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看着專注給自己塗藥的莊繼晨,她有些恍惚,思緒又回到了從前。
有一段時間她跑到他那裏,想幫他弄吃的,想等他一回家就能吃到熱騰騰的飯菜,可最後卻不是被燙傷就是被刀劃傷。而那時候,莊繼晨就是這樣小心翼翼地給她塗藥,還一邊塗一邊心疼地責怪她,叫她下次別再這樣折騰了,說再這樣下去,他的心髒會受不了的。
這雖不是什麽動聽的情話,可每次都會讓她感動無比。她總覺着自己真是賺到了,居然找到這麽好的男人。記得那時候周菲也羨慕得不得了,說她上輩子不知是積了什麽德,遇到這樣一個好男人。
其實最初,周菲并不看好莊繼晨的,覺得他家境不好,父親過世之後母親一直靠當清潔工的微博收入供養他到大學。不過莊繼晨是個懂事的孩子,從上大一起就開始邊打工邊上學,大大減輕了母親肩上的負擔。也正是因為他這樣的責任心,夏雪當初才對他有了好感,甚至主動靠近他。所以準确說來,當初是她追求的他。
後來看到莊繼晨對夏雪如此的好,連周菲這樣有點傍大款情結的女孩都開始動心了,說其實找個這樣的男人還真心不錯。只是當莊繼晨五年前突然離開之後,她又馬後炮來了一句,“切,就知道他靠不住。”
想到這裏夏雪忍不住嘆了口氣。
“弄疼了嗎?”莊繼晨擔憂的眼眸看了她一眼,低頭對着瘀傷處輕輕吹着氣。如微風掃過一般,夏雪頓時覺得傷處涼涼的,舒适無比。他低垂着眼眸,睫毛又濃又長,鼻梁挺直得不像話,薄唇緊緊抿着……夏雪有些貪婪地盯着他俊美的容顏,目光舍不得離開。
雖然時隔五年,歲月卻仿佛沒有在他身上流逝一般,他一如當初的帥氣迷人,唯一改變的恐怕就是身上多了幾分堅毅和自信。
他輕輕吹着她的傷口,那神情一如多年前般的溫柔。看着看着,淚水竟然湧到了眼眶。她快速抽回手來,低聲說:“不用了,謝謝。”
他怔了怔。不過很快便恢複了平靜,笑容有了幾分疏離,“別想歪了就好,任何一個男人偶爾都會有憐香惜玉的時候……”
哦,是嗎?她心裏涼了下。原來,自己又自作多情了。
掩飾住自己的心情,她平靜地說:“不過,還是很謝謝莊社長。”然後,不再看他一眼,拉開車門下去了。
深呼吸,莊繼晨克盡力制住自己想抓她回來的沖動,克制住不去質問她為何對他如此冷淡絕情。前一刻,他還沉浸在對美好往事的回憶裏,沒想到這麽快就被她無情地摧毀了。這個女人,果然再不是以前他深愛着的那個可愛乖巧的女孩了。其實早在五年前他就該死心的不是嗎?
反光鏡裏,那個女人越走越遠,終于消失出了他的視線。此刻他的心,竟滋生了幾分痛來。
***
夏雪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回家的,渾身酸痛得不行,後來一想自己竟然一口氣走了五站路,還真是夠傻B的。
回到家已經很晚了,強強已經睡了,老媽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都快十點鐘了,你去哪裏了,手機也關機……”老媽劈頭蓋臉一陣責罵。她也不生氣,知道老媽也是擔心她。于是心虛地解釋,“手機可能是沒電了……我嘛,和周菲出去逛街吃飯了,一高興就忘記打電話了,是我錯了,下不為例……”
一口氣自我檢讨了一大通,老媽的臉色終于緩和了些,她趕緊過去勾肩搭背,撒嬌,“別生氣了嘛,下次我不會了,啊……”
“娘,您回來了……”估計強強是給鬧醒了,穿着背心褲衩站在門口,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
夏雪趕緊沖過去抱起他,在他圓臉蛋上狠狠親了口,“都是小姨的錯啊,吵到強強了是不?來,小姨抱你進去睡覺……”
強強和老媽住一屋,她把他放在床上,蓋好薄被,又親了親額頭,低聲說道:“乖啊,好好睡覺……”
強強迷迷糊糊“嗯”了聲,沒過一會兒就睡着了。看着睡得香甜的強強,夏雪羨慕得很,還是做小孩好,無憂無慮的。稍後,她蹑手蹑腳出了門,順手拉上了房門。
正想進屋換衣服洗澡,老媽卻叫住了她,問:“你和沈傑的事到底進展怎麽樣了?人家條件那麽好,你可得抓緊了啊,過了這村就沒有這店了知道嗎?”
