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約談
桑書南喝多了。
薛安寧唱完了一首歌,鄒瑾和肖倩就到了。再過一會兒,陸陸續續又來了一些人。
偌大的包廂,坐得滿滿當當。
鄒瑾他們又買了些吃的喝的,包括兩打罐裝啤酒。
桑書南沒太喝過酒。
他上次喝酒,還是在周正真跟柳甄離婚的時候。
周正真帶着他淨身出戶。
搬到臨江二中附近那棟舊房子裏的第一天,周正真跟桑書南一起去了附近的超市。
周正真那時候還沒學會做飯,也不同意讓桑書南動手做,只往推車裏扔了幾大包速凍餃子,又去熟食櫃臺買了兩斤鹵牛肉、一斤鹵牛肚。
結賬的時候,周正真說:“你排着隊,我去買點別的。”
他拿了六罐啤酒回來。
在狹小而逼仄的臨時租房裏,油膩肮髒的餐桌旁,他們就着餃子和鹵菜,喝完了六罐啤酒。
周正真喝了五罐,桑書南喝了一罐。
記憶裏,喝酒的感覺很不錯。
看起來艱辛,但那是個新的開始。
桑書南回想起上次喝酒的情形,不知不覺,手已經探向茶幾,拿了一罐啤酒在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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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安寧跟鄒瑾在對唱飙高音,聲嘶力竭的模樣。
“……海鳥跟魚相愛,只是一場意外……”
啤酒是凍的,拿在手裏涼涼的,喝下去,大概也會很舒服吧。
桑書南拉開拉環,倒了一口在嘴裏。
味道有些苦澀。
似乎沒有記憶裏那麽甘甜。
但左右還不至于難以下咽。
桑書南一口一口地喝光了那一罐。
又開了一罐。
他坐在角落裏,也不同旁人說話,只默默地喝酒。
直到薛安寧坐過來打擾他。
薛安寧問:“怎麽不去唱兩首呢?一直看你坐着不動。”
桑書南搖搖頭:“不會。”
薛安寧看到他手裏握着的啤酒罐子,說:“酒那麽好喝?我也來點。”
她說到做到,伸手就拿了一罐啤酒過來拉開,抿一口,即刻皺起眉頭。
“不好喝。”
桑書南無話可答,敷衍地笑了笑。
薛安寧問:“你考得怎麽樣?”
桑書南考前發燒的事情,其他人其實不清楚。
他模棱兩可地說:“還好吧。”
薛安寧說:“不過,你成績那麽好,考善水學院綽綽有餘。我聽鄒瑾說,你想學計算機?”
桑書南愣了一下。
他想學計算機。
想進善水學院。
這固然是在遇見郁占以前就起了念頭的事。
可是,他是在遇見郁占以後,成績才突飛猛進。
以前,善水學院,于他只是一所具有吸引力的一流學府。
遇見她以後,善水學院成為他一心一意想要考入的志願校。
因為她在那裏。
他規劃的未來裏,有一個叫郁占的人。
“書南?醉啦?”
他陷入恍惚,久久不說話,薛安寧伸出手指來在他眼前晃動。
桑書南回過神來,勉強地笑了笑:“沒有。你準備考哪裏?”
薛安寧的注意力成功地被桑書南轉移。
提起這茬,她臉色略微有些沮喪:“我也想考善水學院啊,可是模拟考的時候每次都沒考進前二十。老師說要進善水學院,年級前二十名才有希望。”
桑書南聽她說着話,注意力卻無法集中,她說完了,他也只是沉默着,并沒有說什麽。
鄒瑾拿着話筒在吼:“薛安寧!出來,我們繼續pk!”
