女吓得一嗓子哭腔,也不敢擡頭直視聖駕:“回……回皇上,是午後發現不見的,太後早晨說身子不爽利,要多睡一會兒,一直到午膳也沒動靜,奴婢們這去內殿叫起,發現太後不見了。”
“混帳東西!伺候叫起的奴才呢?今兒誰當值?好好的人怎麽就不見了?”季小九大吼,氣的頭腦發暈眼前發花,事本就多,戎狄和親、耿楚離去、太後失蹤,季小九從來沒感覺過這樣無措和手忙腳亂。
角落裏滾出來一個桃色對襟的小宮女,戰戰兢兢的爬出來:“回皇上,今兒……今兒是奴婢當值。”
季小九一把抓起那宮女抵在牆上:“朕問你,好好的人怎麽會就這樣失蹤了!你是怎麽當的差!”說着将那宮女狠狠地推在地上:“來人,拖出去杖斃!”
顏南卿看着季小九怒不可遏的樣子連忙攔了下來,“陛下息怒,太後憑空消失奴才們死不足惜,但末将認為太後不可能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消失,肯定是有內賊在裏應外合,依末将看,還是先審一審再做定奪。”
季小九急的眼前一片金星,險有些站不住的架勢,阮祿連忙上前攙扶:“皇上,小将軍說的不錯,您現在就算是砍了全永歲宮的奴才也沒用,太後憑空消失,若是人為,總會留下些蛛絲馬跡,您消消氣,先審一審,把自己氣壞了可不好。”
顏南卿上前一步,問道:“陛下問你,今日還有沒有別人來探望太後?”
那剛經歷一番生死的小宮女哆哆嗦嗦道:“回……回皇上,早上太醫院的老醫正來看過,說是天熱,太後過了暑氣,奴婢們就多擡了兩個冰罐在宮裏鎮着,不、不多一會兒賢太妃就來了,送了解暑的梅子茶,再……再後來就沒人來過。”
“他們人來之前都說了些什麽沒有?”顏南卿繼續問道。
跪在地上的小宮女想了想說:“老醫正說讓太後注意點身體,保持殿內通風雲雲,別的就沒再說什麽。”
顏南卿皺着好看的眉頭思索着,“那賢太妃呢?”
“老醫正走後不久,賢太妃就來了,帶了梅子茶給太後,然後和太後說了一會兒話也就離開了。”
顏南卿:“離開後你們誰見過太後沒有?”
小宮女搖搖頭,“純蓮姑姑說這月的份例還沒領,就出門去領份例去了,這功夫宮裏人少,太後娘娘又睡着,就、就沒人去打擾。”
顏南卿轉身來看着季小九:“陛下,這樣看來,賢太妃是最後一個見到太後娘娘的人,不若去見一見賢太妃。”
季小九此時慌了神,什麽主意都沒了,好在顏南卿還在旁邊冷靜着,她只能按照他的意思走一步算一步。
顏南卿讓人封了永歲宮,阮祿喚來禦攆,馬不停蹄地往賢太妃所住的鐘秀宮去。
鐘秀宮是西宮,不比太後所在的永歲宮氣派莊重,但也富有底蘊,紅牆上爬滿了碧綠密不透風的爬山虎,綠意盎然,樹蔭濃密勝在冬暖夏涼,雖然是太妃,但份例也沒比太後差到哪裏去,再者本身家族有些勢力,賢太妃也算可以在宮中安然養老的人。
季小九的禦攆剛到鐘秀宮門前,裏面便聞風出來了四個宮人迎接,為首的太監孫壽寧是宮裏的掌事太監,連忙道:“今兒是什麽日子,皇上竟來着鐘秀宮,可真是不巧,賢太妃剛剛午膳後歇息了,不方便見皇上。”
“歇息了?”顏南卿的直覺告訴他這事蹊跷,太後前腳失蹤,賢太妃還有心情休息,恐怕今兒就算冒着大不敬的罪名也要闖進鐘秀宮的內殿瞧上一瞧。
“回皇上,賢太妃早些時候去看望太後怕是過了些病氣,再說了天兒這麽熱,中暑了也說不定,皇上還是晚些時候再來吧。”孫壽寧陪着笑說道。
季小九也感覺到了不對勁,望向顏南卿,顏南卿會意點頭,對着孫壽寧抱拳道了聲:“孫公公,得罪了。”一個起落便翻牆而上,闖進了鐘秀宮。
孫壽寧一看不好,連拍大腿:“小将軍,使不得!”
