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子将自己罩住,想想都累得慌,最煩宮鬥神馬的好不好。
景玄堯好笑地扯了扯莫傾城的被子,見扯不動,只好拍了拍她露在外面的後腦勺道:“我先去正陽殿了,晚上來陪你吃飯。”
誰要你陪?莫傾城等了會兒,拉下被子,只見到景玄堯一個藍色的背影。
景玄堯一走,莫傾城更覺煩燥,倒下又睡了。
這一覺,莫傾城睡到午後才起來,遺憾是不能自然醒,而是被外面的喧嚣聲吵醒的,這讓她很是惱火。
“是誰那麽吵?”莫傾城揉了揉眉心,一直在外面伺候的木蓮趕緊過來撩開帳簾。
“回娘娘,是……翠薇宮的麗嫔娘娘。”木蓮行了一禮,輕輕地答道。
麗嫔?莫傾城印象中似乎沒有這麽個人。
“她來幹什麽?”莫傾城問木蓮。
“似乎是有事要找娘娘,一過來便要進殿,被青玉姐姐攔住了。”木蓮回道。
青玉啊?
“桂春呢?”
“桂春姐姐去慈寧宮燒香了。”
莫傾城點點頭,青玉那個老實的,不定被麗嫔拿捏住了呢,不管先讓她去磨磨也好。
“有青玉在就好,咱們幹咱們的。”莫傾城起身準備沐浴,木蓮亦步亦趟:“是!”
青玉如果連一個麗嫔都攔不住,也不用當這個大宮女了,于是莫傾城安心地去泡澡。
等到莫傾城從浴房出來,麗嫔的聲音卻越發地大了:“娘娘為什麽不見本宮?肯定是你們這些賤婢胡亂傳的旨,還不讓開!”
莫傾城喜歡清靜,知道自己不出面,這麗嫔估計是不會罷休的,青玉能夠攔得下她的人,卻捂不住她的嘴。
“你出去說,如果她想見我就閉嘴,如果還不閉嘴你就看着辦。”莫傾城吩咐木蓮,然後悠閑地吃着瑩玉送來的銀耳羹和芙蓉糕。
如果沒有那個麗嫔在吵吵,這一刻真值得好好去享受一番,前世的日子再好,也沒有人這樣貼身伺候啊,但卻時時刻刻要拿命搏,所以說很多事情都是相互的,那句“欲戴皇冠,必承其重”真是一語中的。
“這麗嫔是什麽人?”莫傾城忽然擡頭問瑩玉。
瑩玉一愣,脆聲道:“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人,她叫薛麗華,父親是兵部侍郎薛方,進宮初封為貴人,後晉為嫔位。”
“你知道得倒是清楚。”莫傾城不禁笑了,兵部?不用說,這薛家依靠容家,麗嫔這次來一定和容妃脫不了幹系,要不然她有什麽理由來這兒鬧。
“奴婢進宮雖短,但也不能太兩耳不聞窗外事,要不像娘娘今日這樣問起來,我若答不了,豈不誤事。”瑩玉因為進宮時間短,比青玉和暖玉更灑脫一些,對于這些人事關系也隔外地留意。
“誤事是小,誤命是大!”莫傾城覺得有必要讓昭陽宮的人都警覺起來,首先還得從幾個大宮女開始,雖然從她中毒的那一刻起,她們就很警惕了,但這還不夠。
“是!”瑩玉的臉色果然一緊,後背都挺得直了很多。
兩人聊着,木蓮那邊卻是一番箭拔弩張的景象。
“你這小宮女是怎麽說話的?娘娘好心讓你出來傳本宮,你竟然叫本宮先閉嘴,真是豈有此理,娘娘就是被你們給帶壞的。”麗嫔見木蓮讓她若想見皇後娘娘,就先閉嘴,頓時氣絕。
