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撞破

第二天,桑書南沒有起床,郁占勸周正真在家裏陪他。

周正真想了想,同意了:“公司的事,這幾天辛苦你。”

郁占笑:“應該的。”

她出差剛回,周正真又連着幾天沒去公司,一堆事務等待處理。

馬不停蹄地忙了整日才下班。

回到家,已經是晚上八點半鐘。

她去敲周正真家的門。

客廳裏只有周正真一個人。

他說:“書南睡了。你吃過晚飯沒有?”

郁占搖搖頭。

周正真給她炒了一碗蛋炒飯,坐在餐桌邊看着她吃。

郁占臉上有些無法掩飾的疲色。

簡單地交流了下公事後,周正真說:“書南的燒已經退了,吃了藥再睡一晚上,估計明天就能恢複精神了。”

郁占一邊狼吞虎咽,一邊點頭:“這是好事。”

周正真說:“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公司。這幾天你太辛苦了。”

她一怔,繼而微笑起來:“這算什麽,應該的。明天早上,來我家吃早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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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周正真處告辭回家,郁占草草地沖了個澡,調了個鬧鐘,發了一條微信,還沒等來回應,就睡着了。

早上六點鐘,她被鬧鐘吵醒。

手機微信仍開着,裏頭一條語音回複。

“晚安。”

郁占彎起唇角來笑了笑。

郁占掀開薄被下床,進浴室洗漱一新,而後直奔廚房。

自從正式參與公司事務以來,她的生活變得相當忙碌。距離上次親自下廚,已經有接近三個月的時間。

可桑書南高考,她沒有陪在身邊。考完了,他就病卧床榻,她還沒來得及為他慶祝。

郁占頂着困意,在廚房裏準備早餐。

用豆漿機打出鮮濃豆漿,把吐司澆上芝士放到微波爐裏加熱,在油鍋裏煎荷包蛋。

冰箱裏的食材有限,她最後只弄了這幾樣簡單好做的。

郁占看着餐桌上擺着盤子,有些慚愧。

門鈴響了,郁占去開門。

桑書南和周正真站在門外。

兩人都對着她笑。

郁占端詳桑書南的臉色。他的臉色仍帶着股病态的頹靡,但眼神清亮,看起來精神不錯。

他搶在她開口之前,輕聲地說:“我已經好了。”

她愣了一下,才笑笑,說:“進來吧。”

三人在餐桌旁坐下來。郁占說:“冰箱裏沒什麽東西了,将就吃點吧。”

周正真笑:“我倒覺得這樣好。以前你弄的早飯像藝術品一樣精致,說實話,我有點不敢下筷子。”

郁占愣了一瞬,笑起來。

她臉頰左側的小酒窩,讓她的笑容帶上一點稚氣。

看起來潔淨而溫柔。

她沖着桑書南舉起玻璃杯:“書南,敬你。恭喜你畢業了。”

杯子裏的豆漿還冒着熱氣。

桑書南愣了一下,才淺淺地笑了。

一側,周正真說:“小郁,你最近在酒桌上呆多了,職業病。”

郁占笑而不答,眼光亮亮地落在桑書南臉上。

杯子輕輕碰撞,在他心上,撞出一絲奇異感受。

吃完早飯,周正真跟郁占準備出發去公司,桑書南說:“我想出去逛逛。”

于是三人一起下了樓。

桑書南目送兩人驅車離開。

他在周圍逛了幾圈,等書店開門了,就進店去。

正是那家他第一次知道郁占另一個身份的書店。

桑書南在那裏消磨了一個上午,十一點鐘的時候,才起身回家。

坐電梯上了樓,在家門口,他才想起來,今天早上出門的時候,他習慣性地沒有帶鑰匙。

張姐在高考前一天起就沒來了,周正真接棒為桑書南做飯。

桑書南站在門前,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打通了周正真的電話。

周正真說:“我把公司地址發你微信,你打個車直接過來,我一會兒中午約了人吃飯,不能等太久。”

桑書南應下:“好。”

他在路邊攔了出租,坐進去。

桑書南打開微信,找到周正真發來的消息,報出地址。

這還是他第一次去周正真工作的地方。

郁占也在那裏。

高考結束,他完成一樁大事。

雖然離她仍隔着千山萬水的,但他總算不必繼續挂着“高中生”的身份。

這是一個嶄新的開始。

車子開動,桑書南下意識地把目光投到窗外去。

他很喜歡坐在車子裏看外面移動的風景。

尤其是這段路,郁占應該每天都會走。

他想起來以前偶爾在網上看到的句子。

“吹過你吹過的風,算不算相擁?”

