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六）

（十六）

在這冗長的歲月裏，肖墨慢慢的明白了那句冷暖自知，不再折磨自己，不再傷害自己，不再為了等待而消耗似水的流年，這就是所謂的冷暖自知。

當一個人終于選擇為自己而活下去的時候，她就最終能夠理解，關于人生和生活的價值所在。

不得不說，當肖墨和陳威以目前的關系相處時，反而變得輕松自在，陳威說的沒錯，他們是同一種人，自私、冷漠、自以為是，這才是他們本來的面目。

在林佑這件事上，肖墨和陳威很默契的選擇閉口不談，肖墨猜想，陳威的隐瞞是因為溫馨，如果菲飛知道了事實，那麽溫馨的立場就會變得非常難堪。

而肖墨的沉默是因為什麽呢？陳威問過，肖墨的回答只有兩個字，“我懶。”

陳威笑了笑，他清楚，這就是肖墨表現善良的方式。

林佑不适合菲飛，他就算說的天花亂墜也無法掩蓋他自身的頑劣，一個男人因為得不到而愛，或者因為得到而不去珍惜，這樣的人既不會負責，更不會專一，說出全部事實只會平添菲飛的煩惱，還不如讓事情順其自然的發展下去，每個人都保持着最初的位置，這對菲飛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陳威明白肖墨的用意，也知道肖墨誤會了自己的用意，但他無法解釋，溫馨與他之間有着不能解開的心結，這個結太久太死，已經再也解不開了。

還有一件事也是肖墨不知道的，對于陳威來說，抓住肖墨，其實是他對自己最後的救贖……

林佑堵住了肖墨的去路，在學校那條長滿梧桐的路上。

“為什麽不說！”林佑充滿了憤怒。

初春的風吹着幹枯的枝葉沙沙作響，傍晚時刻的天空，蒙蒙的陰沉下來，肖墨看着林佑，一句話也沒說。

“你為什麽沒有告訴菲飛！”林佑的聲音拔高出幾分。

肖墨露出燦爛的笑容，“我有什麽義務說？那天不是告訴你了嗎，我是空氣。”

“你還算是菲飛的朋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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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算。”肖墨回答的幹脆，“我也沒說菲飛是我朋友吧，你自己誤解了。”

林佑滿臉震驚，肖墨想，他大概想不到自己會這麽厚臉皮。

“你……真惡心！和溫馨那個賤人一樣！”林佑咬牙切齒的說。

肖墨倒是不介意，她聳聳肩，“我惡不惡心我不知道，但是像你這種只會依靠別人來解決問題的人，肯定比我好不到哪去，當初你就是個廢物，現在，你還是。”

林佑滿臉通紅，他擡起手，向肖墨揮過來。

肖墨默念，完了，長這麽大，第一次要遭到‘校園暴力’了——

一只手橫到肖墨面前，攔住了林佑的怒氣。

肖墨轉頭，是陳威。

“滾！”陳威冷冷的蹦出一個字。

林佑抽回了手，憤然的看着肖墨和陳威，然後轉身離去。

“你傻啊！不知道躲啊！”陳威使勁彈了一下肖墨的頭。

肖墨笑眯眯的往後退了一步，讓自己和陳威保持适當的距離，“他不敢，就是裝裝樣子。”

肖墨的這一步讓陳威心裏升出些許落寞，他放下手臂，氣氛變得非常尴尬。

“你來找菲飛吧？她在寝室呢，你快去吧。”肖墨的聲音聽不出一絲的情緒。

陳威蒼白的笑笑，“恩，我來找菲飛。”

“那我先走了。”

“你去哪？”

“圖書館，byebye！”

陳威看着肖墨漸行漸遠的背影，烙印在路燈下，和斑駁的樹影交相輝映，一股委屈突然湧上心間，陳威大步的跑向肖墨，“等一下！”

肖墨轉身，陳威呼呼的喘着氣站在自己面前。

肖墨笑了，“你走錯方向了吧？”

陳威長呼一口氣，“我也去圖書館。”

“算了吧，你什麽時候去過圖書館，走吧，我請你吃飯，之前一直你請的。”

陳威覺得自己特別傻，他竟然一句話都憋不出來，只能傻乎乎的一個勁點頭。

悅悅曾經說過，肖墨，其實你很冷，冷得讓人寒心。

肖墨不否認，她在最後那一年的元旦，送給悅悅一張新年賀卡，裏面寫了席慕蓉的話：

——友誼和花香一樣，還是淡一點的比較好，越淡的香氣越使人依戀，也越能持久。

悅悅苦笑着看着肖墨，淡淡的說聲謝謝。

肖墨知道那是什麽意思，悅悅也知道，她們彼此沉默，然後再也沒有交集。

而事實上，在肖墨心裏，悅悅是個很了不起的女孩，打從一開始，悅悅就是不同的，她比樂倩勤奮，比曼彤圓滑，比肖墨智慧，這個女孩注定會有一番作為。然而，生命裏總會有像花香一樣的風景，就像是葉揚，就像是溫馨，有些人，只要遠遠的注視就好，只要真誠的祝福就好，只要這樣就好。

在這一點上，肖墨很埋怨陳威，她本可以不去參與眼前的是是非非，但陳威仍然硬生生的将自己拉了進來，并且毫無退路，肖墨被卷入一場說不清道不明的狀況裏，那不叫愛情，也不算是羁絆，如果一定要說的話，應該是孽緣。

孽緣就應該被斬斷，這才是最佳的方式，糾纏不清只是小說裏的情節，在現實當中，很少有人有大把的精力去做毫無價值的事情，陳威想的沒錯，肖墨認為林佑從本質上是可以被叫做人渣的。

一見鐘情是騙小孩子的，真正打動林佑的是菲飛的視而不見，如果菲飛和溫馨換個位置，那麽林佑執着追求的一定不是菲飛，而是溫馨。林佑最可惡的地方在于，他一面叫嚣着自己愛情的神聖，一面又毫無尺度的接受另一個女孩的愛情，他看似痛苦，實則是在自導自演，自己成就自己那光輝的愛情之路。

肖墨想起一名大學老師在課上說的話，童話故事裏王子和公主總會幸福的在一起，這樣圓滿的結局是有現實基礎的，如果王子不是王子，他沒有城堡，沒有財富，如果公主不是公主，她醜陋無比，不修邊幅，那麽，童話是不可能實現的，無論是虛構的還是現實的。

所以，童話不是騙人的，只是我們沒有看清自己。

我們自認為自己可以成為王子或是公主，我們跻身于城市森林卻設想着城堡宮殿，我們坐在拉面店想象豪華盛宴，我們穿着地攤貨卻執着的認為自己能配得起奢侈品，不是童話騙了我們，而是我們用童話蒙蔽了自己。

這就是身為人的悲劇，這就是這片土地上誕生的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