但,話音剛落,“啪”地一聲,麗嫔臉上一痛。
“你……你竟然掌煽本宮?”麗嫔捂着臉,眼睛都快瞪出來了,指着身邊的宮女太監氣垂敗壞地說:“你們給我撕了她。”
“誰敢在昭陽宮撒野?”木蓮厲聲道,又沖着麗嫔行了一禮:“敢問麗嫔娘娘,皇後娘娘怎麽就給帶壞了?哪兒壞?況且,皇後娘娘有旨,請麗嫔娘娘閉嘴。”
木蓮倒是把幾個躍躍欲試的宮女太監給震住了,不過麗嫔可不管,顫抖着手指指着木蓮道:“賤婢,本宮今天就不饒你,看皇後娘娘能拿本宮怎麽辦。”
再一次,麗嫔臉上又挨了一掌。還是木蓮。
“麗嫔娘娘如果安靜不下來,今天就不要想見到皇後娘娘了,若皇後娘娘認為麗嫔娘娘有理,要處罰奴婢,奴婢自當從命。”木蓮說得很是恭敬,意思也明白,想管我?你還不夠資格。
見外面鬧夠了,吃得已經有八分飽的莫傾城才命人在外面搬了一把椅子,然後慢悠悠地走出殿外坐下,卻見麗妃竟然穿着一身桔色牡丹花紋的小襖,幸好外面有素色的鬥篷遮着。
“皇後娘娘,您得給嫔妾做主,嫔妾好好地來拜見皇後娘娘,竟然被一個奴婢掌煽,您叫……您叫嫔妾以後在宮中怎麽做人啊!”麗嫔哭倒在莫傾城腳下,一副若不給個說法,便不起來的模樣。
莫傾城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水,然後問:“木蓮有沒有告訴你本宮怕吵?”
麗嫔擡起頭看着莫傾城,這話裏偏袒的意味也太重了吧?但四周的寂靜讓她不得不回:“說……說了。”
“話都不會回了,看來你在這宮裏的五六年是白呆了,青玉,回頭派個嬷嬷去教教規矩。”莫傾城擱下茶杯,聲音不大,卻叫人心頭一顫。
“回皇後娘娘,木蓮說了。”麗嫔趕緊補充到,身子伏得更低了,她倒不是怕被嬷嬷教規矩,但她本來就不受寵,這進宮五六年了還被嬷嬷教宮規,以後哪裏還擡得起頭來。
“那就饒你這一回。”莫傾城一只手的大拇指摩挲着茶杯的杯沿,眼神斜視着麗嫔,又想起什麽似地問:“那你閉嘴了嗎?”
麗嫔覺得自己竟然被這個小皇後給壓得透不過氣來,心裏頗不為忿,想到自己無寵,若是這一次無功而返,更是沒辦法在這宮中立足了,于是咬咬牙大聲道:“回皇後娘娘,嫔妾是有事,聽說後宮要裁減用度,所以嫔妾只是過來問一聲。”
“這話,你從哪兒聽來的?”莫傾城冷冷的問。
“這,嫔妾……無意中聽來的……嫔妾建議號召衆人獻贈。”說到這裏麗嫔幾乎汗都流出來了,這雖然只是容妃的主意,但現在她卻隐隐覺得不對。
“獻贈?如何獻贈?”莫傾城盯着麗嫔。
“國家有難,大多後宮也是要進行裁減用度,只是這也省不出多少銀子,若是獻贈,各宮娘娘為求一個好名聲,自然傾其所有。”麗嫔越說越順暢,越說越覺得這法子可行,甚至後悔為什麽沒到皇上跟前去出出這主意。
“本宮也累了,你先回去吧。”莫傾城起身,見麗嫔一臉地錯愕,笑了笑說:“如果有人問你,你就只需要說一句話:記住自己的本份!”