她知道,老媽是想她嫁入豪門享福,可是老媽哪裏知道,當豪門的兒媳婦哪有那麽容易?這不,她見過沈傑的母親幾次,這個貴婦對她挑鼻子瞪眼的,仿佛是有千般萬般個不滿意,如果不是看在沈傑份上,估計早就對她說“NO”了。
“嗯,知道了。”夏雪一邊敷衍着回答一邊往屋裏走。老媽突然又說:“對了,你給沈傑回個電話吧,他說你手機關機了,把電話打到家裏來了……”
夏雪應了聲進了房間。她拿出手機,一看果然關機了,于是找來充電器插上。原本拿起衣服就要去洗澡的,想了想又坐下來,拿起床頭櫃上正在充電的手機,撥通了沈傑的電話。
電話響了好一會兒,那邊卻沒有人接。她有些疑惑,仔細看一眼電話號碼,咦,沒錯啊。又等了會兒,還是沒人接,她突然記起他說要加班,于是趕緊把電話挂斷。或許,他沒把手機帶在身邊。算了,明天再打吧。
剛要起身,手機卻響了。沈傑的聲音充滿了關切,“哦,剛才我手機放在客廳的,我進卧室拿衣服準備洗澡所以沒來得及接……對了,你回家了嗎,怎麽手機關機了呢?”
夏雪頓了下,開口說道:“我和周菲逛街吃飯去了,手機又正好沒電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覺得心裏挺有愧的。她不是個愛撒謊的女孩,可今天這事她卻說不出口。莊繼晨回來的事情估計沈傑還不知道。雖然他們以前是朋友,可現在她和沈傑在一起了,他們的身份自然也不一樣了,一個是她前男友,一個是她現任男友。沈傑的心裏,總會是有些介懷的吧。
沈傑似乎并沒懷疑,說道:“這樣啊。那好吧,你也累了吧,早些休息,明天再電話聯系。晚安。”說完便挂了電話。
夏雪松了口氣,她是那種心裏啥都藏不住的人,還好他挂電話了,否則她還真有可能會把莊繼晨回來的事情告訴他。
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着,一閉眼,全是莊繼晨幫她塗藥的情景,揮之不去。後來索性爬了起來,打開電腦,登了以前用過□□,那裏面全都是她和莊繼晨的照片。大學時期的,畢業後的,吃飯時照的,看書時照的,悲傷時照的,高興時照的……林林總總,加起來有好幾百張。這些年來,她曾無數次想要删掉,可最終沒舍得下手。
記得莊繼晨才離開的時候,她對着這些照片哭了又看,看了又哭,整個人都差點廢了。現在都不知道那時候是怎麽挺過來的。總之,往事不堪回首啊。這些年,她偶爾也會忍不住登上去看看那些照片。後來和沈傑談戀愛了,她也想過要把那些照片删掉,可依然沒能付諸于行動。
今晚,再看到那熟悉的面孔,真是感慨萬千。
看完照片,正要關閉,卻突然有頭像晃動,有人要加她好友。她愣住了。這號她平時只是偶爾看照片時才登的,而且也都是隐身上線。怎麽突然有人要加她呢,難道是之前的熟人?也不對啊,之前她把這號上所有朋友都是删除了的,然後又全都重新加到了新號上面。到底會誰呢?不過她沒啥興趣,想了想徑直點了個拒絕,然後關上了□□。
***
第二天夏雪又是頂着一個黑眼圈上的班。
一坐下,周菲便拉住她問昨天的事。她想了想,說:“沒事啊,後來我自己下車了,然後步行五站路回家……”一想起走那五站路她還有些發怵,真不知道昨天是發哪門子神經居然不知道搭車。
周菲嚴重懷疑她是給莊繼晨給逼瘋了,才會作出如此瘋狂的事情來。因此忍不住問:“他真沒對你做什麽?”
夏雪知道她腦子在YY些什麽,于是瞪了她一眼,“想什麽想,你以為是在拍戲呢?”
接下來開始做事。一上午過得很平靜,快要吃午飯的時候,陳副主編突然從辦公室出來,說是莊社長找她有點事。
一時間,辦公室裏沸騰了起來。所有人的眼睛齊刷刷落在了她的身上,羨慕,嫉妒,恨……那一刻,她成了辦公室的焦點和話題。
“他們認識嗎?”
“就是說啊,莊社長找她有什麽可談的?”
“怎麽會這樣?”
“……”
就連陳副主編進他辦公室之前,也投來了頗為疑惑的眼神。
夏雪氣得不行,這個莊繼晨故意的吧?他完全可以查到她的電話座機的,幹嘛非要打到陳副主編那裏去,他這不是存心想整她嗎?讓大家都知道她和他有關系,讓大家都誤以為他們之間有什麽不可告人的交易……我靠,這一招可真夠陰的!
