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蘇蘭蓉的事情的确給林成寅帶來的打擊很大,不過,那只是一時的,事情過去之後,林成寅的日子也照常過。後來夜深人靜的時候,他也靜下心來細細想過,他對蘇蘭蓉到底是一份什麽樣的感情。
小的時候初次相見,他見她大冬天的只穿着身破舊的單薄小襖子,還被人追着打罵,不由就動了恻隐之心,親手給了她一錠銀子。他救她的時候,只覺得是舉手之勞的仗義之舉,根本就沒有想過事情會往另外一個方向發展。
後來她主動尋上門來,為了找他,縮在牆角過了夜,大冬天的,險些給凍死。
她說他是第一個對她好的人,所以不由自主就摸索過來了,她說她想報恩,想伺候在他左右。她說這句話的時候,也才七八歲,女孩子眼睛水汪汪的很漂亮,雙頰凍得都要爛掉,他實在覺得她可憐,便點頭應了。
後來那麽多年的歲月裏,兩人朝夕相處,感情也就漸漸有了。
他以為自己是她唯一可以倚仗的人,所以對她盡心盡責,百般呵護,總覺得,在這個世上,除了自己能夠給她一個肩膀依靠外,再沒旁人能夠保護她了。所以,便是她一再驕縱,争風吃醋,甚至多番耍些小手段來争寵,他瞧在眼中雖有不滿,但只要想到她身世那般可憐,也會護着。
因為他一直都以為,她是全心全意待自己的,她除了可以倚仗着自己這個丈夫外,便一無所有。可直到如今才發現,原來不是。她一直在欺瞞自己,利用自己對她的真心來欺騙自己,甚至連兩個孩子都……
想到此處,昏暗的燈光下,林成寅一雙眸子又立即燒起火來。
他竟然替別人養了十多年孩子,而且為了護着那對野種,竟然一再刁難指責自己一雙親生子女。想着過往的種種,林成寅越發自責起來,想到妻子曾經的溫柔體貼,到如今這般嚣張刁蠻,心疼得猶如刀絞一般。
近來,倒是也常常回憶起與妻子的過往,每每想到以前,他都覺得一陣暖心。
他想挽回,想妻子給他一個機會,可似乎已經不可能了。妻子如今不但對他恨之入骨,且對他再沒有一絲感情,他能夠看得出來……
但他舍不得放手,倒不是為着薛家權勢,他只是覺得不舍得。也總想着,若是當初沒有蘇蘭蓉,他跟薛氏是不是感情一輩子都會很好?想到此處,又覺得惋惜,心中實在難過。若是妻子能夠給他一個機會,他定然百般呵護,自此往後,将她捧在掌心中來疼。
正想着事情,忽然聞得敲門聲,林成寅回了神。
看着投映在碧紗紙上的身影是妻子的,他激動得刷一下就站起身子來,然後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想出聲應着,但又怕話一說出口妻子就走了,想即刻去開門,又怕看到妻子那種對他愛答不理的表情,所以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
外頭薛瑛裝模作樣敲了兩下,沒聽見聲音,直接冷聲道:“你若是不開門,咱們就這樣談也行,總之,我來只是有幾句話要跟你說而已,說完我就走。”
聽妻子說要走,林成寅連忙走到門邊,刷一下就打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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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瑛冷冷瞥了他一眼,連禮都沒請,只徑直往書房裏面走來。
林成寅愣了愣,随即要關門,薛瑛即刻轉過頭去,大聲怒道:“不許關門!”
她說這話的時候十分氣憤,聲音又高又尖銳,聲線還有些微微顫抖,一雙杏目狠狠瞪着林成寅,氣得整個身子都抖了起來。
林成寅望了她一會兒子,沒有說話,只将書房兩扇門完全大開。
薛瑛見狀,心中這才稍稍好受些,而後直接于一旁坐了下來。
林成寅穿着一身藏青色的長袍,英姿筆挺,靜靜在薛瑛跟前站了會兒,觸及到她厭惡的眼神後,他又默默收回目光,而後撩袍輕輕在她對面坐下。
“阿瑛,你此番前來尋我,是什麽事情?”他薄唇抿得緊緊的,心中也十分緊張,顯然是已經猜得她此次前來的打算了。
薛瑛沒有看他,只高擡着下巴看房頂,鄭重道:“林成寅,咱們和離,往後另娶他嫁,兩不耽誤。”眼角餘光瞥到他似乎要說話,薛瑛沒給他這個機會,直接道,“你別誤會,我來不是跟你商量的,是知會你一聲的。你且寫好和離書,明兒一早,咱們便一道去京兆尹那裏,将該辦的事情都辦妥了。”
林成寅靜靜坐着不動,只一雙黑眸定定落在她身上,半饷才道:“阿瑛,咱們還是可以過得下去的,你當真非要如此?”他因為憤怒激動,剝削的唇越發抿得緊緊的,“你如此恨我,是因為我以前薄待了你跟一雙兒女,可如今一切都真相大白了,往後我定然會好好待你跟琬琬晁哥兒,你又何故如此倔強?”
