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戴潔

郁占本想給費行安打個電話,問問他人在哪裏。

想了一下,卻又作罷。

費行安在賭氣,她是要去哄他。

太随便的話,會顯得缺乏誠意。

畢竟,昨天晚上他剛回來就來樓下來找她,她卻就那樣把人趕回去了。

的确不太厚道。

郁占有一點歉疚。

她想了一會兒,有了主意。

現在是周六早上九點不到。

費行安出差回來,又不是工作日,應該不會一大早地就跑出去。

多半是呆在家裏。

郁占決定直接去他家。

經過一家著名的老店“蘇海記”,郁占停車,打包了一份燒麥,一份湯包。

車子開到費行安那昂貴的社區門口,郁占才給費行安打電話。

費行安的聲音聽起來懶懶的,有點冷淡:“什麽事?”

郁占早有心理準備,好脾氣地笑笑,溫言細語地說:“早上好,小費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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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開口,聲音變得精神了一點,說的話還是有火氣:“幹嘛?”

郁占說:“小女子給你送早飯來了,開開門可好?”

費行安停了很長時間,才問:“你現在在哪呢?”

郁占說:“你家樓下。”

她隐約覺得不對,卻不開口問,只耐心地等費行安說話。

費行安說:“我不在家。你能不能稍微等我一會兒?我現在回來。”

不在家?

郁占有些錯愕。

她問:“你昨晚沒在家裏睡覺?”

費行安有點心虛,聲音低下去:“沒有。”

郁占又問:“那你昨天晚上在哪?”

費行安遲疑着,說:“……跟幾個朋友一起喝酒,就睡這了。”

吞吞吐吐,語焉不詳。

可疑。非常可疑。

郁占有點生氣。

嘴上卻說得心平氣和的樣子:“哦,這樣啊。告訴我地址,我去接你啊。”

費行安這次回答得很快:“別,我馬上就回來,你就稍微等我一會兒。或者你先回家,我直接去你那找你。”

郁占沉着氣,說:“怎麽,不樂意我過去啊?”

費行安聽出來她語氣裏的嘲諷,苦笑。

一下子郁占就反客為主了。

他卻因為理虧而無可奈何,只能憑她宰割,忍氣吞聲。

費行安說:“我回來再跟你說,乖,啊。”

她奪回主動權,淡淡地說:“那行。那我回去了。你來找我。”

郁占其實也沒太生氣。

不過是抓着了機會借題發揮而已。

這一來,輪到他來哄她,何樂而不為。

她重新啓動車子,一路開回了自家公寓。

空無一人的公寓,似乎比平時顯得更加安靜。

安靜得連她自己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辨。

郁占走到廚房裏去。

臨走之前,怕誤了火車,她沒有洗碗,而是把碗筷都收拾起來放進了水槽裏。

郁占戴上塑膠手套,仔仔細細地将水槽裏的碗筷洗淨。

她一邊洗完,一邊不受控制地想,在很長一段時間裏,桑書南都不會坐在這裏吃飯了。

桑書南已經在去往港城的路上。

不再呆在她身邊。

他會在一個遙遠的地方,展開新的人生。

而她不會再作為一個主要的角色去參與。

郁占将碗筷收拾妥當後走出廚房。

她拿着杯子,在飲水機前給自己接一杯涼水。

純淨水流動起來,飲水機發出“咕咚”一聲響。

在安靜的房間裏,顯得格外刺耳。

其實從別墅搬回這處公寓後,郁占就一直處于獨居狀态。

但她不覺得孤獨。

——直到此刻。

她不覺得孤獨,是因為住在對面的周正真、桑書南,就是她的親人。

——直到此刻。

桑書南不在了。

郁占想起周正真剛剛在火車站說的話。

“……這臭小子。就這麽走了。”

她完全能體會周正真的心情。

桑書南于她,是很親近,很重要的人。

她多想自私地留他在身邊。

偶爾為他做早餐。偶爾為他慶祝小小進步。

在他在學校裏跟人打架的時候接他回家。

在他生了皮疹的時候替他塗藥。

紛亂的思緒充盈頭腦,郁占搖搖頭。

她不能這樣胡思亂想下去。

昨天晚上幫桑書南收拾好東西後回到家中,郁占用了很久才睡着。

一大早四點多鐘,就起來準備“最後的早餐”。

雖然現在郁占仍不覺得困倦,卻覺得,她應該躺下來好好睡一覺。

他走了。

生活還在繼續。

郁占在床上躺下來,拉過薄被蓋上。

床頭櫃上的手機發出一聲響。

那是接收到微信時發出的聲音。

她第一個念頭就是,也許是桑書南發來的信息?