可是,社長召見,她夏雪即使再不樂意,也不得不去。于是在一片猜疑聲中,她逃一般出了辦公室。出了門還有些心有餘悸,總覺得自己慢走一步就會被那些目光萬箭穿心似的。
上了十五樓,來到社長辦公室門前,她理了理衣衫,深呼吸。進去之後,前臺坐着社長的秘書,是個新面孔。據說之前張社長和他的秘書也有染,以前王主編很不滿,不過那時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後來在張社長下臺後她毫不猶豫把秘書給炒掉了。這新秘書長得挺漂亮的,看着也十分機靈。
“你是夏雪吧,我叫趙芸,是莊社長的秘書……稍等一下,我去禀報一聲。”說完起身,踩着八公分的高跟鞋扭着細腰走到了裏屋門口,敲門。
夏雪看着好生羨慕,這女孩個子好高,即便不穿高跟鞋也有一米七以上吧,而自己呢,只有一米六二的高度,差一大截呢。偏偏之前自己又不喜歡穿高跟鞋,和一米八五的莊繼晨站在一起,簡直就像個小朋友似的。雖然莊繼晨曾安慰她說就喜歡她這高度,小鳥依人,讓他有種保護欲。可一直以來,她依然對高個子女孩羨慕得很。甚至在莊繼晨離開後,她偶爾竟會生出因為自己個子不夠高他才離開的荒唐想法來。從此以後,她再也不穿平底鞋了。
唉,好好的,幹嘛又想起他來了?
趙秘書敲了門剛一會兒,便響起了莊繼晨渾厚的聲音,“進來。”
推門進去之後,趙秘書畢恭畢敬禀報,“夏編輯到了,您看……”
“讓她進來吧。”
趙秘書退出來,朝她禮貌點頭,“莊社長請你進去……”
夏雪倒抽一口涼氣。說實話,這五年來,張社長從來沒有召見過她這個小編輯。所以,完全不知道見一個社長需要這麽複雜的過程。她突然覺得這和她進沈家豪宅有了相似的心情,忐忑不安。
再次深呼吸,她踏入了那個房間。
進去之後,立即被這房間高大上的裝飾給震撼了。這裝修,居然和沈家書房的裝修也有那麽幾分相似,同樣是歐式風格,同樣的豪華大氣。
“關門。”某人的聲音冷冷的,帶着一種權威,讓人不得不服從。
她雖然很讨厭那腔調,可也不得不順從地關上門。擡頭看去,發現某人竟低着頭忙他的事情,連頭也沒有擡一下。
難道,他找她只是想要借着社長的官威給她難堪的嗎?這樣做,是不是太幼稚了?
正想發怒,他卻緩緩站起身來,慢慢走到她面前。他靠得那樣近,讓夏雪覺得好有壓力。她下意識稍稍退後一步。
莊繼晨看她慌亂的樣子,勾着唇笑了。
“坐吧。”說完他率先坐了下來。
夏雪也跟着坐下,長長松了口氣。不知何時,手心已經出汗了。她只要一緊張,手心就會出汗,老毛病了。
莊繼晨遞了張抽紙給她,笑道:“擦擦吧。”
她紅着臉接了過來,胡亂擦了一下,捏在手心裏,說道:“莊社長,找我來到底有什麽事,請說吧……”
再這樣坐下去,不只是手心,估計腳底都會出汗了。大熱天的,空調也開得太高了吧。
這時趙秘書端咖啡進來了,她有些不安,趕緊客氣道:“謝謝了,不用這樣麻煩,我馬上就走的……”
莊繼晨淡淡一笑,“夏編輯,你不用這樣受寵若驚,這只是待客的基本禮儀而已……”
她滿臉通紅。這家夥不就是想叫她別把自己當回事嗎?嘴可真夠毒的。
趙秘書笑笑,禮貌放下之後,轉身出去了。
“莊繼晨,你一定要這樣損我才開心是不是?”她惱羞成怒,也顧不得君臣關系了。上司又怎樣,就該這樣羞辱她嗎?
莊繼晨的臉也沉了下去,蹙眉說道:“夏雪,你別太過份了!我現在可是你是上司,不再是以前那個你呼之則來揮之則去的莊繼晨了!”
夏雪愣在那裏。難道,他們交往的那些年,他一直覺得過得很委屈嗎?可那時候,他不是說他什麽都願意聽她的,他心甘情願一切都為她着想的啊……原來,這這些都不是他的心裏話。所以說,當初他是無法忍受她才要離開的嗎?
看她臉色難看,手也微微有些發抖,他突然有些後悔自己把話說重了,情不自禁伸手把她的小手緊緊握住,一心想要溫暖她,像許多年前那樣……以前,他何曾對她發過這樣大的脾氣,連說重話的時候都少之又少。
夏雪一滞,擡頭看他,眼神有些慌亂又有些迷茫。他的眼神突然變得好溫柔,這讓她不禁産生一種錯覺,仿佛他們又回到了以前。那時候,他的眼神總是這樣充滿激情,如水一般溫柔。
他的眸眼越來越深,像一潭深不見底的湖水,幾乎要将她溺死一般。他的身體朝她這邊挪了挪,那張隽秀迷人的臉,漸漸向她靠了過來,炙熱的氣息撲面而來!
他的手,慢慢環上了她的腰,那柔唇,在步步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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