薛瑛笑将起來:“林成寅,事情都已經到了如今這樣的地步了,你還想挽回?真是可笑得很!難不成你覺得我對你還有情?你當你是誰,我将你放在眼中的時候,你還算是個人,如今我薛瑛想得開了,你便什麽都不是。”
林成寅見她如今話說得越發難聽起來,臉更冷了幾分,一雙鷹眸只緊緊鎖在薛瑛身上。但想着的确是自己對她不住,臉色又稍稍緩和了些,只是拒不妥協道:“阿瑛,以往是我對你不住,但如今我想得開了,我要對你好,我是不會跟你和離的,你且別再往這方面想。”言罷,他嘴角劃出一絲玩味的笑意,連帶着眼睛裏都盛了笑,“你的心裏還是有我的,不然的話,昨夜怎麽……”
“你還敢提!”薛瑛氣得渾身發抖,狠狠一巴掌拍打在案幾上,倏地站起身子來。
林成寅一愣,繼而又嚴肅道:“阿瑛,我是認真的,我向你保證,只要你能夠回心轉意,我承諾下半輩子都待你好。”稍稍一愣,又說,“不,阿瑛,我知道現在沒有資格要求你回心轉意,但請你給我一個機會。”
薛瑛臉色十分不好,如今對他再沒了情,連多聽他說一個字都覺得惡心。
“林成寅,你且歇歇那些心思吧,便是這世間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再考慮與你将就。”她面上盡量表現的淡然,只幽幽望向林成寅,嘴角泛起笑意,“我真是奇怪得很,為何以前會對你這般言聽計從,真是瞎了眼睛。”
說罷,片刻不再逗留,只轉身離開。
林成寅眸光一暗,立即大步走到門口,兩只長臂一伸,就将門關上。而後轉過身來,只低頭垂眸望着薛瑛,眸光似有火焰噴射。
薛瑛怒道:“林成寅,你敢!”
“我有什麽不敢的?”林成寅似是從喉間溢出笑意來,眸色又沉又深,他朝薛瑛逼近一步,“你是我妻子,我是你的夫,你我行夫妻床笫之事,又有何不妥?”深邃的目光緊緊鎖在她臉上,但見她原本白皙的俏臉氣得酡紅,心中有些酸澀之意,但仍然嚴肅道,“阿瑛,你若是再懷了我的孩子,就走不掉了。”
說罷,他氣息越發粗重起來,不管不顧的,只一個餓虎撲食朝薛瑛撲過去。
薛瑛想避讓卻沒有避讓得了,整個身子被他緊緊抱在懷中,她感受到他身上特有的氣息撲面而來,只覺得心中作惡,沒忍住,竟就真的吐了出來。剛好林成寅閉着眼睛要湊過來親她嘴,吐了他滿臉。
林成寅措手不及,倏地睜開雙眸,然後愣愣呆住了。
趁他怔愣失神之際,薛瑛再顧不得許多,連忙往外面跑去。速度很快,一溜煙就沒了人影。
林成寅擡手抹了把臉,轉身靜靜望着那院子中黑漆漆的一團,只覺得外面吹進來的風都是冷飕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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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瑛帶着丫頭回了自己院子,林琬見母親回來了,立即站起身子來。
“娘,爹爹怎麽說?你們談得如何?”林琬一邊扶着母親往內室去,一邊細細瞧着母親面色,但見她面色不好,心一沉,問道,“爹爹不肯?”
薛瑛恨得咬牙切齒,惡狠狠道:“真沒有想到,林成寅竟然這般無恥!”
話說出口後,才反應得過來,坐在自己跟前的是閨女,便稍稍熄了些火,只是面色依舊陰沉沉的。想着林成寅方才那副嘴臉,她只覺得胃裏一陣翻江倒海,恨不能嘔出隔夜飯來。她是真的對他再沒絲毫感情了,連帶着如今聽他說那些情話都覺得惡心。
他那樣的話,若是擱在數月之前說,她或許能夠興奮得睡不着覺,可是如今……如今真是看都不想看他一眼,更何況是往後下半輩子再跟他綁在一起。
“琬琬,你爹爹不答應和離。”氣歸氣,可氣完之後,還是得想法子才是。
其實這也在意料之中,林琬不覺得驚訝,只是坐得更靠近了母親一些,拍着她肩膀安慰她道:“娘,總歸是有法子的,您別擔心。總之女兒答應您,一定會在去儀州前幫您跟爹和離了,好不好?”
想着方才林成寅那副無賴樣,薛瑛擔心道:“若是他一直不肯怎麽辦?你爹爹這個人……”原是想說些厭惡他的話,但想着在閨女跟前,不是什麽話都能夠說的,便及時住了嘴,只蹙着眉心道,“總之這事情由不得他,他應不應,娘都不會再跟他過了。”
“娘,這件事情先別想了,您已經一天沒怎麽吃東西了,先吃點東西吧。縱是要與爹鬥到底,也得填飽了肚子才行。”
薛瑛将女兒的話聽下去了,輕輕點了點頭,林琬立即吩咐将準備好的銀耳粥端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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