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吳三婆娘平素縱是再驕橫蠻不講理,可她也只敢打罵吳三,卻沒有想到,今天這偷腥的小賤人膽敢将她男人給殺了。吳三婆娘反應過來後,肥碩的身子朝蘇蘭蓉撲将過來,狠狠扯着她頭發使勁打。
蘇蘭蓉心中害怕,又急着想要尋林成寅幫忙,連衣裳也顧不得穿,未着寸縷地就繞過吳三婆娘,然後往外面院子中跑。
林三娘命一衆婆子提着燈籠出來,院子中,林成寅倒在了地上,蘇蘭蓉則跪在他跟前哭。
左鄰右舍都擠在院子中,一衆婆子打着燈籠,将一個巴掌大的小院子照得亮堂堂的。衆人見這蘇蘭蓉不但偷人,且還這般不知廉恥,膽敢光着身子就跑了出來,不由個個都伸出手指來,對她指指點點。
林三娘見自己二哥竟然倒在雨水中,到底顧念着親兄妹的情分,一腳将蘇蘭蓉踢開,然後親自上前去将林成寅扶坐起來。但見自己二哥只睜着眼睛不說話,任她怎麽叫喚他都不回應自己,林三娘吩咐道:“快,将二老爺擡上馬車去。”
站起了身子來,又對那吳三婆娘道:“這個賤人殺了你男人,逃不得一死,接下來該怎麽做,我想不用我教你吧?”
吳三婆娘一邊騎在蘇蘭蓉身上揪着她使勁打,一邊橫着一臉肥肉道:“欠債還錢,殺人償命!這賤人不但偷人,還膽敢殺了我男人,我跟她沒完!”她大口喘了幾口氣,又說,“不過,我也沒那麽傻,犯不着賠上自己一條命将她打死。貴人你放心,我只打得她半死不活,然後就押送去京兆府尹,有京兆府的人處置。”
“你知道就好。”林三娘拍了拍手,又瞥了蘇蘭蓉一眼,哼道,“賤人,我打小最瞧不慣的就是你們這種耍手段爬床的人,不過,也是我二哥傻,所以如今他得這樣的報應也是活該。至于你……”她只要一想到這蘇氏母女膽敢那樣害她的荃兒,她就恨得咬牙切齒起來,忍不住又踹她一腳道,“就這樣讓你死了,真是便宜了你!像你這種只會犯賤的女人,就該騎木馬、浸豬籠才對。蘇蘭蓉,你且聽好了,你欠下的債,你死一百次都還不了。不過沒關系,你欠下的債,你的子女會替你還,那兩個野種會替你還!”
說罷,也不再看這破院子一眼,只轉身大步離開。
蘇蘭蓉被打得跌倒在地上,她瑟瑟縮成一團,倒是也不反抗了,只任由那拳頭如雨點一般砸落在自己身上,眼神呆滞,只望向一個方向,喃喃喚道:“晖哥兒,我的晖哥兒……”低低喚了兩聲,就輕輕阖上了眼睛,滾燙的淚珠混着冰冷的雨水往下流。
眼前出現一幅畫面,一位白衣少年郎騎在高頭大馬上,他逆着光,臉上有着陽光般溫暖耀眼的笑容,他朝她伸出了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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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三娘兄妹回府的動靜十分大,連老侯爺都驚動了,老侯爺直接命人來将這兩兄妹叫去。
總之就算父親不找自己,自己也是有話要與他說的,便連淋濕的衣裙也沒換,直接去了老侯爺的書房。林成寅有些呆傻了,沒人扶着他,他就不走,最後還是林三娘拽着他一起往老侯爺那裏去。
進了書房後,林三娘便雙膝一彎,在自己父親跟前跪了下來。
老侯爺臉色十分不好,黑着臉将一應小厮都趕了出去,這才緩緩坐到書案後面去,怒道:“你們這又是起什麽幺蛾子?”他虎目狠狠瞪了林三娘一眼,火辣的目光又投落到林成寅身上,但見次子今天似乎不大對勁,一愣,怒問,“這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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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三娘咬牙切齒道:“還不是蘇蘭蓉那賤人給害的,爹,二哥當了十多年的冤大頭了,他能不這樣麽。”她膝行朝老侯爺挪了幾步,眼淚汪汪道,“二哥當不當冤大頭,我才不管呢,反正這也是他自己作出來的。不過,那蘇蘭蓉母女膽敢設計毀我閨女清白,這事情,我林玉珍與他們沒完!”
