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四十九】前塵

他就知道她不是那般将就的人,怎肯和一個陌生人行笄禮,他原本都打算放棄了,可一想起她和別人行禮,比拿鈍刀拉他的心還疼,所幸上天又給了他一次機會,就是靠強也不會放開她了。

他策馬往宮裏去,也不顧雨水打濕的青衫,此時此刻,她比什麽都重要。

大明宮外的琉璃宮燈五步一盞,把青石板路照的通亮,雨水将梨花攆進泥土裏,他的衣角從上面拂過,帶走一絲梨花的香氣。

他疾步行至角替下,三個燕喜嬷嬷看見他來了之後抖如篩糠,地上的八個侍寝子弟更是吓的頭觸地的不敢動。

旁邊的小太監接過他淋濕了的外袍,耿楚背着手看着地上一群身穿中衣的子弟,潲進來的雨水打在他們的白色真絲的中衣上,變得半透明起來,看見那些人衣服裏不着寸縷,他的怒火就不打一出來,“就這樣進去了?”

他的語調微微拔高了三分,吓的原本立着的幾個人,撲通一聲全跪在了地上,大氣也不敢出。

“混賬東西!”他咬牙道,“陛下初經人事,你們就這樣大喇喇的進去驚着了陛下!”說着召來禁軍,“拖下去!一人打三十大板!”

“王爺、王爺饒命!”

“饒命啊!王爺!”

“小的錯了!小的下回再也不敢了!”

身後的人叫的慘烈,他頭也不回,要不是都是朝中大臣的兒子,他早就先斬後奏了,心裏冷冷的想:哼!還想有下回?

耿楚擡腳走了進去,大殿中央的青花乳瓷廬裏的木蘭香升騰袅袅,青煙後一襲嫩黃色菊紋長袍的少女蜷縮在書桌下的桌洞裏,看見他進來,似乎被外人窺見了不願瞧見的傷心事,微微有些尴尬,慢騰騰的從桌洞裏爬到太師椅上。

她雙腿搭在椅子的扶手上,輕輕蕩漾,白淨的雙腿在長袍的掩映下一躲一顯,看的人心裏瘙癢,他兀自撇過眼去,免得幹出什麽出格的事來。

“陛下為何不行笄禮?”

她擺弄着手裏的流蘇,對他視而不見,“誰說女帝一定要在及笄那天行笄禮?”

他啞然失笑,猜到她會這麽回答,“陛下是不滿意臣為你選的侍郎們麽?”

她依然玩她的流蘇,不看他。

他搖搖頭,開始解身上的腰帶,“既然陛下不滿意那些人,就讓臣代勞吧。”

他的這一舉動終于引起了她的注意,她站起身,光着腳站在光滑的地面上,他看着都感覺冷,一點點靠近過去,“臣的意思......也很明白了......陛下和臣行禮怎麽樣?”

她圍着書桌開始和他追逐起來,“耿楚!你放肆!”

她大聲叫嚣着,可拍打在琉璃瓦上的雨聲把她的聲音掩蓋了過去,沒有一個人進來。

她哪裏躲的過他,沒跑出幾圈就被他抵在了牆上,他用手臂把她圈在牆和自己身體之間,只見她眼裏怒火中燒,化成利刃恨不得把他千刀萬刮。

可他視若不見,固執的低下頭去親她,她不安分的掙紮着,推搡着他的胸膛,他一只手把她摟緊在懷裏,一只手捧着她的臉頰,他一直都想這麽做,如今終于等到了。

他小心翼翼,激動不已,雖然已強迫她三分,但她若是不願意,他還是不敢越雷池半步。

他感覺到她的慢慢柔軟下去,不再掙紮,變得溫馴,他想:她心裏還是有他的,他否則她這麽倔強的主兒,以死明志也不會受他侵犯。

她的雙手慢慢盤上他的腰間,他撫着她的背,讓她放松下來。

他把她抱起來,抱在懷裏,重新看着她嬌羞的容顏,她垂着眼捷,微微蹙着柳眉,不好意思看他。

把她放在卧榻上,他疏疏離離,宛若蜻蜓點水般親吻她的唇瓣,試探着前進,她閉着眼睛,很受用一般,也不拒絕。他把她重新壓在卧榻上,他怕她痛,只敢慢慢的安撫她,讓她适應自己,了解自己,才敢進行下一步動作。

他看着她額上滲出來一層細細的香汗,他貼在她耳畔,柔聲問:“疼麽?”