“皇後娘娘您也太欺負人了,嫔妾一片好心,您連正殿都不讓嫔妾進,現在還趕嫔妾走,就不怕後宮諸人心寒麽?”麗嫔仰着脖子,一張俏臉滿是不屑,想必以前在家中待字閨中的時候,也是個改變小姐。
莫傾城走近麗嫔,在她耳邊輕輕道:“是,你又能耐本宮如何?”說着便袖子一揮,進了殿內。
麗嫔從來沒想到會是這樣的一個結果,可也無可奈何,咬了咬牙,恨恨道:“走!”帶着一一群人灰溜溜地走了,也不說找木蓮要一個說法的話了。
“娘娘,奴婢倒覺得麗嫔這是一個好法子。”青玉挺開心,城外流民的事她也聽說了。
莫傾城也不介意教一教自己身邊的這些人,于是問:“辦法沒錯,這是難得的一個在皇上和百官面前露臉的機會,自然都不甘落後,甚至為了壓倒別人,說不定都會拿出自己最寶貝的東西來,單就容妃和柳妃拿出的東西恐怕都非凡品。”
青玉點頭,道:“是啊,娘娘似乎不樂意?”
“你們幾個覺得呢?”昭陽宮難得有這樣激烈的沖突,原本在內務府領東西的暖玉也急急趕了回來,此刻聽到她這樣問,不禁面面相觑。
“娘娘們有錢就是皇上有錢,皇上這麽有錢,可是皇上的子民卻餓死了……”小小的半夏脫口而出,臉上還有不忿,眼睛紅紅的,但一句話便道破了所有。
“原來如此……”青玉喃喃道,其他人也是一臉了悟。
莫傾城笑看着半夏,沒想到自己撿到的竟然真的是一塊寶。
“所以,後宮只能裁減用度。”莫傾城看了暖玉一眼,暖玉行了一禮便悄悄退下。
☆、裁減
第二日一早,莫傾城剛起床,地錦便來報,說五斤奉旨求見。
莫傾城讓人把五斤領過來,笑咪咪地問:“五斤啊,你這眼圈這麽黑,敢情一晚上沒睡?”
“回娘娘,皇上沒睡,奴才怎麽敢睡。”五斤同樣笑咪咪地回。
“皇上讓你過來是傳什麽旨意?”莫傾城其實已經猜着了,但是她卻不能不問,就算景玄堯不計較,她也不能讓別人認為她可以猜得中皇上的心思,哪怕是五斤。
“回娘娘,皇上說他一會兒過來和您一起用早膳。”五斤把旨意帶到,便趕着回了正陽殿,皇上那兒可是缺不了他。
“皇上過來用早膳,用得着五斤過來說嗎?”正在服侍莫傾城洗臉的青玉不明白,皇上不是想去哪兒就直接過去的,頂多派個小太監先頭去說一聲。
“所以呢,來的可能不止皇上一個人。”桂春在一旁接話道,莫傾城不禁松了一口氣,有了桂春,她真的輕松多了。
“行了,你出去交待一聲,準備接駕吧。”莫傾城對青玉說,桂春正指導着梳頭的小宮女茑蘿梳了一個淩雲髻。
“娘娘,若在往日配上那支鑲紅寶赤金石九尾銮鳳釵最好了。”茑蘿有些遺憾,但立即被桂春喝斥:“瞎說什麽,雖然娘娘已經除服,可也不能太過華麗,若是在民間,這還在喪期呢。”
“是,奴婢知錯了!”茑蘿趕緊跪到地上。
“起來吧,下次注意言行,管緊自己的嘴比什麽都要緊。”莫傾城說得很是嚴厲,但看到茑蘿戰戰兢兢的樣子,她還是安撫了一下:“你的發髻還是梳得不錯。”
茑蘿這才松了一口氣,但還是有些怕,話都亂了:“娘娘說的是,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謝娘娘誇獎。”
“娘娘,您是不是再換一身衣裙?”茑蘿怯怯地問,怕自己又說錯了。
這次莫傾城倒是點了點頭,于是茑蘿便捧來一件做工簡單的月白色長裙,雖然是素色,但那繡花卻叫人驚嘆,層層疊疊的淡桔色的牡丹花紋從裙擺一直蔓延到腰際,再用明黃勾了邊,精致的繡工使花像是開在裙上,足夠雅致,卻毫不張揚。一根同色卻鑲着明黃邊的腰帶勒緊了腰身,外面再披上一件透色的紗衣,紗衣用上同樣色的絲線繡着怒放的牡丹,一舉一動皆如月華照影,既雅致又華麗高貴。