郁占伸手拿過手機,解鎖屏幕。

桑書南并沒有給她發微信。

新的信息,來自于一個身份特殊的人。

郁占劃開微信,一張照片,赫然映入眼簾。

她微微睜大眼睛。

從照片拍攝的角度來看,這應該是一張自拍照。

照片裏的女人微微嘟起嘴,嘴唇貼着男人的面頰。

女人的五官精致,比一般東方人的輪廓顯得要深邃一些。

頭發是正常的黑色,眼眸卻微微泛藍。

女人眉眼彎彎,笑意滿滿。飽滿的紅唇像花瓣一樣,嬌豔欲滴。

她看起來心情非常愉快。

而與此相對的,被她親吻面頰的年輕男人卻輕蹙着眉,好像不太樂意似的。

好像是張很尋常的秀恩愛的照片。

落在郁占眼裏,卻有不一樣的意義。

嗯,這個男人是費行安。

這個女人卻不是身為費行安女友的自己。

接到郁占的電話後,費行安火急火燎地沖進了套房的洗手間。

他一身的煙氣酒味,不洗個澡不能出去見人。

脫衣服的時候,費行安看了一眼鏡子,傻了眼。

鏡子裏的人,右邊臉頰上,有一個碩大的紅唇印。

費行安死命用水沖洗那個唇印,把好好一張臉都揉紅了。

心裏又憤恨,又無奈。

昨天晚上,去郁占樓下被拒之門外以後,心靈飽受創傷的小費少爺聯系了自己的發小周子健。

周子健的新女友在臨江市北郊開了一家“玉林山莊”,是一家供有錢人吃喝玩樂的會所。

周子健正在此處跟一夥狐朋狗友逍遙。

費行安開着車就去投奔他了。

結果玩了一會兒,戴潔就來了。

戴潔是誰?

費行安從小玩到大的發小之一。

費行安的前女友。

費行安的追求者。

戴潔是中俄混血,臉蛋漂亮,身材性感,從外貌上講,幾乎無可挑剔。

她父母親做外貿起家,近年來生意越做越大,家産頗為豐厚。

本人的性格熱情奔放,非常直率。

費行安跟她在高中的時候一度相戀,後來分手。

費行安留在國內,進入梧桐學院念書,畢業後在父母的幫扶下自己創業。

戴潔則在美國讀了四年書後回國發展。

在為她舉行的接風宴上,戴潔趁費行安不備,親了他一臉唾沫。

還留下一個大大唇印。

就此宣布,她要将費行安追到手。

而那時候費行安才剛剛歷經千辛萬苦追到郁占,跟她确立戀人關系。

可想而知,費行安對戴潔多麽頭疼。

偏偏兩人的生活圈重疊甚多,碰面是難免的。

戴潔又跟他有多年交情,不可能真的拉下臉永不再見。

費行安只能自己盡量躲避戴潔出現的場合。

而昨天晚上,戴潔的出現,完全是個意外。

她請朋友玩,聽說周子健也在,便過來打個招呼。

結果就看到了費行安。

費行安心情不爽,喝高了,反應遲鈍,被戴潔摟住脖子就照了一張照。

這貨居然又親了他一臉口水。

嗯,早上一覺醒來,發現她留下的不止口水。

還有那招牌式的紅唇印。

下次他一定得強調一下,她塗那麽紅的唇膏,真的不好看。

當時,費行安雖然喝高了,但被人如此吃豆腐,還是相當生氣。

費行安一把推開黏在身上的戴潔,瞪瞪眼警告她:“把照片删了。信不信我告你侵犯我肖像權?”

戴潔笑眯眯的:“删也行啊,你親我一下我就删。”

費行安愣了半天:“……再見。”

他顫顫巍巍地站起來往外頭走,拉住周子健:“我想睡覺,給我找個安靜的房間。”

鎖上門,倒上床。

一覺睡得死沉。

直到郁占的電話把他叫醒。

嗯,所以郁占無論問什麽,他都覺得心虛。

什麽苦水都自己往肚子裏咽。

誰讓他自己作死,昨天竟然讓戴潔占了便宜。

如果郁占要追究,他恐怕得跪鍵盤請罪。

費行安緊趕慢趕,在接到郁占電話的一個半小時後,到了她公寓樓下。

他給郁占打呼叫電話。

郁占過一會兒才接起來,聲音裏帶着一股倦怠:“你到了?等等,我給你開門。”

單元門在面前打開。費行安問:“你在睡覺?”

她說:“躺了一會兒。”

他坐着電梯上樓。

梯轎門打開,他看見郁占已經開了門。

她穿着粉藍色睡裙,汲着拖鞋,站在玄關等他。

披散的頭發有一點亂。

費行安正看見她打了一個哈欠。

他趕緊走過去,問:“怎麽這麽困?”

她沒回答,輕輕岔開話:“你吃早飯了沒啊?”

她不問還好,一問,費行安頓時覺得饑腸辘辘。

他下意識地咽了一口口水,搖搖頭:“還沒呢。”

郁占從鞋櫃裏給他撥拉出一雙男式拖鞋後,轉身往裏走:“我給你買了‘蘇海記’的燒麥和湯包,不過現在應該都涼了。你要吃的話,我給你放微波爐熱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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