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趙邕聞言輕輕一怔,但見她眉眼溫順,像是已經等他許久的樣子,他唇角含笑,輕輕擡手撩她額前發絲,溫柔道:“是,我回來了,琬琬想我沒?”說完他走得離她更近了些,溫厚的大手捧起她巴掌大的小臉來,先淺啄了一口,然後不自覺便撬開她櫻唇,吮吸好一會兒。

“嗚……晚上吃的什麽?”趙邕黑眸攢笑,親完就順手将她攬在懷裏,垂眸望着她。

林琬一拳捶在他胸口,粉面羞紅,嬌嗔道:“你嫌棄我。”

因為天氣熱,旁的東西她吃不下去,就想吃些酸酸辣辣的開胃小吃,薛氏又見她成日在忙,便吩咐小廚房裏的人親自給她做了酸辣涼粉來。好吃是好吃,她一口氣吃完兩小碗,可吃完就後悔了,因為用鹽水漱口好幾次,嘴巴裏還是有股子蒜味兒。

林琬推開他,雙手捂住嘴巴,使勁哈了好幾口氣,然後皺着鼻子蹙眉。

趙邕卻是笑将起來,輕輕搖了搖頭,又伸手将她撈進懷裏來抱着,見她香軟的小身子使勁亂動,似是要掙紮出去似的,他緊緊攬住她。

“媳婦兒別生氣,為夫方才嘗了嘗,覺得味道甚好。”他垂眸看她,笑得溫暖。

林琬心中知道,就算自己再如何不濟,他也是不會嫌棄自己的。不過,她在乎他,總想給他留下最好的一面,所以心中難免有些在意。

“誰是你媳婦兒?”林琬見掙紮不開,只能放棄,然後仰起腦袋瞪她,鼓着腮幫子道,“趙邕,我發現你現在有些耍賴皮,我還沒進你家門呢,你就開始欺負我了,要是我進門了,你們一家豈不是都得欺負我啊。”

“我娘晚上還跟我說呢,說儀州路途遙遠,她舍不得我嫁那麽遠去。”她別開頭,看向別處,哼唧道,“我現在想想也是,嫁去儀州,哪裏有留在京城好啊。留在京城的話,只要夫家人欺負我,就就收拾東西回娘家。”

趙邕哄道:“這生氣了,說的這是氣話,琬琬,有我話,沒人會敢欺負你。”

“那你剛才還欺負我。”林琬忽然雙手捂住臉,肩膀聳動起來,聲音也顫抖着,“好啊,這才什麽時候,你竟然就開始嫌棄我了,等到了儀州去,那是你的地盤,我還不得任你揉扁搓圓啊,到時候,你再納個美妾,擡個姨娘,外面再養幾個,我就日日獨守空房,只這樣想想,我就覺得這日子沒法再過了。”

趙邕也不知道她怎麽了,見天說胡話,連忙收起笑容,認真起來。

“我怎麽可能做出那些混賬事情來,琬琬,你放心好了,我一輩子就你一個女人。”趙邕想掰開她捂住臉的手,偏她死都不肯松開,趙邕無奈,輕嘆一聲作罷,然後繼續柔聲哄着道,“能娶得你,已經是上天對我的厚愛,我趙邕如何還會有別人?”

“那要是将來我死了呢?”

“不許說這樣的胡話。”趙邕蹙眉,方才因為害怕,聲音也冷了些,但見她小小身子聳動得越發厲害,以為她被自己吓到了,只将她撈來,整個的抱起來,“琬琬一定會長命百歲,你要是……你要是……”想到那樣的字眼,他實在是害怕,那樣詛咒心愛之人的話,他也絕對說不出口來,便只一邊親吻着她,一邊道,“若真那樣,我同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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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琬松開捂住臉的手,有些怔愣地望向趙邕,便是到如今,他還是說這樣的話。