“這才是娘娘該有的氣派!”茑蘿看着莫傾城的眼神,叫她覺得自己只是一件作品而已,剛剛的緊張竟蕩然無存。
莫傾城看到這樣的茑蘿,才驚覺自己這宮裏的宮女和太監們,這幾年怕是過得太閑适了,一點兒警惕心理都沒有。
不多時,便陸續有後妃過來,莫傾城懶得與她們周旋,便把她們都安排在正殿,直到景玄堯浩浩蕩蕩地過來了,她才過來領着衆人接駕。
景玄堯坐在上首,無視那些妃啊嫔啊貴人等眼裏毫不掩飾的熱情,懶洋洋地倚着椅子把手道:“漠城地動,死傷過半,活着的因顆粒無收又成了流民,作為一國之主,朕心痛不已,國難當頭,皇後向朕建議裁減後宮,朕深以為然,但皇後身體不好,這件事情就由柳妃來辦。”
柳妃立即起身,面露喜色地接下了這活兒,她不是不明白,這活兒雖然得罪人,但是是皇後提議,皇上安排她做的,她倒也不怕。何況,主持裁減後宮,在民間名聲必定是好的,日後小皇後下臺,她比容妃可就多了一分籌碼。
“恭喜柳姐姐了,如此得皇上器重,可真叫人羨慕得緊。”容妃在景玄堯面前向來是一副嬌憨的模樣,因此有些口無遮攔,也沒人怪她。只是,到底是不是真的口無遮攔,也沒人知道。
柳妃微微擡首,傲然道:“容妹妹這句‘羨慕’可叫人不解,本宮只是為皇上和皇後分憂罷了,做不做得好還不知道呢,只望容妹妹切莫為難本宮。”
“柳姐姐這說的是什麽話,我有幾個膽子敢為難你?當着皇上和皇後的面兒,以為我好欺負?”容妃伸手撫了撫鬓邊的步搖,遮住了看向柳妃眼裏的那一份厲色,可轉過身,又可憐巴巴地瞅着皇上:“臣妾難道就不想為皇上和皇後分憂了不成。”
“皇上您看這後宮姐妹間多和睦呢,這可是個好兆頭,柳妹妹你就放心好了,容妹妹恐怕是第一個支持你的。”莫傾城撫着衣袖上的繡花笑眯眯地打着岔,卻見景玄堯瞟了一眼自己,那意思是,你哪只眼睛看到朕這後宮和睦來着。
“既然都沒有意見,你們就下去吧。”景玄堯揮了揮手,衆人立即起身,袅袅下拜:“尊旨。”
走得差不多了,容妃和柳妃卻站着不動,互相瞪了一眼後,容妃擡起一張芙蓉臉搶先道:“皇上,臣妾那兒做了您最喜歡的松子百合酥,您要不要過去嘗嘗?”
這膽了真夠大的,若是在前朝,公然在皇後面前拉皇上走人,賜她“一丈紅”都嫌輕的。
景玄堯聽了一笑,還沒開口,那柳妃便亭亭玉立地上前道:“皇上,您前兒說胃口不好,臣妾便親手做了桂花糖藕,那桂花是臣妾在金桂園選了開得正盛的金桂,選的是西湖最細膩肥嫩的藕,塞上最好的香禾糯蒸好後澆上蜂蜜,既開胃清熱,又滋補養性。”說完,一對美目便含情脈脈地望着景玄堯。
莫傾城沒有賞賜“一丈紅”的覺悟,倒聽着這些糕餅點心口水都快流出來了,景玄堯瞅了她一眼,揉了揉雙額道:“你們都叫人拿過來吧,朕累了,哪兒也不想去,就在皇後這兒歇會兒。”話音剛落,便見莫傾城雙眼流光溢彩,頓時頗為無語。
二妃雖然覺得委屈,但誰也沒占着便宜,也只好扭扭捏捏不甘不願地退下,然後又親自送過來,想最後努一把力,可連景玄堯的面兒都沒見到。
景玄堯說累了,竟是真的累了,莫傾城一轉身間,他竟然就在榻上睡着了,竟然還發出了細細的鼾聲。
原來皇上也會打鼾啊!莫傾城眨了眨眼睛,又覺得好笑,皇上不也是人嘛。
給景玄堯蓋上一床薄薄的錦被,安排好人守着,莫傾城便到偏殿去找書看,可見到瑩玉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盯着自己,還是放下書問:“你想問什麽就問吧,被你這樣瞅着,像是做了賊似的。”
“娘娘,奴婢沒這個意思。”瑩玉雖然聲音怯怯的,但一雙大眼睛卻似乎在說,我真的要問了啊?