林老侯爺虎軀一震,黑溜溜的眼睛定在林三娘臉上,片刻後才明白過來,然後擡手狠狠一巴掌拍打在書案上。
林三娘索性也不兜圈子了,随手胡亂抹了把眼淚,便将事情都倒了出來。
縱是戎馬半生的林老侯爺,聽得這樣的事情,也是受不得,他氣得心口疼,然後雙手捂着心口緩緩坐了下去,面色有些發白。
“爹,您先別氣,氣壞了身子不值當。”林三娘見父親情況不對,趕緊爬起來,跑到自己父親跟前去,安慰道,“那吳三親口說了,林晖乃是那個賤種跟吳三的兒子,林玥那小賤人也是。怪道呢,咱們林侯府的人,素來耿直剛正,怎生會出了林玥那般歹毒心腸的人,原來是個狗雜種,這就對了。爹,林玥那小賤人如今在我手上,女兒有得是手段折磨她。不過,您也得随便尋個由頭将林晖除族了,我要讓他們兄妹過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日子。”
林三娘眸光陰狠,黑漆漆的眼眸盯着一處看,恨不能即刻将所有害過荃兒的人都碎屍萬段。
自始至終,林成寅都一句話沒說,老侯爺冷睇了次子一眼,氣得花白胡須亂抖。
“孽障東西!逆子!”林侯爺越想越生氣,越想越咽不下心頭那口怨氣,索性直接拿了挂在牆上的馬鞭來,又朝着林成寅一通亂抽。
林成寅只跪在地上,腰杆挺得筆直,不躲不讓,不喊不叫。
老侯爺發了一通火後,心中稍微好受了些,這才扔了馬鞭。
第二日,老侯爺便尋了個錯處,直接将林晖除了族,而後攆了出去。
到底是顧及着侯府的名聲,府中老爺做了十多年冤大頭替別人養兒子的事情,自當不能昭告天下。對外則稱是,這林晖死性不改,一再觊觎世子之位,幾次三番對侯府嫡子下毒手。侯府再容不得這樣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人,索性直接除了族攆了出去。
算是替女兒報了仇,林三娘心情稍微好了些,如今越發與薛瑛母女走得近。
于是,侯府前腳才将林晖趕了出去,林三娘後腳便興奮地趕來了仁心堂。
仁心堂裏的病人病情都漸漸好轉起來,也有不少人,醒了後直接就被家裏人接走了。林琬還是很忙,閑不得半刻,如今雖則她救得了城內的人,可上京城外還有許多難民,其中不少人也感染上了時疫。
林琬已經将治療時疫的方子上交給了景元帝,此刻該張方子該是已經到了全國各州縣官府中,而上京城內外的事情,也有京兆尹在管。不過,她想着,雖則初衷是為了博得一個好名聲,但是如今見着自己能夠救得許多人,也十分有成就感。
于是,她已經習慣了日日配藥熬藥,就算如今目的已經達到,也不打算抽身而退了。
林三娘笑聲爽朗地走了進來,見仁心堂內一屋子病人在等着醫治,她即刻斂了笑意,只踱步朝周老太君與薛瑛跟前走去。
“這琬丫頭怎麽回事?難不成還真想當個大夫了?”林三娘熟絡地挽起薛瑛手來,含着笑親昵道,“嫂子,琬琬到底是已經定了親的人,之前開醫館,是為了解燃眉之急,倒是還好說些。不過,此番既然已經解了急,怎生還呆在醫館內?要是傳到儀州去,怕是她未來的公公婆婆對她有偏見。”
薛瑛望了她一眼,沒有答話,只問道:“荃姐兒怎麽樣了?”
林三娘當即冷了臉來,表情頗為痛苦地道:“我也厚着臉皮去了陸國公府,可是那老不死的聽說是我,偏不讓我進門去。我見不到荃姐兒,只聽淵哥兒說,身子是好了些,可心靈上受的創傷怕是一時半會兒好不了。”
想到她那可憐的閨女,林三娘就抹起眼淚來,抽噎道:“她叫人害了,就算如今瞞得住,可往後擇了人家終究是瞞不住的。”一時間慌了神來,一把握住薛瑛手道,“嫂子,你說我該怎麽辦?我不能眼睜睜瞧着荃兒一輩子吃夫家的唾沫星子。”
雖則姑嫂兩人從前諸多不對眼,可此刻,薛瑛倒是也同情她。
畢竟,天下做母親的心都是一樣的,林三娘的痛,她能夠感受得到。
“荃姐兒還不滿十三歲,說親也還早了些,既然事情已經如此,你哭也無用。”薛瑛勸了她幾句,又說,“此刻當務之急,不但要好好養着她的身子,還得好好陪着她。淵哥兒平素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忙,也不能時時刻刻都陪在荃丫頭身邊,那些貼身伺候着的丫頭,雖則也有忠心的,但到底不比你這個娘親。所以,你還是得想法子親自照顧她比較好。”
林三娘如何不曉得這個理兒?可是她此番是被陸家休棄回家的棄婦,連陸府大門都進不得,又怎能時刻陪在女兒跟前呢。
“那死老婆子,一顆心都偏着陸家二房,她哪裏肯讓我進府去。”說起這個,林三娘不由又想起前夫陸鋒跟一雙兒女來,于是咬牙切齒道,“老巫婆,那顆心也不曉得是怎麽長的,明明兩個都是她親生的兒子,何故一心只對陸老二好?陸鋒做得再對再多,她也是瞧都不瞧一眼。之前我豬油蒙了心,只一心想着要替自己夫君籌謀打算,便中了林玥的奸計,險些害得琬琬,嫂子,這件事情上我是早就知道錯了。不過,陸老虔婆借機讓陸鋒休棄我,目的是什麽,嫂子該是明白的。其實我何嘗瞧不出來,陸老二無心當權欲,可老虔婆就跟中了邪似的,一心逼着陸钰。當初鬧成那樣,我有錯,可那老虔婆也有錯。”
林三娘脾性耿直,什麽話都藏不住,便如倒豆子一般,将所有委屈都倒了出來。
林琬忙得累了,便讓畫堂頂上去,她則走了過來。
她倒不是想摻和陸家的事情,只是,既然陸淵已經欠了她兩個人情,她不介意再幫他們母子三人一回。
陸淵的能力她知道,與其一直這樣死磕到底,倒不如在一定程度上結成同盟。
将來的日子還很長,多一個朋友,總歸是比多一個敵人好得多。
趙邕打小被拘禁在深宮,上京城內沒有什麽勢力,儀州那邊肯定更是沒有什麽勢力的。與其讓他拼死拼活用戰功來博得一襲地位,不如早早先牽幾根線。不管将來用不用得着,人情擺在那裏,任誰都賴不得。
“姑母若是想時刻陪在荃姐兒身邊,也不是沒有法子,我可以幫你。”林琬輕步走到林三娘跟前,面上笑容和煦溫暖,如三月春風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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