前世的時候,若不是為着家國大業尚未完成,若不是心中尚牽挂着慎兒,他怕是早早便追随了自己吧。

想到此處,林琬實在舍不得他,如今日子這般好,她才不要死長別呢。

他過得實在太苦了,打小離開家鄉,被當做人質扣押在深宮,一路跌爬滾打,總算是将小命保下來了。成年後,也得聖恩被送回儀州去,卻沒想到,他日思夜念的家人,其實也沒有多少是将他放在心上的。

儀王姬妾多,孩子也多,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不少。

便是後來器重他,那也是因為他會打仗,能夠助他儀王登基為帝。

現在想來,怕是當初正因如此,儀王府才答應趙邕娶自己的吧。趙邕拿着自己那條命去交給父兄,承諾他會一輩子為他們鞍前馬後打天下,一輩子都會沖在最前面,吃最多的苦,經最大的危險,而交換的條件,就是可以八擡大轎風風光光地娶她這樣一個二嫁婦為妻。

可她當時卻不知曉,也沒有特意存着心思去猜他到底為什麽娶自己,甚至,兩人相處的時候都是冷冷淡淡的。趙邕生性冷,便自己當時是他妻子,若自己不願意,他也不會死皮賴臉貼上來。

現在再回首前世種種往事,林琬越發心疼起他來,不由擡手摸上他的臉。

趙邕身子一僵,然後黑眸中有了笑意,擡手彈了彈她腦門。

“我看你眼中沒有淚意,想必剛才是騙我的,你說,要怎麽懲罰你好。”他雙手環住她纖瘦的腰肢,随即目光落在一邊案上,笑容愈深起來,“你要是給我做衣裳?外面穿的,還是裏面穿的?那就罰你包了我一輩子的衣裳。”

“以後你敢穿別人給你做的衣裳,外面成衣鋪子裏面買的也不行。”林琬想起了正事來,拉他到案前,她撿起案上的尺子,回頭對他道:“先前都是我估摸着裁的尺寸,不知道對不對,你将兩只手臂撐開,我再給你量一遍。”

趙邕撐開雙臂,然後任由她擺布,見她在自己跟前蹿來蹿去,他心間溫暖。想着,只要想着以後她會一直這樣陪在自己身邊,他就沒什麽不滿足的了。得妻如此,夫婦何求啊。

“這幾日,你一直都有來找我?”量完尺寸,她一一記下,然後認真看他,“我猜放在我床上的白玉蘭是你放的,子都,前幾日我家裏出了事情,之後我娘一直拉我與她一處住,我也想陪陪我娘,所以幾日沒回自己房間來了。對了,太妃娘娘身子如何?娘娘身上的毒,定是太皇太後下的,解藥定然也是在太皇太後身上。”

說起這個,趙邕便有一股子沖動,他恨不能直接将那老巫婆射殺了。

“身子弱得很,我原還想着,到時候可以帶着她一并回儀州。可現在看來,怕是不能夠了,祖母原就上了年紀,又中此毒,傷了身子,哪裏還經得住舟車勞頓。”趙邕垂立身側的雙手緊緊攥成拳頭,黑眸攢着赤焰,竭力壓制着心中那股子怒氣,“若我不能将祖母帶回儀州去,讓她安享晚年的話,我不甘心。”

上輩子就沒帶得走,所以她嫁去儀州的時候,并沒有見着莊淑太妃。

“之前覺得,太皇太後設此局只是為了挑起兩州之戰,如今想來,她還留有一手。”林琬擡眸,頗為嚴肅地看向趙邕道,“怕是太皇太後忌憚你,想除去你,但一時又摸不清這些年來你身後到底隐藏了多少勢力。當時若是真毒死太妃,儀王因着孝道不得不向肅王開戰,而如今,太妃不死,也走不了,就是她捏在手中繼續牽制儀州的棋子。”

四位州王之子如今都已到了歲數,而趙邕也訂了親事,就算四王不想着法子接他們回去,太皇太後也再沒理由留他們在京城了。否則的話,若是四王放棄京中棋子,合力攻入上京的話,太皇太後不一定能夠抵擋得住。