莫傾城忽然發現其實瑩玉身子削瘦卻玲珑有致,而且膚光勝雪,一雙眼睛更是熠熠生輝,還真是個美人胚子,再過幾年長開了,還不知道是怎樣的傾國傾城呢。但這樣的女子竟是個用毒高手,日後若有傾慕她的人,不知道會做何感想。
“娘娘?”瑩玉見莫傾城看着自己發呆,不禁有點兒懵。
“行了你問吧。”莫傾城有點尴尬,竟然看個女孩也看得走神了。
“娘娘,您為什麽要讓柳妃占這名兒呢?”瑩玉說完這句,心裏便覺得有些恨鐵不成鋼,娘娘怎麽什麽都不讓,本來這宮中本來就沒什麽地位,何不趁此機會立威呢。
莫傾城沒有回答瑩玉,反而問桂春:“你說呢?”
“有些名兒可是不好占的。”桂春笑笑,她在宮裏這麽些年,還有什麽看不明白的,人怕出名豬怕壯,皇後娘娘現在仗着“皇後”的名頭懲罰一些人是沒問題的,免得應付一些莫名其妙的棋子都夠累的,但是有些事卻是不能沾。
只不過有些話桂春不好說,莫傾城便接過話來:“在後宮的那些人看來,我這個皇後總有一天會被廢的,所以她們都會為将來打算,尤其是柳妃和容妃,或者說以柳妃和容妃代表的……家族,所以你家娘娘我如果名聲大振,你覺得他們會放過我嗎?”
“不……不會。”瑩玉仔細想了想,終于搖頭,如果容大将軍和柳相那麽傻,也不可能把持朝政多年。
“是的,不會,他們寧願先廢了我,也不會讓我在名聲上有一點點的好處,所以我可以宮妃,但卻不能去賺個好名聲。”莫傾城嘆了一口氣:“我們必須要明白什麽事情該做,什麽事情不該做,懂嗎?”
莫傾城細細地把利害關系給瑩玉說了一遍後,見她終于了然,倒覺得自己就像是讀書時候的教導主任,那叫一個苦口婆心,有了效果,竟還覺得挺有成就感。
“娘娘,在這後宮裏過日子,可真夠難的。”瑩玉覺得當娘娘還不如她鄰居王大嬸自在,對誰不滿了就跳起腳來罵一通,哪裏用得着這樣小心翼翼的。
莫傾城盯着瑩玉正色道:“瑩玉你給本宮聽好了,既然進了宮,就沒有回頭路,每一步都不能錯,如果走不準寧願停下來,也不要走錯。”
莫傾城極少在自己人面前稱“本宮”,因此就這兩個字,便把瑩玉給吓到了,趕緊跪了下來,桂春也低下了頭。
扶起瑩玉,莫傾城鄭重地說:“在宮裏,萬事都得謹慎,人心複雜着呢。”
“奴婢……人比毒其實更毒。”瑩玉說的是真心話,莫傾城也不是不理解,就像她上輩子遇到的那個技術男,那個代碼她看着像是天書,但對于技術男來說卻簡單得如同小學數學,可是人情世故,他是一點都不懂的。
可是,莫傾城不希望瑩玉是這個樣子,畢竟她身在後宮,再加上現在是非常時期,連做一個安靜的後宮小宮女都可能做不到,至少,她得學會自保。
“娘娘,奴婢……奴婢現在怎麽辦?”瑩玉的眼裏露出一絲迷茫。
這是瑩玉第二次感到迷茫,第一次是爺爺死的時候,她不知道該怎麽辦,後來被皇上找到送給了莫傾城,她的心終于落了地,可是現在,她再一次迷茫了。
☆、誘捐(一)
“你好好地看,好好地聽就行了。”莫傾城知道不能給瑩玉太多的壓力,她只需要別太單純,能夠好好地保護自己就行。
一時間,莫傾城和瑩玉都沉默了,她們的命運不同,但卻殊途同歸。
莫傾城和瑩玉,誰都不想過現在這樣的日子,可是,她們現在只有一條路可走,別無他途,還能怎麽辦呢?