她閉着眼睛,點點頭,他替她拭去細細密密的汗珠,輕聲,“馬上就不疼了,來,握着我的手。”她把手交在他的手心裏,等着疼痛感漸漸褪去,燕喜嬷嬷說,第一次,總會受些折磨,往後就好了。

但她還好,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疼,就疼了那麽一會兒,就漸漸褪去了。

他把她抱在懷裏,指尖把玩着她的一绺秀發,她卻一臉面無表情,兩個人明明互相喜歡,卻誰也不點破,就這麽僵着總不是辦法。

“陛下還在恨我麽?”他小心翼翼的問。

她只是靜靜的躺着,雙臂抱着瘦弱的身子背對着他。他把她扳過來,強行面對自己,“我知道你恨我是因為太後的緣故,可你如今也不小了,放在外面都已經可以做一家的主母了,你就聽我一句,好不好?”他苦口婆心,希望她能聽一聽他的話,原來他覺得被誤會沒什麽,可如今心意不同了,他總這麽被她冤枉着,心裏也很不好受。

她第一次不帶仇恨的眼神瞧他,既然他這麽苦心的想和她談談,那就談談吧。

“你只是進到宮裏的時候看見我拿着劍,站在太後身旁,可你并沒看見我殺了太後,對不對?”他謹慎的問道。

她細細想了想,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他如同大赦,“陛下不再是小孩了,臣只是站在她身邊,恰巧被陛下看到,可是這能說明什麽呢?明化政變死傷無數,若是臣做的,臣肯定大大方方承認,無論是功高震主還是權勢滔天,這些臣都承認,可這件事請不是臣做的,淩遲處死臣也不會承認。”

這麽些年她偶爾也會覺得是不是冤枉了他,但因為兩人一直不和,所以無論什麽不好的髒水她都願意潑給他,如今他這麽苦苦解釋,她也不想再胡亂猜忌他了,“真的不是你?”

他看着她開始松動,心裏樂的都要生出花來,伸手把她攏在懷裏,“臣檢查過,太後身上的傷口是短小平行的多處傷口,那不是劍造成的,應該是斧子之類的。”

她的手指在他的胸膛打圈,“你發誓,你沒有騙我?”她半信半疑。

他笑她幼稚,“我當然敢發誓,拿我最寶貴的東西發誓。”

“拿你的身家性命,權勢財富?”

他親吻着她的額頭,把臉埋在她的脖頸間,“我耿楚發誓,若是有半點欺騙季小九,就讓我永遠失去季小九。”

畢竟,她才是他最寶貴的。

她既往不咎,那一切都是最好的,他終于可以每天十二個時辰的陪在她身邊,玉蘭潔白無瑕,有巴掌大的花身是宮中獨一處的美景,他坐在玉蘭樹下看奏折,餘光瞧見她在窗口作畫,時而往他這裏瞧,他知道她擅長畫作,天下無人能及,她在畫他的樣子,他唇角微揚,帶出柔和的笑意,繃直了身子就這樣定定的坐着,給她當樣子。

半個時辰過去了,他見她停了筆,放下奏折走進殿裏,從身後抱住她,耳鬓厮磨,“畫好了?”

宮裏明眼的人都跪福着退了出去,留他們兩個在寝殿裏。

她嬌羞的嗯了一聲,将那畫卷遞到他面前,“你看這《鴛鴦聽曲圖》好看麽?”

他手臂微松,似有嗔怪她的意思,在她的腰間捏了一把,“我還以為你在畫我?”