薛安寧站起身:“來來來,誰怕誰。”
兩人又開始合唱。
屏幕裏放起mv來。
一首老歌,《領悟》。
桑書南忽然後悔起自己的決定。
他以為,在熱鬧的地方,跟熱鬧的人在一起,一定好過他獨自游蕩,承受痛苦的折磨。
他完全錯了。
不管在哪裏,看見什麽,聽見什麽。
他都只會想起一個人,一件事。
想起郁占。
想起來,他愛着她,但她不愛他。
多麽痛的領悟。
※
連着三天,郁占都沒見到桑書南。
她下班回來,他要麽就是已經睡着,要麽就是在外跟同學一起吃飯沒有回家。
早上,桑書南更忽然睡起懶覺,她出門的時候,他還酣眠不醒。
這天,郁占又跟費行安吃了一次午飯。
費行安照例将車停在隔一條街的地方等她下樓來。
今天吃川菜。
他們圍着火鍋埋頭苦吃,都是一頭的汗。
費行安沒有問,郁占主動提起來了:“這幾天我都沒碰見書南的面。”
他愣了一下,才笑了笑,伸出四根指頭。
郁占剛想問是什麽意思,忽然就明白過來。
她還有四天時間。
費行安的笑容看起來很溫柔,卻又透着股說不出的狡猾。
“我給你記着時間呢。說到做不到,你要怎麽補償我?”
郁占看着他:“我一定會做到。”
回到公司,郁占站在玻璃窗前,遠眺城市的風景。
盛夏時節,晴空如洗。站在有冷氣的辦公室裏,她感受不到外面的炙熱,卻分明地覺得,心裏有股說不出的焦躁,如被烈火灼燒。
自從去年九月的那次簽售會意外後,桑書南對她的态度發生了明顯變化。
他比以往更加安靜深沉,會溫和地看着她,但再沒有表達過他對她的愛慕。
正如他自己承諾的那樣。
一次都沒有。
少年總是多情的。
有時候郁占想,他對她的熱情,大約已經消散了。
她希望如此。
因為如果他對她的愛慕仍在,她接下來要同他講的話,會變得很殘酷。
郁占不會因為害怕傷害桑書南,就對他說謊,或刻意回避。那樣對費行安,對桑書南,都不公平。
可她還是想讓這件事造成的負面影響減至最輕。
郁占坐回辦公桌前,拿出手機來,給桑書南打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都無人接聽,最後自動挂斷。
這還是第一次桑書南沒接她的電話。
郁占準備再打一次的時候,桑書南把電話打回來了。
她吸了一口氣,接聽。
電話通了,桑書南卻沒有說話。
郁占沉着氣,用溫和口吻,說:“書南,我是郁占。”
他沉默了一瞬,才說:“我知道。”
“你現在在做什麽呢?”
“……在家。”
郁占想了想,問:“下午出門嗎?”
她又等了一會兒,才聽見他答:“不出門。”
郁占說:“那下午我們見個面吧。我有話跟你說。”
他很久沒有說話,卻有輕微可辨的呼吸聲從話筒那一側傳來,表明電話并沒有斷。
郁占心裏覺得不安,下意識地放輕了聲音,試探着問:“書南,你還在嗎?”
桑書南說:“在。我來公司找你吧。我也有話,想跟你說。”
郁占愣了一下。
她來不及回答,電話突兀地,被他挂斷了。
※
“沙場”公司租用的寫字樓位于繁華的商業區,附近有許多的餐廳咖啡廳。
桑書南随便進了一家咖啡廳,在卡座裏坐下來,給郁占打電話。
郁占在十分鐘後趕到。
這家店,雖然離公司很近,但郁占從未主動來過。
偶爾幾次,都是別人提出在這裏見面,她才進店。
她曾在這家店裏,誤打誤撞地聽見過一次周正真跟柳甄的争吵。
從而得知,兩人離婚的原因之一是因為柳甄虐待桑書南。
想起這件事,郁占的心情多了一分沉重。
好巧不巧,桑書南坐的位置,竟是當日周正真跟柳甄坐的位置。
桑書南望着她笑了一下。
笑容很淡,似乎相當勉強。
郁占不由地怔了怔。
他按鈴叫來侍應生,問郁占:“還是要清咖啡嗎?”
他們在日常生活中畢竟常常接觸,形如家人,他對她的口味相當熟悉。
郁占點了一下頭。
侍應生剛走,她就聽見他說:“郁占姐,我有女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