“我們,只能繼續走下去。”莫傾城無奈地笑了,她一睜開眼就呆在皇宮裏,成了皇後,根本沒有選擇的機會,她能怎麽辦?
而瑩玉,幾乎一出生便被爺爺泡在藥水中,養成了百毒不侵的體質,如果說書生是“習得文武藝,貨與帝王家。”那麽瑩玉則是“試得千般毒,奉與帝王家。”
“娘娘!”瑩玉忽然跪倒在莫傾城的面前,眼裏朦胧一片,她是直到爺爺過世的那一刻,才知道自己的使命。
瑩玉不知道自己腳下的會是一條怎樣的路,之前她很快樂,爺爺說什麽她就做什麽,可是爺爺沒了,她便傻了,但現在她知道,不管怎樣必須跟着娘妨,這樣才有路走。
其實瑩玉并不難過,甚至有些慶幸,慶幸自己并不孤單,所以她揚着一張如玉般的小臉認真地說:“以後,奴婢與娘娘生死相随,娘娘可別抛下奴婢呀。”
“不會!”莫傾城知道,之前她是想自己一個人出宮,但現在想抛也抛不了,她們幾個雖名為主仆,其實是一體的。
莫傾城伸出手:“起來!”
“是,娘娘!”瑩玉真正覺得踏實了。
這時,外間傳來半夏清脆的聲音:“娘娘,皇上醒了,請您過去。”
“知道了,就來!”莫傾城起身,讓瑩玉去準備早膳,然後帶着半夏去見景玄堯。
一走進正殿,景玄堯正拿了一本莫傾城随手放在那裏的話本,嘴裏卻問:“你有法子嗎?”
莫傾城不大明白景玄堯的意思,但還是看了半夏一眼,她立即機靈地退下。
“這孩子年紀不大,倒是機警。”景玄堯轉身便看到半夏退下去的身影,感覺到自己也過于急切了,只是現在國将不國,也容不得他當鴕鳥。
“她如果傻,皇上也不會讓臣妾帶進宮來的吧。”莫傾城說得雲淡風輕,她這樣說也是有理由的。
盡管莫傾城前世見的人也不少,但古代的孩子都早熟,作為皇子的景玄堯更是自幼苦讀,比現代的學生可吃苦多了,所以他的眼力不知道比莫傾城強過多少倍,當初也是看到景玄堯沒反對,所以莫傾城才放心地帶半夏回宮。
“皇上餓啦?”莫傾城見桌上放着的早膳還沒有吃,其中還有容妃和柳妃送來的松子百合酥和桂花糖藕,不禁暗嘆,這皇帝也太不愛惜身體了,如此透支下去搞不好會亞健康的。
莫傾城還在想着怎麽告訴景玄堯“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這個理,卻聽到景玄堯道:“想吃就吃吧,叫她們送過來本來就是給你吃的。”
難道自己在這個皇帝的心目中,就是一個吃貨嗎?