她低頭嗤笑,怪不得他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半個時辰也沒翻一頁,敢情是在擺樣子,“自作多情。”她笑他。

她把那副丹青用鎮紙鋪平在他面前,畫中溪水仿佛要傾瀉出來,柴夫悠閑的倚在石頭上,河中兩只交頸相纏的鴛鴦,豆大的眼裏溢滿了柔情。聽着樹上的相思鳥兒啼鳴,歲月靜好,就像他們兩人一樣。

他将她的手展開在眼前,“我的娘子,能畫的一手世間稱頌的丹青,可惜做不好一個荷包。”

她生氣似的把手抽回來,“做不好怎麽了?”說着眼光瞟向他腰間自己做的那個歪歪扭扭的荷包,針腳歪歪扭扭,布局也亂七八糟,除了配色可以當得上一絕,可其他大概都是最糟糕的手藝。

他官拜一品,應當是全身上下都精致的人,唯一不和諧的就是他腰間自己做的那個荷包,她用手拿着,試探着問道:“要不取下來吧?我看也有點醜。”

他說不,“那怎麽行?娘子做的荷包為夫不能取下來,到死也要戴在身上。”

她笑他像剛戀愛的少年,轉身從瓜棱綠釉罐裏取來螺子黛,“你娘子我不僅可以畫的一手世間稱頌的丹青,還會在人皮上作畫。”說着就要替他描眉。

他躲開,“都是丈夫給娘子畫眉,哪有你這樣的?”

她嬌俏着抓他的手,不依不饒一定要給他畫,“夫君生的這般俊俏,就讓我畫一下嘛。”

他寵着她,大概鮮少見她這樣靈動俏皮,便委身坐在梳妝臺前,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古詩曰:眉黛不須張敞畫,天教入鬓長。柳葉雙眉久不描,殘妝和淚污紅绡。你可下手輕點。”

她撒嬌,“我省得的。”說着就在他的臉上輕輕施展她的畫技。

自從那一夜兩人說開了,她也決定既往不咎,更何況他說的不無道理,自己是不能再這樣冤枉好人了。他是個主動的人,兩廂相處久了,她的心也漸漸靠像他,私下沒人的時候,他喚她娘子,她叫他夫君,就像尋常人家的夫妻一般。

她在他的臉上細細的作畫,畫眉,點绛唇,他本就生的俊美無雙,這樣一畫好像整個人都鮮亮起來,有點妖媚的味道,眼尾細長上挑,薄唇桃紅,像坊間的戲子,拉出去唱戲,指不定要掰彎多少少年了。

“來,唱兩句給爺聽聽。”她勾着他的下巴,佯裝調戲,看着他美人如玉的模樣,心下不禁嘆:這模樣真是生的好看,老天爺忒不公平,除了讓他官拜一品,竟還給了他這樣好的皮囊。

他也不怒,眼波微恙,“唱什麽好呢?”

“就唱坊間經常唱的。”

“那些葷曲可不能唱給你。”

可她不依,一定要讓他唱,他無奈得搖頭笑着,感嘆自己竟流氓不過她,只好掐緊着嗓子,學着青梅館紅伶的腔調:

翠娥羞黛迷青天,孤房閉春人笑宴。燭前珠翠繞,笙歌響,吟哦亮,錦衾裏來春夢绡。

這一曲悠揚婉轉,餘音繞梁,好像回蕩在胸腔裏都是他的調調,她第一次聽坊間這種唱曲,尤其是從他嘴裏唱出來,簡直羞死她了,“不正經。”

“是你非要聽。”他刮着她的小鼻子,把她往卧榻裏推。

她本來對他就有那麽幾分情愫,如今說開了,她也不再守着,日日夜夜都和他相守,她心裏歡喜的緊,漸漸有了小女人的模樣,從沒有人對她這樣好過,她幾乎被愛情沖昏了頭腦,要在他的溫柔鄉裏一醉方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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