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射虎車
孫翊失笑,将醉倒在地的孫權攙了起來。步遙的臉發熱般得燙,站在一側,也幫不上什麽忙。
孫權的手臂搭在了孫翊的肩上,雖然垂着頭首,但也能看出,他要比孫翊高上半頭。
孫翊的力氣不小,輕而易舉地就将孫權攙到了榻上。
庭苑內的婢子随後而入,迅速清理了地上的酒漬殘瓷。
令步遙感到奇怪的是,那些婢子看到孫翊時,眼神躲閃,動作明顯有些慌張,且面露懼色。
那神情,就像是看到了兇殘嗜血的猛獸。
孫翊對孫權這個次兄很是尊敬,對她這個妾室态度也算不錯,或許是這兩個婢子是新來的?膽子有些小?
步遙看着那兩名婢子,想不出個所以然,便決定不再多想,反正也是孫翊自己府上的事。
雨她無瓜。
孫權仰面躺在榻上,嘴裏嘟囔着什麽,是個人都聽不清他到底在講什麽。
孫翊無奈搖首,臨走前,還自言自語了一句:“他之前可不是這樣的……”
步遙沖孫翊的背影施了一禮,孫翊口中的“他”,便應是孫權了。
她微微低首,看了一眼榻上眉宇微蹙的孫權。
孫權之前是什麽樣的?步遙當然不清楚,眼前的孫權,她也不怎麽了解。
步遙搖了搖首,又走至了棱格木門前,正欲将門閉嚴,卻被夜幕之景吸引。
是夜宛陵,被微雲半遮的皎月,竟透着幽微的鏽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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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不住秋雨後的濕寒,步遙沒看多久,便掩上了門,吹熄了燭火。
歸至榻邊時,她斟酌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邁過孫權,靠在牆邊,縮成小小的一團。
步遙的小臉沖着孫權的方向,時刻觀察着他,就像只一遇到風吹草動,就伸長了脖子的狐檬。
今夜步遙不欲再睡,反正白日也睡夠了,她準備一直盯着孫權。
畢竟孫權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郎,她又是他的小老婆,步遙生怕孫權會酒後亂性。
一夜過去,令步遙擔憂之事沒有發生,她還是安睡了幾個時辰的。
起身後,孫權已不在身側。
榻邊放着被清洗得幹幹淨淨的騎馬服,上面有着清洗淡雅的皂角香。
步遙洗漱後,換上了騎馬服,正欲為自己束發時,突然意識到,昨日在樓船上,孫權将她的發環拿了下來。
她又沒帶多餘的釵飾,總不能就這樣披着頭發去圍獵吧…
步遙對着自己的長發犯難,正想着去尋婢子借個釵飾束發,剛一回首,便撞上了穿着缇色獵服的孫權。
孫權的額前還系了玄黑抹額,抹額的中間嵌着用貝類雕琢好的圓型圖騰,襯得他碧色的雙眸又深遂了許多。
狗男人嘛,穿得也自是人模狗樣的,看着還算賞心悅目。
孫權的衣服就沒重樣過,一天換一身。
“妾身見過主公,主公昨夜睡得可還好?”步遙硬扯出了一絲甜美的假笑,向孫權問着安。
孫權上下打量了一番步遙,開口命道:“伸手。”
步遙瑟縮着伸出了小手,孫權又道:“掌心朝上。”
步遙依言翻轉了手背,将掌心沖上,她自是不明孫權到底要做什麽。
不會是要打她手板吧……
莫非是昨夜她強吻一事敗漏了?被孫翊告發了?
步遙有些發慌,忙閉上了雙目,卻覺手心微涼,并沒有預想之中的痛感傳來。
她慢慢睜開了雙目,手心處,正放着她的黃玉發環。
原來它在孫權的手裏,步遙欣喜道:“多謝主公。”
孫權只覺那發環的成色和質地都太過粗糙,他就沒見步遙穿過什麽好衣服,也從未見她佩過任何發飾。
只單單是一發環,便能讓她笑得如此開心。看來回去後,得命工匠選幾塊好的玉料,為她打幾件貴重首飾。
想到這裏,孫權微抿了下唇,又道:“回富春後,把這個扔了。”
“為何要扔?”步遙不解地問。
“孤要你扔就扔!”
見孫權又是一副兇巴巴的嘴臉,步遙暗罵暴殄天物,嘴上卻怯聲答道:“妾身回去就扔…”
*
丹陽遠郊,秋風飒爽。
孫翊騎在駿馬上,迎着巳時的日光,微眯着眼睛,打量着熟練挽缰的步遙。
漢人女子很少有這麽小就會騎馬的,他小妹孫尚香是個例外,一般擅騎射的,都是胡人女子。
步遙雖然美貌,但卻是典型的漢家美女,而且看着嬌小又柔弱,風一吹就要倒似的。
孫翊又想起了昨夜步遙令人驚異的行為,越想他越覺得不可思議。
兄長之妾,是被什麽邪物附體了嗎?
“叔弼。”
孫權突然喚了他的表字,孫翊回過神來。
秋風将孫權抹額的系帶吹起,他冷白的面容上染上了幾絲肅殺之意。
隔着飒飒的風聲,孫翊沙啞着聲音道:“兄長怎麽将小嫂嫂帶過來了,這狩獵之地,可不是女人應待之處。”
地上細小的沙粒被風吹起,打着旋兒,馬有些受驚,孫權一邊勒馬,一邊道:“孤今日要帶她看看工匠們新制的射虎車。”
步遙對射虎車,還是存着幾分好奇的。
她知道三國的連弩和木牛流馬,都是機關精密的高端軍械,看來這射虎車,也是個牛掰的大件。
“弟也很好奇,這射虎車究竟是何模樣?”孫翊回道。
見孫權的面上露出了裝13的笑容,甩了下馬鞭,步遙緊跟其後。
她在前方不遠處,看到了孫伏和幾個臉熟的侍衛,還有一個穿着盔甲,只露出一雙眼睛的男子。
那男子的身形看着很熟悉,步遙仔細辨認了一番,竟是張世。
孫伏在張世耳側絮絮叨叨地講着什麽,張世身上的盔甲沉重,只愣怔在地,一動不動。
步遙這才看清了那射虎車長得是何模樣。
原來就是在車辇上,裝個鐵籠子,前面再拴匹馬。
只不過那鐵籠子的空隙大了些而已……
孫伏還在張世的耳側講個不停,隔着沉重的盔甲,都能覺出張世的不耐。張世又不會說話,無聲抗議的方式是騎上了馬,拿起了馬鞭。
“步練師,你看孤的射虎車如何?”孫權的神色有些得意。
步遙轉首看向了孫權立體精致的側顏,暗道這射虎車還真是…
真是沒法誇……
“怎麽不回話?”孫權有些不悅,複問道。
“挺…挺好的,主公的射虎車…真好。”饒是步遙的演技高,對着這輛破車,也誇不出個花來。
“你覺得此車不好?”孫權聽罷,下馬走至了步遙的身前,将她從馬背上抱了下來。
“妾身沒有…”
孫權冷哼了一聲,拽着步遙走至了射虎車前,命道:“跟孤一起進去。”
“主公…”
步遙自是推脫不得,被孫權硬塞到了鐵籠裏。
入籠後,步遙差點沒站穩,她扶了下籠杆,卻覺得手感有些不對。
她摸的這處,空空的,密度一點都不緊實。
這個世界的鐵價雖然不低,但孫權是負擔得起的,是工匠偷工減料了嗎?