莫傾城心裏雖然有點兒別扭,但纖纖玉指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掐起了一個松子百合酥。
見識過了什麽叫恍若隔世之後,莫傾城更加願意虧待自己,誰知道什麽時候又莫名地妙穿到別的地方了呢,這宮廷小點心不吃白不吃,也算是一種見識。
“為什麽……你似乎總不着急?”景玄堯忽然問道。
“啊?”莫傾城正在細細感受松子百合酥的甜膩,被景玄堯一問差點兒噎着了。
“我出生到現在,除了皇祖母,再沒有人比你更接近我,你知道我現在的處境,你是我的皇後,你的命運與我休戚相關,但你為什麽不着急?你,不怕死嗎?”景玄堯問。
這些話,景玄堯早就想問,因為他真的很想知道,為什麽莫傾城身上什麽樣的情緒都可能出現,開心,生氣,好奇,享受,甚至慌亂,可唯獨沒有着急,一切似乎都是應當。
“可能,是因為我本來就一無所有吧。”莫傾城笑了笑。
這話也不算錯,可莫傾城知道真正的原因是自己是穿來的,活一天就賺一天,經歷其實也是另一種精彩,她雖然不大喜歡現在的處境,但無法抗議便接受好了。
一縷陽光從窗棂中透過來,恰好罩在莫傾城的身上,景玄堯靜靜地看着沐浴在晨光中,看上去毛絨絨的,卻極其溫暖的她。
景玄堯的思維有些混亂,他不知道為什麽,眼前的女子總能帶給他力量,一遇到難以解決的事,他便會情不自禁地想到她,想到她便會安靜下來,便充滿了鬥志和力量。
這種感覺莫傾城曾在皇祖母身上找到過,但那只是在小時候,長大後,皇祖母刻意栽培他,便随着他漸漸長大而一再放手,所以他一直以為只能是一種回憶。
景玄堯看着莫傾城的眼睛漸漸被溫情蓄滿,他沒想到那種一種深藏在回憶中的感覺還會在另一個人身上找到,這讓他有些忐忑,但更多的卻是踏實,所以他一開口就問莫傾城有沒有辦法,但問完就又覺得是不是有些荒謬。
“皇上想要解決什麽的法子?”莫傾城不覺得景玄堯的目光有什麽特別,只是在想現在要解決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天知道他問的是哪一件。
景玄堯悄悄地深吸了一口氣:“還是銀子!”
銀子這個問題太要緊了,現在國庫空虛,除了糧還要災後重建一系列的舉措,再往遠了看,便是富國強兵,哪一樣都缺不了銀子,萬一有了戰事,那銀子更是要流水似地往軍隊送。
“國庫沒有錢,但是民間有啊。”莫傾城知道這個時候再沒有什麽比民衆的力量更強大的,光靠國庫如何能支撐。
“民間?”景玄堯皺了皺眉,微微搖頭:“平日裏還好說,這個時候誰也不知道将來會是怎樣一番情景,誰願意拿出銀錢來,能施一場粥就不錯了。”
乾國現在形式複雜,稍微有點意識的人便明白,朝堂不穩,國亦不穩,內亂初顯,外面又是群狼環伺,誰不想捂緊自己的口袋。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壤壤,皆為利往。許之以利,自然有人願意掏銀子來換。”莫傾城說得很有信心,在現代有些生意人為了炒作,都願意大把地撒錢,何況是在這把德行和名聲看得極為重要的古代,這可是為國為民的救災,可是大善事。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壤壤,皆為利往,說得好,但也……”景玄堯拍案之後又是感嘆。
莫傾城知道“但也”什麽,沒辦法,現實總是殘酷的,卻又聽到景玄堯說:“太皇太後果然沒看錯你,看待世事如此通透。”莫傾城頓時臉紅,難道這裏沒有司馬遷和《史記》?