顏南卿幾個大跨步便沖進了鐘秀宮的正殿,迎面撞上來了一個小丫鬟拼死抱住了顏南卿:“小将軍,太妃娘娘寝宮,可不得亂闖亂入啊!”
顏南卿哪裏聽得她尖兒的唠叨,一把拎起來就往身後甩去,季小九也在阮祿的幫忙下沖進了鐘秀宮,顏南卿提刀闖進內殿,黛青色的簾子打起,後面楊酸木的床榻上整整齊齊,根本沒人睡過的跡象。
顏南卿又看了一眼旁邊的柞榛木梳妝臺,幹幹淨淨沒使過似的,再打開抽屜來看也是空空如也,心裏一驚:完了!怕是內鬼出在了鐘秀宮!
顏南卿看清後抽刀一揚劈開了一旁的高腳木臺,随後跟進來的小宮女險些撞在他的刀鋒上,要不是顏南卿功夫深,小宮女這會兒早就成刀下亡魂了。
“說!賢太妃呢!”顏南卿的刀鋒抵在小宮女的脖子上,聲音嚴厲的問道。
小宮女登時吓得兩股戰戰,“奴婢不知、奴婢不知啊!”
季小九後沖進來看清了眼前的景象,回頭看着幾乎是爬進來的孫壽寧,上去就是一腳:“你不是說太妃在歇息嗎?人呢?”
孫壽寧借力滾了好幾圈,“奴才、奴才不知啊!太妃娘娘說她頭暈犯懶,可能是去永歲宮的路上過了暑氣,想休息一會兒,讓奴才們不要打擾!”孫壽寧跪在地上高聲哭道。
“一派胡言!”顏南卿轉身對着季小九道:“陛下,無論如何,請先封鎖城門,若當真是賢太妃綁架了太後娘娘,兩人腳程必定慢許多,這會兒說不定還在城裏。”
季小九只覺自己頭被氣得嗡嗡響,好像蠅窩埋在了腦袋裏,要炸開了一般,眼前一片金星,腳下虛浮,她自認為不曾對不起賢太妃,這麽多年,賢太妃對她極好,她登基以後,對賢太妃也是恭恭敬敬像家常的女兒一般,倘若真是賢太妃綁走了太後,她可當真是養虎為患了。
“聖上有令,即酉時起封鎖城門,閑雜人等無手谕者不得擅自進出,違者收押處理!”傳令官高舉着明晃晃的聖旨在大街上一路策馬高喊,聽見的百姓紛紛交頭接耳的談論,無緣無故怎麽會封鎖城門。
耿楚的馬車剛好過了城門守衛,曲賀轉身聽見傳令官的聲音,對耿楚道:“主子,城門好像被封鎖了,是不是宮裏出事了?”
耿楚端坐在馬車裏,閉着眼睛冥想,只淡淡道:“出什麽事也和我們無關了,趕車吧。”
“哎。”曲賀應了聲,雙手駕馬喝了聲,兩匹駿馬加快了步伐順着官道慢跑。馬車裏的耿楚緩緩睜開眼睛,鳳眸裏一片幽深,雖然嘴上說是不介意、不在乎,但心裏還是有些惦念,悄悄挑開一條窗戶縫,森嚴肅穆的城門上挂着凜凜的大明王旗,馬車漸行漸遠,緩慢關閉的城門變得越來越小,直至消失不見……
作者有話要說: 貧尼掐指一算,你們說這周結束,我能有60個收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