桑書南把車窗搖下,悶熱的空氣瞬間鋪面而來。

他不為所動,伸出手,讓風穿過自己的指縫。

桑書南知道這一刻的自己非常矯情。

他忍不住微微地笑了一下。

司機在前面說:“這位小兄弟,把窗戶關上吧,冷氣都漏出去了。”

桑書南笑了笑,并無誠意地說了一聲:“抱歉。”

他将窗戶重新關上。

十一點三十一,郁占處理完最後一封郵件,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

懶腰還沒伸直,桌上的手機又震動起來。

她吸一口氣,伸手去拿。

看見手機上的名字,郁占彎起唇角來笑了一下,才按了接聽鍵。

電話一通,對面就傳來一個聲音,略帶霸道:“我還有兩分鐘到你公司樓下。”

郁占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牆上的挂鐘,口裏卻說:“fine,thankyou,andyou?”

對方愣了一瞬,才發出笑聲:“好,好。我錯了。我們重來。親愛的郁占小姐,你今天過得怎樣?”

她樂不可支,卻控制着不笑出聲來,答他:“很好,你呢?”

“我不太好。”

她愣了愣,正想問問為什麽不好,他補上了解釋:“我想你想得愁眉不展,茶不思飯不想。”

這下,郁占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

自然引起了對方的不滿:“無情的女人。”

郁占問:“那麽,你要跟無情的女人一起吃午飯嗎?”

他過一會兒,忍氣吞聲地答:“要。”

郁占笑,說:“我請你吃飯,算是彌補我讓大少爺愁眉不展,茶不思飯不想的罪過,怎麽樣?”

他停了停,用帶笑的聲音說:“不夠。”

郁占說:“你還想怎樣?”

他悠悠地說:“見面了再說。我已經到了,你快下來,我都餓扁了。”

原來他們竟已在電話裏胡侃了兩分鐘。

郁占匆匆挂了電話,推門出去。

秘書周安坐在外頭的工位上。郁占走過去,說:“我出去吃個飯就回,有事随時打我手機。”

周安點了點頭。

出租車在寫字樓前停下。桑書南接了司機遞回的找零,推門下車。

寫字樓很高,一層層密密麻麻。

桑書南走進去,卻并沒有在大廳看見周正真。

打電話一問,才知道司機停錯了門,本該停在b座入口,卻把他卸在了a座門前。

周正真說:“出門左拐直走就到。我等你。”

桑書南又從大廳裏走出來。

一輛車子停在路邊。

桑書南随意瞟了一眼,目光卻停了停。

駕駛座上的男人,正在親吻副駕駛座上的女人。

——也未必是親吻。桑書南看見的,是男人壓靠在女人身上的背影,以及,女人扶在男人後腦勺上的手。

隔着車前的玻璃,桑書南仍覺得,那只手很漂亮。

那只手被男人黑色的短發,襯得膚色越發白皙。

手指纖長。

指甲上沒有明顯的顏色。

桑書南想起郁占的手。

這只手,跟她的手,很像。

他多看了兩眼。

這多看兩眼,看出了事。

膩歪在一起的兩人分開了,男人坐正身體。

桑書南怔在那裏。

車子的車窗是深色玻璃,可桑書南是正面對着車子的,将車子前排的情況看得清清楚楚。

包括兩個人的臉孔。

副駕駛的那個,他異常熟悉。

駕駛座的那個,他似曾相識。

郁占。

郁占。

她臉色潮紅,目光有些迷離,卻投注在身側的身上,嘴唇微動,似乎說了些什麽。

她沒有看見桑書南。

只一瞬,桑書南的腦子裏就充起了血。

他下意識握緊拳頭,卻在郁占要轉頭看前方的時候,掉了頭。

桑書南往回走。

車子從身邊開過去,聽見動靜,桑書南有意将臉朝向反面。

車子開遠了,他才停下腳步。

短短的時間裏,掌心裏已蓄滿了汗。

周正真的電話又打來了,桑書南沒接,轉身往原本的目的地走。

他臉色有些潮紅。周正真把鑰匙給他,問:“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桑書南搖頭:“沒有,只是走得急了。”

周正真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額。

溫度沒有異常,周正真放下心,說:“我不能陪你吃午飯,本來想叫小郁一起下來,秘書說她剛剛出去了。”

桑書南聽着,垂下了眼,說:“沒事,我自己解決就行。你忙吧,我走了。”

他拿着鑰匙轉身就往外走。

午休時間,寫字樓內湧出大批人馬,街道變得異常熱鬧。

桑書南走在路邊,卻看不到也聽不見這繁華世界。

心裏有個聲音在喊叫,發出質疑。

為什麽?

她曾說,她的心随着夏永言一起死去。

原來那只是謊話。

她的心沒有死。

原來那只是借口。

她不是不能夠愛上另一個人。

只是那個人,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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