“朕有傾城,國之幸也。”景玄堯從來沒有這樣感情外露過,朝堂上的事總是占了他大多的心神。
可這句話,卻讓莫傾城呆坐了許久,她只希望自己和景玄堯是合作的關系,她幫他,然後拿到太皇太後遺诏,她并不願望在這後宮裏成為一個為博取男人一笑而巧計百出的女子。
雖然穿了一身古裝,但莫傾城骨子裏始終是個現代的女人,她知道在這樣多妾也象征着一種社會地位的時代,“一生一世一雙人”只是奢望,何況在這後宮,所以她只想着能夠一個人清靜地過上一輩子。
或許自己就是個孤獨終老的命,莫傾城想到前世,不由得有些恍惚。
萬一真走不出這後宮,莫傾城寧願像之前那般,悠閑地呆在棠梨宮,也不願意和衆多女人共同擁有一個男人。哪怕是當皇後,也不行。
不論莫傾城怎麽想,乾國上下卻經歷了不一般的風波,這風波皆由皇上的一道旨意引起“國遇大難,需舉國救之,茲拟旨如下:商家捐銀十萬兩,可着綢緞,捐銀三十萬可紋飾,捐五十萬可穿戴金銀玉,捐百萬弟子可入仕!”
在這裏商人的地位極其地下,只允許穿黑、白二色,衣服上不能有任何繡花和紋飾,不能戴金銀玉飾,而且商人是一個家族的烙印,族中弟子永遠經商,做官這件事想都別想。
莫傾城覺得在這裏經商除非是快要餓死的人絕地反擊,或者天生就喜歡賺錢這種感覺,否則為什麽要經商呢?錦衣夜行都做不到時,因為你根本穿不了錦衣。
所以景玄堯的這一個旨意立時在朝堂內外掀起了軒然大波,柳震雲和容國威都提出異議,文官和武将倒是少見的意見一致。
旨意發出的第二日,便有不少商家躍躍欲試,但卻又不敢做出頭鳥。
商家是消息最靈通不過的人,知道小皇帝說話有些時候并不一定管用,為免得罪權貴,于是都在觀望,心裏卻急切得不行。
而朝堂上更是幾乎快打起來了,容國威鬧着要辭官,柳震雲更是哭着喊着要觸柱。
景玄堯差點兒把玉玺都砸了才把他們叫停,然後苦着臉說:“旨意朕已經發了,是朕的疏忽也好,是你們無理也罷,朕也不追究了,但既然你等說不妥,那該當如何?”
一句話讓柳震雲安靜下來,但卻有些不适,皇上自己認錯了,他也不好意思再觸柱了,但皇上問該當如何,可不好出頭去說的,這不比別的事情,一出口便是銀子呢。
“柳相為朕的肱骨之臣,可有妙計為朕分憂?”景玄堯一雙熱切的眼睛看着柳震雲,逼得他目光躲閃,于是又問容國威:“容大将軍如何?”容國威也只是低頭躬身。
“那你等好好商議一番再奏吧,退朝。”景玄堯看着一班靜默無聲的臣子,心頭冷笑。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收藏、求點評、求鼓勵,求……
☆、誘捐(二)
走出勤政殿,景玄堯望了一眼東邊刺眼的太陽,吐出一口濁氣,便領着五斤前往昭陽宮而來。
這個時候,景玄堯想呆的地方,只有昭陽宮,哪怕和莫傾城一起說說話,甚至喝一碗粥都是好的。
而此刻,一身宮女打扮的莫傾城卻趴在內文學館裏找書看。
內文學館在皇宮的西北角的一個竹林裏,第一次青玉跟着莫傾城來的時候,怯怯地問:“娘娘,這裏好陰森啊,會不會……”
莫傾城立時白了青玉一眼,但還是大聲說:“竹子高風亮節,剛直清正,什麽鬼魅到這裏都消失于無形,你就放心好了。”
果然,青玉一聽,頓時站直了身子,可見心理因素多重要。
可來得多了,青玉便不滿意了,她倒不是為自己,而是為了莫傾城覺得委屈,這裏的确是太過破舊了,桌椅上全是灰,有的還缺胳膊少腿,甚至屋頂上都有不少蜘蛛網,偶爾有風吹過,蜘蛛網直晃蕩,晃得她又有些害怕。
“娘娘,您要看什麽書叫咱們給您拿了去不是更好,何必自己跑一趟呢?”這話青玉唠叨了很多次了,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