趙邕見她表情頗為嚴肅,知她心中擔心祖母,便安慰她道:“你放心吧,我已經暗中派人快馬加鞭前往南疆,此番只要托住時間不讓毒入心髒就好。”沉沉嘆息一聲,眸色濃黑,“怕只怕,連南疆的人都尋不到解毒的藥來,那真是斷了我最後一線希望。”

林琬從袖子中掏出一個白色瓷瓶來,遞給趙邕:“這個你拿着,是我從醫書上尋來的方子,這幾日便一直在試藥。今兒才将試好,猜着你會來找我。給太妃娘娘服下,雖則不能解毒,但肯定是對身子有益處的。”

趙邕接過,又擡眸看她,然後輕輕擁她入懷。

林琬催促:“我看時間不早了,想你雖能夠逃過我侯府的護衛,卻不一定逃得過宮中侍衛的眼,時間不宜耽擱太久。”

趙邕點頭,溫厚的手掌輕輕揉了揉她臉,目光落在案上。

“這些不急着做,等以後到了儀州,你再給我做不遲。”點了點她鼻尖,心疼道,“你好好休息,我明兒再來看你。”

林琬沖他點頭,實在不舍得他走,卻又不得不催促着他走。

但想着,只要自己能夠盡全力減少這場疫災帶來的傷害,那麽四周蠻夷就不會因着中原混亂而侵犯邊境之地,朝廷也就不會命外祖父一家上戰場禦敵。薛家不上戰場,那些奸佞之臣就沒有機會誣陷薛家是通敵賣國的國賊了。

薛家一日不倒,母親跟弟弟就有足夠的倚仗,那自己嫁去儀州這幾年,也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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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林琬派出去的人便回來回話,說是在城中尋得了一家醫館。說罷,還向林琬呈上了一張圖紙來,上面畫的,就是那家醫館的布局。

林琬伸手接了來,大概看了看,倒是挺滿意。

合上圖紙來,對畫堂道:“辦這事的人辦得不錯,一會兒你去賞他一百錢,讓他以後好好做事,事情做好了,少不得會有更多賞賜。”但見畫堂俯身行禮後便要聽命繼續去辦事,林琬喚住她道,“現在城內城外情況如何?”

畫堂蹙眉,頗為嚴肅地道:“這幾日來,城內又死了幾個人,家家戶戶都大門緊閉,可似乎沒用,該死的還是死,隔三差五就有人請大夫去瞧病,或者請仵作去驗屍。”她搖了搖頭,想着都覺得心驚肉跳,“姑娘,您真的要插手這件事情嗎?如今但凡有些門第的人家,都是嚴進嚴出的,你要是真買了醫館住出去了,怕是這一時就回不來了。”

林琬口幹,端起擱在一旁的茶水,喝了幾口,這才說:“我也不打算回來住,以後為着做事方便,你們便随我住在醫館吧。”她擱下茶杯,望向畫堂,“不過,如今這形勢實在不可觀,你與韶光若是不願意,留在家中也可。”

“奴婢怎會丢下姑娘,只自己貪生怕死躲在這侯府呢。”畫堂急得跺腳道,“奴婢只是擔心姑娘您,這場天災來得實在猛,奴婢這些日子瞧着也是怕了。之前還好端端的人兒,說沒就沒了,我聽我娘說,我們家那胡同裏,就死了個人。那人我知道,之前回家看望我娘的時候,我還見過他呢,如今想來,也就是不到一個月的事情。”

林琬道:“好了好了,我知道呢,方才不過故意那樣說的。”言罷起身,“既然形勢已然這般,也是拖不得了,我今兒便去醫館。走,去老太太那裏吧,不管她應不應,這件事情,總歸是要跟她說一聲的。”

畫堂跟在身後,擔心道:“老太太近來十分不滿太太跟姑娘您,此番這般,她老人家定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

☆、61|8.8|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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